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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谢自然这么说,众人这才发现他身后的衙役还押着两个三十来岁的汉子,想来定是他口中所说的人贩子了。
这二人皆是鼻青脸肿,其中一人身上全是斑驳血迹。一只膀子上还缠着白色的纱布。
有鲜血不段沁出来,因为失血过多,脸白得怕人。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看来谢小官不但没有杀人,还见义勇为,真侠之大者也!
正在这个时候,一脸失望的黄东又冷笑起来:“什么发现有人拐卖人口,你路见不平。嘿嘿,谢自然,我还真不知道你这人有这等侠义心肠了。分明是见人家小姑娘生得美貌,动了色心,这才出了手,现在又搬出一番大道理出来。嘿嘿,真若看到犯法的人牙子,你直接报官就是了,论得到你一堂堂读书人跟人动刀子?谢自然,你是不是想来个英雄救美,好叫人家感念你的恩德,到时候以身相许啊?依照《大明律》,发现有人非法贩卖人口之后,犯罪当充军三千里。所拐卖的子女,一律发还给家人。真到那个时候,这千娇百媚的女孩子可就轮不到你谢君服了。”
古人的日常生活乏味,最喜欢听男女之事的八卦,见黄东扯到儿女之情上面,顿时来了精神。
都暗叫一声:乖乖,杀人案现在变成风月案了。如此也好,更有滋味!
第六百七十七章 这女孩子邪得紧
听黄东说得刻薄,谢自然面上现出一丝怒容。
正要发作,徐婆子就叫骂起来:“黄秀才你这个酸丁,别拿下人之新度君子之腹。谢小官是你说的那种人吗?在内心邋遢的人眼睛里,世人都是污浊的肮脏的。”
其他人也跟着道:“是啊,黄秀才你这话说得没道理,谢小官可不是你说的那样。”
黄东只是冷笑不语。
徐婆子骂发了性子,也顾不得对方是个秀才,指着囡囡道:“一个不过十岁的小女孩子,被你泼尽脏水,你也下得了口。你说谢小官贪图她的美色,老身且问你,她那模样,瘦成这样,腰细得像是要断了,脏得更泥猴儿一样,又有哪一点称得上是美人儿??”
大家转头看了看瘦小的囡囡,看了看她全是泥垢的脸,同时点头:“黄秀才你这么说一个小孩子,确实不厚道。”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小女孩子突然尖锐地叫了一声:“岂有此理,我不是美人儿又有谁配得上只美人?”
这突兀的一声叫让所有人的声音都停了下来,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看到那个叫囡囡的小女孩子竭力地挺着干板板的胸脯,嘟着嘴,鼻子都快要翘上天去了。
“爹爹以前就同囡囡说过,等我长大了,必定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你们这些村夫愚妇没见识,又知道什么?”
她将鼻子这么一翘,一张小脸瞬间生动起来,倒显出一种说不清楚的韵味。
大家都是一呆,然后又看到她脏得不象话的脸,同时扑哧一笑。
囡囡气得一翻白眼,大力地跺着脚:“不许笑,不许笑!”
笑声更大起来,有人甚至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谢自然笑都泛起了泪花,他伸出手去摸了摸囡囡的脑袋:“好好好,我们不笑,就承认你是个美人儿。”
“男女之间有大防,非礼勿视,非礼勿近。”小姑娘哼了一声。
谢自然虽然是个读书人身份,可也只敢于区区弱冠年纪提着兵器独闯鞑靼之人,身上更多的是江湖人的豪气,哈哈一笑:“你一个黄毛丫头,说什么男女大防。人在十二岁之前,可是不分性别的,都是孩子。”
“哼。”大约是觉得自己说不过谢自然,囡囡又是一翻白眼,气道:“什么承认我是个美人儿,本身就是嘛!”
一般来说,古代女子都很保守。当着众人的面被人评头论足,早就羞得恨不得地上有一条缝隙好钻进去,即便是这种未满十二岁的娃娃,也会羞愧难当。
可这个囡囡不但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反不住同大家辩论,一定要让人承认她是个美女。
这事叫谢自然心中突然一楞,感觉到一丝不对劲:这女娃娃看起来精明得很,说出这种话来,并不是因为她的幼稚。这小娃娃,怎么从头到脚透着一丝谢气,她究竟是什么来历?
想到这里,谢自然忍不住又将目光落到囡囡身上。
突然间觉得这小丫头片子唇红齿白,皮肤显示出一种普通人身上难得见到的弹性的光泽,显然平日间营养状况非常不错。
又想到先前之所以救囡囡的缘故,心中更是疑惑。
不过,自己毕竟是个成年人,在美不美这个幼稚的问题上同小丫头纠缠也没有必要,谢自然只得随意地点了点头,应到:“是是是。”
“你……没有诚意。”囡囡突然朝旁边的观众喊了一声:“哪个大婶能不能给囡囡一盆水,一张毛巾。”
小丫头看起来虽然脏,可声音却异常清脆好听。夹在一大堆秦腔之中,直如深谷幽泉水一样,听得人心中一甜,让人忍不住对她大起好感。
立即就有一个老婆子叫了声阿弥陀佛造孽了这么小的孩子就被人给拐了,不知道家中的大人会担心成什么样子。
然后,就拿了一条过了水的毛巾,递过来。
“谢谢婆婆。”小丫头接过毛巾,在面上擦了几下,将上面的泥垢抹去。
就如同变魔术一样,一张晶润得如同美玉一样的脸出现在大家面前。当真是唇红齿白,吹弹可破。
这才十岁年纪,若是再大上几岁,必定是个不可方物的美女。
这下,所有人都惊呆了。
没人可以想象,先前还如同一个小乞丐的囡囡,一转眼就变成这般模样。
“怎么样,怎么样?”小姑娘面上更是得意:“爹爹说过,囡囡将来会是个大美女。爹爹的话总是对的,难不成你们还比得过我爹?”
“妈呀,这小丫头怎么山鸡变凤凰了,真让人想不到。早知道,就洗干净卖去青楼,怎么着也能得几十两银子,不,上百两都是有可能的。牛乙,你他妈不是最懂女人吗,怎么看走了呀?”突然间,被衙役绑着的两个人贩子中的一个忍不住叫出声来。
“师寒露,你他妈现在说这些有个屁用。也合该咱们背时,本以为这小丫头片子也就是一个村姑娘,随便卖上个二三两银子就算是了不起的了。却不想,这一路上被这小丫头给折腾得苦了。到了这里,还平白招了一场无妄之灾。时也,运也,命也!”
那个中了刀的人贩子一脸的煞白,说起来话来也是有气无力。
两人都没想到自己拐带的这个小丫头是竟然是个高级货色,面上都带着无限的悔恨。
“好了,你这两个鸟人都到这般田地了,还死性不该,着死!”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衙役立即就冲出两个人,对着牛乙和师寒露两个人贩子一顿拳打脚踢。
半天,才朝大家一拱手:“各位街坊邻居,还请让个道,我等好押送相干人犯去衙门,免得知县大老爷久等。大家若是欲知本案详情,可跟着我等去县衙看大老爷审案。”
然后,又笑着对谢自然道:“谢相公,还得委屈你一下,请吧!”
谢自然今日所为本是见义勇为,只不过,大明朝禁私斗,禁兵器。谢自然谢君服坏揣两吃肋差与人争斗,已经犯了法,场面上不得不走个过场。考虑到他是秀才相公,衙役们对他也是非常客气。
“有劳!”谢自然应了一声,又笑眯眯地看了囡囡一眼:“小美女,咱们还得去衙门一遭。”
“好,这就走。”囡囡点了点头,既然已经洗了脸,自然有做出一副美女的模样。就轻盈地跟在谢自然的身边,朝前行去。
看热闹的众人如何肯放过,都呼啸一声,也跟了上去,不片刻就到了扶风县衙,将大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第六百七十八章 节外生枝
到了县衙门,见这么多人,早就惊得守衙的兵丁一溜烟地跑去禀告。
说句实在话,对于此事,谢自然心中并不担心。他当年以区区十二岁的年纪就敢揣着一把刀子,一个人行走漠北。同草原汉子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遇到事情,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内心早就比同龄人不知道强大多少。
今天这事本是他见义气用为,原本没事的。只可惜先前一阵激奋,不小心使了国家禁止的兵器,这才惹上了麻烦。
当然,自己有秀才功名,又有老师和同窗奔走帮助,应该没有多大事的。
心中自然不担心,只是,身边这个叫囡囡的小女孩子,他是越看越怀疑。
首先,这小丫头识字。要知道,这个年头,女子无才便是德,别说是一个小姑娘。就算是男子,整个扶风县几万户人家,真正能够读书识字的,也不过区区几百千余人,且都是乡绅、士子。
而且,刚才来衙门的路上,一旦洗了脸。这小丫头走起路来,就好象是换了一个人,迈着小碎步,头和肩却是一动不的动,显示出良好的教养。
饶得谢自然见多识广,有着超过普通人的阅历,也看不出此女的来历,只在心中啧啧称奇。
一真鼓声,然后是衙役们齐声高喊:“威武!”
等谢自然等人进了衙门,整个世界瞬间清净下来。
里面传来扶风知县辛知县的声音:“带相干人犯!”
衙役忙除掉谢自然脖子上铁链,低声道:“谢相公请。”
进得大堂中,谢自然就看到辛知县坐在大堂的首座,旁边则是正襟危坐的县学教授年老夫子。
看到自己的恩师,谢自然心中安慰了许多。按照大明朝的律法,有功名的读书人,一旦犯了事,可见官不跪。就算你有人命案子,地方官也不能直接判决。得请学政旁听。一旦定了案,又学政革除了士子的功名。这才能判决、用刑。
年老父子虽然只是个不入流的县学教授,却也是学政系统的官员,县中学子一旦犯事,他有监督管教之责,所以,今日就被衙门请了过来。
以谢自然同年老夫子的师生情分,今日老夫子肯定会竭力维护自己的。
“啪!”一声,辛知县一拍惊堂木,喝道:“堂下何人?”
惊堂木的声音很是响亮,叫所有人脖子都是一缩,牛乙和师寒露两个人贩子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
谢自然走上前去,一施礼:“学生谢自然见过老父母,见过年教授。”
“谢自然,平身,站着说话吧!”辛知县和颜悦色地点了点头,看他神情,好象很喜欢谢自然的样子。
谢自然心中大定:“谢老父母。”
就直起了腰。
一县知县乃是百里候父母官,所以又被治下的子民称之为老父母。
“哼,谢自然你好勇都狠,你看看你现在这种样子,还有半点像是读书人的模样吗?竟然和两个歹人在闹事扑击,丢尽了县士子的脸!”年老夫子却使劲一拍椅子的扶手,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谢自然,子曰成仁,孟曰取义。那是用在为国为民上面的,你堂堂一个秀才,自该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学而优则仕。父母给的性命何等宝贵,自然要用在为朝廷效力上面,怎么可能与歹人互斗行险?”
“没错,你是在行侠仗义。可国家自有法度,歹人犯法,自有官府,用得着你出头吗?你以为你是谁,你能代表大明律吗?”
“须知,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好好的读书人,练什么武功,身有武艺,杀人自起,总有一天,你可是要做下亲者痛仇者快的混帐事的,到时候,又有谁来救你?混帐东西,还不相知县大老爷请罪滚回家去,抄二十遍《大学》。”
说着话,年老夫子一挥袖子。
他说话的速度极快,一脸的同心疾首,别人也插不上嘴。
可说来也怪,从头到尾,辛知县都笑眯眯地在旁边看着,却没有说一句话。
等年老夫子说完话,就一挥袖子,示意他回家。
谢自然心中自然清楚,这两个大人是要对自己网开一面。板子高高举起,最后却要轻轻落下。
其实,这也是这个时代读书人的特权。自己毕竟有秀才功名,年老夫子是举人出身,辛知县则是两榜进士。天下读书人都是一家,都是大明朝的人上人,自然要同小民们区别对待。
谢自然忙做出一副恭敬而羞愧的模样:“夫子教训得是,老父母教训得是,学生知道错了,日后必定悔改。学生告辞!”
说着就要顺势退出公堂,回家洗个澡堂将血衣换掉。
外面看热闹的百姓也不觉得知县叫谢自然回家去有是不妥,首先这又不是人命案,其次,人家谢秀才今天可是见义勇为,不表彰也就罢了,怎么还能把人家当犯人对待呢?
至于今天这案子,等下慢慢审那两个人贩子好了。堂堂读书人,被人问一句答一句,还要落下口供,签字画押,留底,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