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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别的事。此时喝上几巡,却是捺不住好奇心,向袁崇焕问道:“元素兄,听说圣上要起复你,重新督师蓟辽大军,先去平灭了流贼,尔后由川入湖,与张伟决一死战!”
他又惶然四顾,因见左右无人,又道:“听说江北大军无人统领,周廷儒先是自请督师,待圣意充准,他却又百般推诿,不敢领命。圣上大怒,现下又是着急,又苦无人选。张伟那边的水师厉害,谁肯去江北自寻死路?”
说完,又在自已嘴上轻轻一打,苦笑道:“我却还有什么好怕的,左右就是将死的人了!诸位仁兄,若是有起复的一天,弟在此先发一言:与清议和,剿贼,与张伟划江而守。若是不然,朝廷决然撑不过三年。”
袁崇焕初时默然不语,待听到熊文灿此话,乃击节赞道:“这话说的很是!国家失江南财赋之地,北方已是糜烂不堪。若是还锐意进取,只怕跨的更快。若是抱残守缺,示敌以弱,涮新吏治徐图更改,恐怕还有一丝生机。若是不然……”
这屋里各人,除候恂之外,哪一个不是明末英杰,都是掐尖儿的人才。袁崇焕虽然话中有未尽之意,各人却是明了,以崇祯皇帝的性格脾气,只怕一天都等不得,更别说示敌以弱,甚至与敌求和了。
“嘿。张志华当日助辽东粮饷,又曾趁皇太极入关之际偷袭辽东,我只道他虽然是跋扈,却仍有忠义之心,却不想是我看错了他!”
袁崇焕虽是感慨,实则对明朝及崇祯帝早就失去信心,只是眼前这些人难保将来不被放出,与各人又没有什么深交,交心的话却是不肯多说。只是又向着熊文灿慨然道:“起复我的事,只怕是空穴来风多些。圣上对我与关宁驻军的关系很是忌惮,怎会以我来带兵出战?就是圣上愿意如此,难道辽东那边,就会眼睁睁看着关宁兵调走而全无动静?”
卢象升刚被逮至诏狱不久,外面情形到是略知一二,因向袁崇焕笑道:“此事到要归到那张伟头上。说来好笑,他将皇太极的两个后宫嫔妃掠至台湾,关了一年之后,又与皇太极交易还了回去。这本是暗地里交易,谁料张伟得了人家的钱财马匹,竟又将那两个妃子的画像用木刻雕版印了,从辽西和辽东四处散发。他寻的是西洋画师,当真是画的维妙维肖,令人一看便知。那女真人和蒙古人与咱们不同,后宫嫔妃也不是居于深宫不出,认识的人不在少数,这么一闹,全辽东都知道大汗的女人被人抢了去,然后大汗又想法儿赎了回来。这么一闹,立时是全辽轰动,皇太极脸面全失。原本张伟袭辽过后,他便威信大失,好不容易进关一次,抢了些财物,把脸面补了回来。这么着一闹,大家都说他连女人也保不住,又说那两个后妃不肯死节,在台湾不定怎样被人羞辱。当真是污言秽语,什么流言都传了出来。道是张伟夜夜苼歌,夜御二女;又是将此二女充入汉军营中,凡汉军士卒有份尝鲜。”
说到此处,各人脸上都是神情古怪,均在猜想张伟到底有没有在这两个嫔妃身上占足便宜。
卢象升因大笑道:“此事做的当真是阴损之极,也亏这张伟想的出来!那皇太极初时尚不理会,怎料传言越来越凶,那辽东女真各亲王贝勒,八旗将士都觉脸面无光。女真人初时也并不在意女人失贞,他们蛮夷之人,兄终弟及,甚至子纳父妾都可,又怎会在意两个女人失节的小事。只是皇太极贵为大汗,又称了皇帝,他的女人被人如此羞辱,辽西各处的汉人都拿来取乐说笑,这女真是骄傲蛮横,视汉人为草芥,又怎能受此折辱?是以辽东暗流涌动,对皇太极护着两妃大是不满。又听说那宸妃原本就体弱,经此事一激,早就香消玉殒。皇太极对她甚是宠爱,心疼之下方寸大乱,身体亦大不如前。现下的辽东,竟不知谁人当家做主了!”
正文 第六十二章 江南(四)
(更新时间:2006…10…16 19:20:00 本章字数:4252)
房内诸人多半都在与清兵交战时吃过亏,深知辽东满人的战力横强,不可力敌。便是袁崇焕身为蓟辽大帅时,亦是早有明言,道是明军不可与八旗野战,只能坚城大炮而拒之,然后以城池堡垒徐徐图之。
此时听了卢象升将辽东情势一说,各人均是眉开眼笑,兴奋不已。辽东之所以势大难制,不过是因为女真部落被努儿哈赤拧成一团,若是因皇太极病故引发女真内乱,那么以一团散沙的辽东诸部,明朝又有何惧?
那王洽笑道:“若是能收复辽东,对流贼剿抚并用,以整个北方之力,再有南方士民并不会当真归顺张伟那反贼,以十万逆军,如何能抗大明数十万精兵?他水师再强,无法兼顾千多里长的战线;他步军虽强,却是人少,大明分数进袭,张伟必定将顾此失彼;若再有南方士绅兴义兵扰乱其后方,凭着十万兵马,能治的住十余省的南方?他现在一下子拿了这么多的省份,其实是以蛇吞象,没有几年功夫想消化战果,那是想也休想。”
这王洽曾为兵部尚书,对兵事也曾认真揣摩研习,此时只寥寥数语,却将整个江南局势勾勒出来。若崇祯果真能不焦不躁,急剿农民军,与满清议和,调结大兵四处奔袭南方,派人潜入南方,联络当地大臣士绅,在后方给张伟捣乱,那么实行精兵强兵之策的张伟必然顾此失彼,南方无法治平,则两边必定会陷入胶着状态。拖的久了,胜负自然难料。
袁崇焕却不似这几人那般兴奋,且不说辽东现下尚未大乱,便是乱将起来,以努尔哈赤数十年经营之后,十余万八旗战力之强,明军仍不可急图辽东。除非是八旗当真内乱,已然自相拼杀起来。而且没得到确实情报之前,他稳妥起见,却是宁信其无,不信其有。况且明朝失财赋之地,虽现在户部尚有存银,詹事府等处还有库粮敷用,只是左右不过一年,库银存银必然告罄。到那时别说剿贼灭辽,能稳着现下的这些明军不反回京师,就算是阿迷陀佛了。
因笑道:“编列行伍,修缮甲兵,这不过是表面功夫。若是想重振朝纲,中兴大明,非得修明政治,抚慰黎民不可。张伟那边困难,咱们这边难处更大。”
看一眼众人神色,又道:“好在国朝近三百年天下,天下归心,正统仍是大明。只要大家振做起来,天下事亦不是到了不可为的地步。
眼前的诸人都是明朝覆灭时支撑大局的精英,各人如何能不知就里。只是明朝建国两百多年,正统观念早就深入人心,是以现下虽然朝廷危殆,各人都别无他想,一心一意为皇帝谋划。所以凡有一线之明,无不欢欣鼓舞。
待到半夜时分,狱卒入内,将各人送回自已所居的牢房之内。各人见那熊文灿脸色惨白,和衣而卧,有心劝慰,却一想人家明早就要人头落地,却也劝慰不来。只得讪讪一笑,各自向熊文灿略一拱手,立时做鸟兽散。
第二日凌晨,自有负责行刑的监斩官派人前来提了熊文灿出去。其余各大员的监室与熊文灿的所隔不远,各人听到熊文灿脚底铁链哗哗一阵乱响,又听他大笑道:“诸位老先生,我先走一步。文灿罪有应得,有负圣爱重,还盼诸位能脱此牢狱,重新为圣人解劳分忧才是。”
铁链声渐渐远去,熊文灿因张伟而被显戮于市,临死之际却是这般做态,到也令各人好生相敬。其后不过数日,却有中旨至这北所诏狱之中,命袁崇焕即刻至平台召见,上意复命他为宣大总督。
这诏旨却是好生奇怪,袁崇焕心中诧异,心道:“复我的职,左右不过是因辽东局势缓和,命我领着绵州、宁远并山海关各路总兵,入关剿贼。却又为何命我为宣大总督,宣大的精兵要么屯于江北,要么在洪享九的属下,正在陕川交界追剿高迎祥、李自成,却命我去做这空头总督做甚?”
他自是不知,命他复出带兵,乃是因局势太过紧张。内阁诸大学士并朝中清流皆向皇帝进言,道是袁崇焕当日事体不明,几年下来,并未发现其人与辽东当真有勾结事。现下情势紧张,朝廷危在旦夕,却把关宁铁骑放在关外闲置无用,这当真是亲者痛,仇者快。再者宁远绵州的军队和汉军虽都是自已屯垦,到底每年还需用朝廷的几十万饷银,哪有军队拿钱不打仗的道理?只需把袁崇焕放将出来带兵,这一切难题自然迎刃而解。以关宁兵敢于正面硬撼八旗兵的战力,只需调五六万骑兵入关,飞奔陕甘,那几十万贼兵还不是一击就溃!
崇祯虽然对袁崇焕极不信任,却也是拗不过众意。但把袁崇焕放回关宁,却又担心他成为第二个张伟。那辽东祖大寿、祖大乐、赵率教、吴襄等人,都对袁崇焕极是忠心。祖大寿因为袁崇焕愤而退兵,不顾京师安危,赵率教更是袁崇焕的心腹爱将。当日他们为袁崇焕不顾皇帝死活,那么今日此时,为了袁崇焕而反叛又有何不可?思来想去,便先令袁崇焕以宣大总督,尔后以袁崇焕的名义将关宁兵调入剿贼。如此,袁崇焕不回辽东,而关宁兵调入关内,又能收剿贼之效,又可不担心袁崇焕领兵做反。这般安排,自然是可保万事无虞,崇祯到也很费了一番心机。
“臣以为,中旨轻出有违祖制,亦非圣主应所为,臣期期不敢奉诏。”
袁崇焕不知帝意,却也不敢轻易应承。好在皇帝急切之间,没有通过六阁会推,乃是以中旨任命,到正好给他推辞不应的理由。明朝阁臣及方面大臣任命,甚至小到州府县官,都需经过内阁六部会推,然后将名单呈上,由皇帝勾选。比如当日温体仁与黄道周一齐入选阁臣名单,皇帝喜欢温而不喜黄,便选了温为阁臣。而之前的名单,却不应由皇帝决定。由皇帝直接自内廷下诏旨任命的官员,称做中旨官,或是墨敕斜封,为正经任命的士大夫所不齿。对中旨,阁臣和六部的给事中都有封驳之权。不过明朝皇权独大,阁臣和部臣都仰皇帝鼻息行事,哪敢动辄封还圣旨。终明一世,不过是弘光朝时任命官员的中旨被封还过几次,还是因他荒淫无道,在大臣中全无威信所致。
那传旨太监眼见袁崇焕公然抗旨不接,却是惊的下巴也掉将下来,将圣旨略卷一卷,立时飞马回宫禀报崇祯。
“当真该死!”
自接到南京陷落消息后,崇祯早就患上了严重的失眠症。此时不但南京,便是江南大半已然陷落,使得原本便急躁的他又加多了几分神经质。这种病症却正是朱氏皇族的家族遗传,自朱元璋到朱棣,后世明皇多曾患此病症。好在他性格甚是坚韧,面对重重打击仍是矢志不悔,只是对中兴大明的希望,却连自已也无甚信心了。
他赤红着脸,想着袁崇焕的可恶之处,恨不能立时下旨将他处死。只是又知道此事断然行不得,因嘶哑着嗓子,盯着那传旨太监恶狠狠道:“你去,传喻给吏部并内阁知道,命他们把袁崇焕的任命票拟出来,明发下去。”
那太监立时飞奔去了。只苦了留在崇祯身边的太监,各人见皇帝两眼遍布血丝,想起中午有一近侍太监在殿前踱步,声音略大了些,便被崇祯下令着实狠打,一直到打死了方罢休。此时皇帝盛怒,若是一个不小心,便要屁股开花。
却见崇祯凝神细思,在乾清宫大殿中负手而行,各亲随太监急忙将大殿中挡路的物什尽皆挪去,以防跘住崇祯去路。只听得耳中不住传来崇祯脚踩殿内金砖发出来的囊囊声,诸太监踮着脚尖跟随其后,却是头不敢抬,眼不敢斜,便是喘气亦不敢大声。
过了半响,只见那崇祯猛然顿足,指着一名太监令道:“你去,至北所诏狱,将卢象升与袁崇焕一并带来。”
又命道:“将户部尚书传来,一并至平台召见!”
他踱回御座,提起笔来欲再批一些奏折。却见一封封奏折要么是流贼为患,地方官求兵剿贼;要么就是旱灾水患,竟无一处消停的地方。自从张伟袭占了南京,南北漕运大半已决,荆襄未失之际,还从南面紧急运送粮草至京,虽是路上多耗费了些,却也总好过落入人手。待此时南方已失陷大半,此刻最困扰崇祯的难题,便是粮饷银钱从何处来,若是不能维持现下北方数十万驻军的粮饷,只怕明朝已是覆亡在即。
“皇爷……皇爷?”
崇祯正在烦心,却听见耳边有如苍蝇般的说话声嗡嗡做响,瞪着血红的双眼扭头一看,却见是东厂提督太监王德化躬身站在身侧。
“什么事?!”
“回皇爷,东厂的番子们连日来在街市中四处走访查探,京师中到还安稳。百姓们都说圣明天子在位,张伟贼逆竟敢逆天做反,将来必被殄灭。”
崇祯却是不能尽信,他一向多疑,总怀疑东厂和绵衣卫勾结起来欺骗于他。只是这王德化与绵衣卫使报上来的消息却总是相同,不由他不信。此时心情烦躁,便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