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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怕弟兄们给您找麻烦么?”
“告诉你们有什么用?”刘武惆怅的低声说道,“你们能怎么办?就是吴义那个混蛋不在这上面使坏手,你能防得住他们在京中使绊子?他们可是豪门,你们能拿他们怎么样?”
“又是豪门……”周大不满的小声嘟囔,摸摸发髻,整理了一下被愤怒冲得一团乱的思绪,回过头看着刘武,挤出笑脸:“将军,我们弟兄好像没怎么瞧见您和那些豪门子弟打过交道啊?是不是小时候有什么心理阴影?”
刘武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出奇的,脸上很快堆起愤怒,“不要啰嗦!这些跟你们无关。”
这是周大第一次看到刘武冲他们发火,微微吓了一跳。
“将军,那个,那个”周大壮着胆子,忐忑问;“说说么?我们又不是外人……”
刘武迅速打断周大的话:“你别问了!”怒意犹在,这真不像他们认识的好脾气将军,的确有几分像那个恶毒凶狠的混球校尉。
周大无语,看着刘武嗫嚅道:“将军,那个贾老爷子他说,豪门子弟不全是那些自大傲慢的混蛋,您可别忘了,校尉他可是安南将军的族弟,也算是豪门子弟。再说了,黄老爷子还是族长呢,他不也是很好说话的?您应该试试看。”
这倒真的有些道理,刘武迟疑了许久,面色慢慢放缓。
“将军,外面还有两百多豪门子弟,要不,我们今天就试试看?”周大乘势建议。
“那好,你们说说,贾老先生都说了些什么?”
刘武心软了,说的也对,了不起是被羞辱一顿,只当是被敌人抽了两鞭子。
周大将贾老爷子的话全叙述一遍,有遗漏的,身边的弟兄们马上你一言我一语的补充。不久,听完李果建议后的刘武,再度离开马邈府。城中,被烧成废墟的仓库位置,一堆堆篝火燃起,到处是芳香满溢的鲜美肉汤,还有滋味可口的面饼,刘武在弟兄们引导下,坐到一处四周满是豪门子弟的篝火边。没有盔甲,那些子弟们还是很快认出这位名震敌国的将军,一个个好奇的跟刘武攀谈,刘武也克制住内心的躁动,客气回复。那些人,也拿出一支贮满醴酒的酒囊,递给刘武,刘武抓起痛饮,众人一阵叫好声。
接下来,一边喝酒一边闲扯,酒壮人胆,刘武也有问必答。那些豪门子弟们,问得最多的,还是那段陇西岁月,不是为了印证真伪,那些被俘的魏国人毫无疑问的证明那段岁月的恐怖,他们也亲眼目睹血色大旗一直冲在最前段,从未后退。
酒越喝越多,话也不知道说到哪儿,看着这些和气的豪门子弟,刘武觉得自己的确是错了,这些子弟与那些成都高官家庭的那些,完全是不一样的。这些子弟并没有跟那些一样,躲躲闪闪躲避他这一个蛮夷小子,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
就这样,刘武把自己隐藏多年的旧事说出来,一点点讲述着。
从那年,他十五岁,逃出家,以一个流民子弟身份加入军旅……第一打仗,跟一个只剩下一口气勉强站立的魏兵比划刀子,到最后还是没捅下去,比霍俊当年第一战稀里糊涂捅死一个伤兵还不如。这件事后来他连霍俊都没说,生怕被霍俊取笑。第一天的晚上,他一点肉都没敢吃,啃了半个炊饼就再也吃不下去了,那天晚上,他差点哭出声来,好久才睡着。此后,一仗又一仗,有时能好好的走回营,有时,就得被人抬回营帐。
魏国人口中恐怖非凡的血屠夫,就是这样慢慢成长的,他也不比其他人强多少,要不是因为箭术精湛被视察营帐的骠骑将军提拔成亲兵,要不是那一次洮水之战,夏侯霸统兵强渡,身为亲兵,刘武必须跟随,结果误打误撞拯救了数万蜀兵,若非如此,哪里会有血屠夫?
他身上的伤疤就在一仗又一仗中,越累越多。
“还好,”刘武一脸醉意的对那些,“脸上一点事没有。”,说到这儿哈哈一笑,“喝了这么多酒,哎呀,真热啊!”说着就把身上的袍子解开,袒胸露腹。
触目惊心的,许许多多伤疤,到处是蚯蚓般蜿蜒爬行,最长的一条,从最下部位的一条肋骨,往下滑,几乎将刘武肚皮划开。
气氛在瞬间变得凝重,出奇的沉寂。
刘武在解开自己袍子散热后没多久,就睡着了,之后,就是这些豪门子弟自发的,你搀我扶,将刘武抬回临时居所。
周大等人在那些豪门子弟离开后,一个个欢呼雀跃,就像一个个的小孩子。
这是个好的开始,正如贾老爷子所料,那些豪门子弟,被刘武辉煌的战功和勇猛折服了。刘武心中的那些对豪门子弟的心结,也随着这一夜烟消云散。
此后几日,就像在当年的阳平关,每个见到刘武的,都恭恭敬敬喊刘武一声将军,刘武也客客气气回话,不过,那些豪门嫡支们,依旧口口声声的是侯爷,这也是在贾老爷子意料之中,刘武也不是很介意。
他对未来已经充满希望,就像当年在陇西,就算当时每次都处在生死边缘,依旧满怀希望。
十一月初五傍晚,涪城粮草再度到达,粮草押运官,就是前些日子跟卫将军先带领大部分部队离开抵达涪城修复栈道的黄崇。这次来的粮草更多,但不是给所有人的。黄崇带来了卫将军的将令:要求张遵利用上次残存的部分粮草在两日内把主力带回涪城,新送来的,就囤积在江油城,作为江油戍和江油城共有的粮食储备。
转变之章 节九十三:盟誓
十一月初五傍晚,张遵将令下达:一,服从卫将军钧谕,留下三百人交付黄崇继续留守江油,其余七百人明日四更做饭五更出发,返回涪城。二,明日返回涪城的队伍,今夜协助涪城运输队和滞留人马一起将城中焚毁仓库区域残骸清除,重建粮屯,将粮食搬入城中;三,明日,五更出发,今日所有人等将就一夜,挤到城中各处未被大火摧毁的宅所中,不再搭建帐篷。
此后,所有人忙碌着。刘武伤势还未好透,继续留在宅内。正好,在呆在江油城中最后几个时辰,与黄崇好好说说话,聊一聊南边发生的事情。
梓潼的援军,终于有消息了。
光复江油城的那天早上,那些走去梓潼求援的涪城残疾老兵们终于到达目的地,是时,驻守梓潼调遣剑阁粮草的辅国大将军董厥听到涪城战况,大惊失色,连忙召集宁随来忠商议对策,来忠赶去通禀十几里外正在视察军营的大都督,宁随和董厥带领三千人马急援涪城。至这天傍晚,援军才勉强到达西栈道大折返点,看着一段段残破不堪焦烂的栈桥残脚,众梓潼将士痛哭失声,都认为栈道被毁,涪城已经沦陷,魏兵占据涪城断绝左右栈道,前有数倍于己的钟会大军,后有强敌截断粮道,剑阁梓潼数万蜀国大军必死无疑。
参军宁随与辅国大将军董厥连忙激励士卒,告诉士卒涪城内早有准备,又有名将血屠夫主持,一时半会儿应该无事。魏兵焚断栈道,恰恰证明涪城还有可能还未被攻下,正在苦等援军。士卒等听闻血屠夫威名,勉强恢复些许士气。两人分兵,身体迟钝年迈的董厥指挥部队继续修复栈道,宁随带领八百名蜀兵强渡山岭,急援涪城。
那一夜,正开始下雪,那些强渡山岭的蜀兵们,损失极大,有人在攀爬湿滑阴冷的石壁抠石缝时,手微微一抖,坠落山谷,也有人疲劳过度,微微一打盹,一样直直掉落。八百人,损失一半,宁随自己也几乎丧命,两只手鲜血淋漓。
这支疲惫的蜀兵在第二日晨走出山岭,在发现那些正抢修右栈道的涪城百姓们后,所有人再度痛哭,许久,所有人含着泪水大声欢笑。从那天起,宁随带领残余的四百多弟兄加入涪城军民,每日去附近山林伐木取材。
那一段长达十余里的被烧断的右栈道两端,涪城梓潼两地军民拼命修补,从早到晚,从晚到早。梓潼方面一开始在无法得知涪城情报时,大都督甚至下令不切实际的命令,派一万以上部队挤在狭窄的右栈道抢修,来忠苦苦劝说下方才收回军令。
再后来,距离接近,两方可以互相对视,慢慢的大声喊话,勉强通讯。梓潼数万狐疑不定的大军也终于知道涪城大捷,陇西兵大败,大都督的宿敌邓艾也在涪城之役战死,军心安定,士气振奋。
“侯爷,老夫昨日今早离开时听说昨天晚上,来(忠)参军和辅国大将军(董厥),左车骑将军(张翼)一起通过栈道抵达涪城,栈道已经可以走人了!”黄崇兴奋道,“再过几天,就能通行车辆。”
到目前,那些栈桥仅仅只能走人,不少地方单单是铺了几块关键性的桩脚,铺了几块木板,走上上面吱吱呀呀响个不停,下面就是陡峭的悬崖,人还能硬着头皮通过,畜牲是一定不肯的。整个右栈道恢复运输还需要几天,那些来自蜀郡和广汉郡预备运往梓潼的粮草,成车成车的堆积在涪城郊外,等待再度通车。
为了这条栈道,蜀国付出了不小代价,许多军民都受了伤,也死了不少人,不过这些时日,损失最大的,还是跟随宁随强行军时伤亡的那四百多弟兄。
念及此处,刘武心中微微有些愧疚:“都是我的错,放任他们放火焚烧栈道,本来不用宁将军带着弟兄们拼命爬山的。”
黄崇急忙摇手:“侯爷,这可不是您的错,大家都知道涪城就那么几百老弱残兵,要不是您身先士卒奋力抵抗,鼓舞我方军民,城内哪还有什么士气对付那三千虎狼之师?您不出城是对的,这些老弱城墙上还能凑合,野战不行。”
能保住涪城就算不错了。别看邓艾只有三千人马,若是拿下涪城,就能据城池和涪水天险防守,狙击诸葛瞻部,同时,扼守左右栈道隘口,只消等待阴平道援军顺着洞开的江油戍江油城顺涪水南下,只要几天工夫,就足够将上万大军卡到涪城。失去涪城,剑阁注定将缺少粮草,还得提防魏兵继续强袭蜀中各郡,士兵们又挂记家中老小安全,士气也会很快崩溃。
涪城丢失,诸葛瞻就算凭空再多出数万精锐部队也是无用。
两人又聊了些别的,比方说前天早上,朱提郡和越雟郡两郡共六百人的部队到达成都,听说也是来加入涪城江油攻防战……战都结束了才匆匆忙忙赶到成都,真是的。
“这也不能怪他们,”刘武笑了笑,说道,“道路遥远,他们能来,已经是忠心可嘉。”
黄崇看着刘武许久,不说话,似是在思索什么,看到刘武面色差异,忙堆起笑脸道:“对了,侯爷,您知道么,北地王和诸葛家那两个小孩跟随虎贲中郎将(麋威)和羽林右部督(李球)先回成都了,哈哈,您知道么?宁将军带着弟兄们在曳裗山砍树的时候,在那边捡到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就躲在山上小窝棚里,嘿嘿,这小崽子有趣的很,竟然昏了头冒充是北地王的子嗣。看在这小孩年纪轻轻,宁将军为人又和善,喝斥了那小子一顿,抽了几鞭子发往军前效力。”
黄崇纯粹是拿这事当笑话说,二十六岁的北地王自然不会有十三四岁的孩儿,宁随做的是对的,如果是黄崇,也会这样处置。黄崇说到这儿仔细察看刘武的神情。
很奇怪,这个年轻小子脸上一点笑容没有,也不是愤怒或者嘲讽,都不是,那种表情倒像是错愕,这种反应出乎黄崇的预计。
“那小孩长什么模样?身边有没有什么信物?”刘武似乎若无其事,黄崇看的出,似乎这中间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那个孩子,难不成,跟刘武有什么关系?
黄崇佯作不懂,笑了笑,平静道:“哪有什么信物,模样么,黑黑瘦瘦的很干瘪,相貌倒还算秀气。哦,对了,这小子在山上啃的肉干比较特别,据说是马肉。”
后来的谈论越发乏味,刘武有些心不在焉,思维迟钝。黄崇知道跟那个小孩有关,不过详情如何,也不便询问。
等周大等人自仓库赶回来后,两人对话就此结束,各自回去歇息。
次日晨,大军开拔,骑兵们纵马先行,很快,布满车辙痕迹残雪的道路上,你追我赶,变成一场浩大的赛马大会,刘武座下爱骑狼牙一马当先,将那些色泽艳丽美丽绝伦的各家族好马远远抛在后面,一身黯淡丑陋的杂灰色毛发,骄傲的宣誓着身为马中王者的尊严。身后的人儿们试图让刘武等等他们,刘武丝毫不以理会,渐渐消失在远方。
已正,刘武到达涪城北郊,看到三四个营垒,大量物资堆积如山,百十来个士兵们在营垒四周守卫。一骑自北方到来,这些士兵们都有些讶异,不过在得知是传说中的那个带领涪城军民苦守的血屠夫,众军士马上欢呼起来,向刘武致敬。旋即,刘武也从这些军人口中得知那个被宁随捉住,谎称自己是北地王子嗣的傻小子所在营地。
……
已正三刻,栈道入口处,强壮的男人们忙碌着,将那些自山坡上滚落的木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