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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走出大门时,看见那几个时间窃贼已经跑到从没巷的巷口了。那里,烟云中站着另一组灰先生,他们也正在激动地边说话边打手势。
他们看见从无处楼里逃回来的三个灰先生匆匆而来,也撒腿就跑。其他人见状不妙,也纷纷四散逃命,一转眼功夫,整个包围圈便已经像决堤似的崩溃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灰先生队伍匆匆忙忙地穿过那个奇怪的。有白色楼房和特殊阴影的神秘市区,向城里涌去。由于时间停顿了,这里快慢相反的神秘现象也不存在了。
灰先生的队伍走过那个巨大的蛋形纪念碑,向那最先看到的平平常常的房屋走去。那是些出租的房屋,都是灰色的,东倒西歪,看样子都住满了房客,他们就生活在时间的边缘。
不过,他们现在也都完全僵住了。
毛毛跟在队伍的最后并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就这样,一场相反的穿过这座大城市的跟踪现在便开始了。这次是那一大群灰先生在逃,而跟踪在他们后面的是一个手里拿着鲜花、腋下夹着一只乌龟的小姑娘。现在,城里的景象看起来多么奇怪啊!大路上停着一排排的小汽车,司机都一动不动地坐在方向盘后面,他们的手有的握着操纵杆,有的正在按喇叭(有一个人正用手指敲着自己的前额,愤怒地瞪着旁边的人),骑自行车的人正伸着胳膊示意要拐弯。人行道上,所有步行的人,无论男女老少,还是小狗小猫,都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甚至从汽车排气管中排出的废气也是那样。
在十字路口,交通警察嘴里衔着哨子,正站在那里打着手势指挥。一群鸽子刚刚从广场上飞起来,便纹丝不动地停在半空中。天空停着一架飞机,就像人画在天上的一般。喷泉的水柱变成了冰柱。树上飘落的树叶也停在半空,而一只小狗恰好翘起一条小腿,对着一根电线杆准备撒尿。
灰先生们你追我赶、争先恐后地穿过这个像一张照片似的没有生气的大城市中心。毛毛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后面,小心翼翼,心里想的是绝不能让那些时间窃贼们发现自己。
不过,他们早已自顾不暇,而且感到越来越支撑不住了。
灰先生们不习惯徒步走这么远的路,一个个气喘吁吁,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他们不得不时时刻刻衔着那根细长的雪茄烟,烟一抽完,他们就完蛋了。有的灰先生跑着跑着,烟从嘴里掉到地上,还没等他从地上把烟捡起来,人就已经像雪一般地融化了。
然而,不仅仅由于这种外在的原因使他们的逃亡愈发困难,而且还有他们的内讧,即同伴的威胁。这就是说,有的灰先生,自己的雪茄烟快吸完了,就冷不防地抢夺别人嘴上的烟。
因此,他们一边跑,数目一边在逐渐减少。
那些在公文包里还有少许存货的灰先生们不得不加倍小心,以防被别人看出来,否则那些已经没有存货的灰先生就会向那些较富有者冲去,去夺取他们的命根子。于是他们之间便发生了疯狂的殴斗。为了抢夺一根雪茄烟,他们会扭作一团,叠压在一起。这时候,烟会被打到地上,被他们踩得粉碎。从世界上消失的恐惧使灰先生们完全丧失了理智。
越往城里跑,他们遇到的困难越多。有些地方,城里的行人特别稠密,灰先生们不得不从人群的缝隙中间穿过,就像走在稠密的森林里似的。毛毛又小又瘦,走起来当然容易得多。
而他们如果稍不留心,即使一片停在半空中的羽毛,也会把他们的脑袋碰得稀巴烂。
这真是一条漫长的道路,毛毛根本想不到这条路会有多长。她忧心忡忡地看着那朵时间花,这时候,它刚刚完全开放。看来,目前还不用担心。
可是,就在这时候发生了一件事,使毛毛把眼前的一切统统忘到脑后:她在一条小路上看见了老贝波!
“贝波!”她喊起来,高兴得忘乎所以,急忙向他跑去。
“贝波,我可找到你啦!这一向你都到哪里去了?你为什么总也不来了?嗯,贝波,亲爱的贝波!”
她真想搂住他的脖子打坠儿,但是,她猛地被撞了回来,好像老贝波是铁铸的一般。毛毛感到碰得很疼,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她不由自主地抽泣着站在他面前,望着他出神。
老贝波那瘦小的身体佝偻得比以前更厉害了。他那善良的面孔显得更瘦削、更苍白、更精疲力竭了。下巴上长出了一丛花白蓬松的胡须,因为他总也抽不出工夫去刮脸。他手里仍然拿着那一把扫帚,由于用得太久已经磨秃了。他就这样站在那里,像别的人一样,一动不动。他的目光透过那副老花镜望着前面街道上的垃圾。
现在,毛毛终于找到他了,可是她却无可奈何,再也不能使他看看自己。也许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谁知道一切将如何发展。如果事情办糟了,老贝波就将永远在这儿站下去了。
乌龟在毛毛的胳膊底下动了一下。
“快走!”毛毛低头一看,这两个字出现在龟甲上。
毛毛急忙跑到大街上,不禁大吃一惊。灰先生们已经杳无踪影!毛毛向刚才灰先生逃跑的方向跑了一段,仍然没看见一个。她到底还是让他们溜掉了!
毛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这可怎么办呢?她疑惑地看着卡西欧佩亚。
“你会找到他们,快追!”龟甲上显示出这样一句话。
好,如果卡西欧佩亚这样说,那一定不会错的,它有先见之明。毛毛选择的道路也是完全正确的。
于是,毛毛就朝此刻她心里想的方向跑去。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一会儿又一直向前走。
她来到这座城市的北郊,这里正是那个新市区。那里的楼房建筑千篇一律,毫无风格可言。街道笔直地伸向地平线。毛毛跑呀,跑呀,可是,因为这里的房屋和街道全都一模一样,所以不久她就产生了这样一种感觉,似乎她根本就没有前进,而是在原地踏步。
这是一个真正的迷宫,一个所有的楼房和街道都井井有条、而且极其相似的迷宫。当毛毛在一个拐弯处猛然发现最后一个友先生时,她几乎已经失去了信。动和勇气。只见那个友先生一瘸一拐地跑着,裤子也破了,礼帽和公文包也丢了,只有他的嘴上还叼着短短一截冒着烟的灰色雪茄。
毛毛跟着他来到一个地方,在那一眼望不到头的楼房中间,突然出现一个缺口。在一道木板围起来的高高的篱笆墙后面,有一个很大的正方形的脚手架。篱笆墙上有一个小门,门开着一条缝。最后赶到那里的灰先生悄悄地从门缝溜了进去。
门上有一块牌子,毛毛停下来,想辨认牌子上写的是什么。
第二十一章终结就是新的开始
由于辨认警告牌的字迹,毛毛耽误了时间。当她接着溜进小门时,最后的那个灰先生早已不见了。
她发现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坑,大约有二三十米深。周围放着挖土机和其他建筑机械。在通向坑底的一道斜坡上停着几辆卡车。到处都是建筑工人,全都一动不动地保持着某种姿势。
他钻到哪儿去了呢?毛毛没有发现灰先生可能利用的任何人口。她看看卡西欧佩亚,好像它也不知道似的,它的甲壳上没有显示出任何字迹。
毛毛向下爬到坑底,向周围看了看。突然,她又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那是泥水匠尼科拉。他曾经在她的小石屋里给她砌了个小炉子,还在墙上画过一幅画。当然,现在他也像别人一样不能动弹了,但他的表情却很奇怪。他站在那儿,一只手放在嘴旁边,好像在向谁呼喊似的。另一只手却指着一个巨大的管道口,那管道就在他身旁,从坑底伸出来。那姿态恰恰像是叫毛毛看什么东西。
毛毛思索片刻,她把这看做是一种信号,于是就毫不犹豫地爬进管道。她刚刚爬进管道,就不由自主地滑了下去。管道很陡,但却是弯弯曲曲的,她就像坐滑道似的向下冲去,忽左忽右。由于速度快,她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清。她越清越深,有时连滚带爬,头被碰得咚咚响。但是,她既没有丢掉乌龟,也没有丢掉时间花。她感到越往下越冷。有一瞬间,她想,等会儿可怎么上去呢?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已经清到管道的尽头。原来,下面是一个地道。
这里不太黑,有一种朦胧的光,好像是从墙里面射出来的似的。
毛毛站起来,继续向前跑。因为她光着脚,所以没有脚步声。忽然,她好像听见前面有灰先生在说话。她向那说话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这条地道向四面八方伸出许多岔道,简直就是整个新市区下面的一个地道网。
接着,她又听见一阵乱糟糟的声音。于是,她又向那边走去。她小心翼翼地转过墙角。
突然,她面前出现一个很大的厅堂,大厅中央放着一条很长很长的会议桌。桌旁坐着两排灰先生——更确切地说,这是那无数灰先生中剩下来的一小部分。瞧这最后一批时间窃贼多么狼狈、多么可怜吧!他们的外衣都已经被撕破,秃脑袋上左一个疙瘩,右一道口子,面孔因恐惧而扭曲着。只有他们嘴上的雪茄烟还在燃烧着。
毛毛看见大厅后面的墙上有一扇巨大的门,开着一条缝。大厅里回荡着一股凛冽的寒风。
毛毛蹲下来用她那件肥大的外衣包住自己的赤脚,尽管她知道那也没有什么帮助。
“我们必须,”毛毛听见桌子尽头的一个灰先生在说,他身后就是那扇大门,“我们必须节省自己的储备,我们不知道它们还能维持多久,所以我们必须节省。”
“只剩下我们几个了,”另一个说,“这些储备足够我们维持几年的!”
“我们越早节省,”头一个先生不动声色地说,“我们就能维持得越久。你们知道,我所说的节省是什么意思。如果我们当中只留下几个人,这些储备也许够他们经受住这场灾难。我们必须正视现实!这就是说,像我们在座的这么多人,就太多了,先生们!我们必须大大地精简。这是一个明智的建议。我是否可以请求你们,先生们,现在就开始精简?”
灰先生们开始报数。然后,主席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他宣布说:“我现在投掷硬币,数字一面代表偶数,如果是数字,那么数偶数的先生们留下来。头像一面代表单数,如果是头像,那么数单数的先生们留下。”
他将硬币抛向空中,然后把它接住。
“数字!”他喊道。“数偶数的先生们留下来,数单数的先生们,请你们立刻化解吧!”
数单数的灰先生们发出一阵无声的呻吟,但是谁也没有动。
那些数偶数的灰先生不由分说就拿掉数单数的灰先生们嘴上的雪茄烟,那些被判处死刑的灰先生便立即化为乌有。
“现在,”在一片静寂中,主席先生又说道:“如果我可以请求的话,让我们按照同样的办法再来一次!”
同样可怕的过程又进行了第二次、第三次,甚至进行了第四次。末了,只剩下六个灰先生。他们分别坐在长桌的两头,一头三个,横眉冷对。
毛毛战战兢兢地看着这一切,感到灰先生的数目每减少一次,那可怕的寒冷程度便减弱一分。现在和先前相比,她感到几乎可以忍受了。
“六,”剩下的这六个当中的一个说,“是一个可惜的数目。”
“现在,够了。”他对面的那个灰先生说,“就剩下我们这几个,再精简就没有意义了。如果我们六个不能渡过这场灾难,那么,三个也照样不能。”
“不应该这么说,”另一个灰先生说道,“如果必要的话,我们还可以再商量。我说的是以后。”他说完,半天没有人吭声。
然后,另一个灰先生说:“真幸运!当灾难发生的时候,储藏库的大门正好开着。要是在那个关键时刻它是关闭的,那么,现在世界上任何力量也别想打开它了,我们可就真的完了!”
“可惜,您说的并不完全对,亲爱的朋友。”另一个灰先生回答说,“现在,储藏库的门开着,冷气不断地散失,时间花就会慢慢地解冻。你们知道,以后我们就再也不能阻止它们回到原来的地方去了。”
“您认为,”第三个灰先生问道,“我们的冷气现在不够保持储藏库里的低温,是吗?”
“可惜我们只有六个,”第二个灰先生说,“您自己可以算算,我们能达到多少度。我认为刚才那么无情地减员实在是开始得太匆忙了。我们并未因此而得到任何好处。”
“这两种可能性,二者必居其一。”第一个灰先生说,“而我们已经这么做了。”
他们当中又出现了一阵沉默。
“难道我们就这样坐上几年,除了互相监视之外,什么也不干吗?”一个灰先生说道,“我不得不说,这是一种绝望的想法。”
毛毛心里琢磨:光在这儿等下去肯定是没有意义的。如果一个灰先生也没有了,那么时间花就会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