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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堡里的男人-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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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关门的时候,朱莉安娜说:“你怎么知道一件新的白衬衣不熨一下就不能穿呢?”

他一声不吭,耸耸肩。

“我都忘了,”朱莉安娜说,“作为女人应该知道……你把衬衣从玻璃纸包装里拿出来时,它们都给弄皱了。”

“我年轻的时候爱穿着打扮,常出门。”

“你怎么知道这家旅馆有洗衣服务?我就不晓得。你真的剪了头染了发?我以为你的头发一直就是金黄色的,以为你一直戴着假发套,是那么回事不?”

他又耸耸肩。,

“你肯定是个党卫军?”她说,“装扮成一个意大利卡车司机。你并没去北非打过仗,对不?你来这里是去杀阿本德森的,是不是这么回事?我知道是的。我猜我是个漂亮的摆设。”她觉得讲不出话来,蔫巴了。

停了一会儿后,乔说:“我当然在北非打过仗。也许没和帕蒂的炮兵连在一起。和勃兰登堡的人在一起。”他补充道,“德军突击队员,打入英军司令部。我看不出来这有什么不同。我们见识过许多战役。我呆在开罗,我得过勋章和一次通令嘉奖。下士。”

“那支自来水笔是战利品吗?”

他未答理。

“一枚炸弹,”她突然明白过来,大声说道,“一枚饵雷式炸弹,装了火线,有人碰到它就会爆炸。”

“不是的,”他说,“你看到的是一个两瓦特的收发报机。这样我可以用无线电联络,以防计划有变,柏林的政治局势一天一个样。”

“你在动手之前要与他们联络。肯定的。”

他点点头。

“你不是意大利人,你是德国人。”

“瑞士人。”

她说:“我丈夫是个犹太人。”

“我不管你丈夫是什么人。我所要求的就是你给我穿上那件衣服,把自己收拾停当,我们好去吃晚饭。把你的头发整整好,我希望你去找发型师做一下。可能旅馆的美容厅还在营业。你去做发型,我在这等衬衣,还可以洗个澡。”

“你准备怎么杀他呢?”

乔说:“请穿上那件新衣服,朱莉安娜。我给下面打个电话,问一问发型师。”他走进卧室去打电话。

“干吗非要我跟你一道?”

乔边拨号边说:“我们有一个阿本德森的文件夹,好像他被一个皮肤黝黑的淫荡女人勾引住了。是那种中东的或地中海国家的女人。”

在他与旅馆的人通电话时,朱莉安娜转到床边,躺下了。她闭上眼睛,胳膊搭在脸上。

“他们果然有做发型的理发师,”乔挂断电话时说,“她马上就能为你做。你下楼去,到美容厅,在底楼与二楼之间的夹层楼面。”他递给她一样东西,她睁开眼一看,是好几张德国银行的支票,“付给她。”

她说:“让我躺一会儿。你同意吗?”

他满脸好奇与关切地注视着她。

“西雅图和旧金山都一样,”她说,“要是不曾有过那场大火的话。真正的老式砖木结构建筑。那里的日本佬都回到战前的遥远时代去了。他们有两个完整的商业区和房屋、店铺和别的什么,都非常陈旧。那是个港口。这是个小个子的日本老头告诉我的。我和一个商船队的家伙到了那儿,一到那儿我就开始上课了。米诺如·艾科牙苏,他穿马甲系领带。他像个木偶似的滚圆滚圆。他在日本办公大楼的楼上教课,他有问像牙医诊所那样的候诊室,门口用老式印刷体写着金字:‘国际地理学’。”

乔朝她俯下身来,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坐起来。他支撑着她,把她扶起来。“怎么回事?你的样子像是病了。”他仔细观察她的脸庞,察看她的五官。

“我要死了。”她说。

“只是过分焦虑。你是不是总有这种情况?我到旅馆药房去给你取镇静剂。苯巴比妥怎么样?我们从早晨10点到现在都没吃东西。你会好起来的,等我们到阿本德森处,你什么也不需要做,只要和我站在那儿就成,话由我来说。只要笑笑,对我对他表示友好即可。和他呆在一起说说话,这样他就和我们呆在一起,不会走开。他一看见你,我敢肯定他会让我们进去,尤其穿上了那身意大利时装。如果我是他的话,我也会让你进去的。”

“让我到浴室里去,”她说,“我病了,求你啦。”她挣扎着脱出手来,“我在生病,让我去吧。”

他让她去了,她自己穿过房间走进了浴室,随手关上了门。

,我办得到,她想。她啪的一声把灯拉亮了,一阵目眩。她眯缝着眼睛。我能找到它。在药柜里有一包免费赠送的剃须刀片、肥皂、牙膏。她打开一小包新的刀片,是单面刃的。蓝黑色的刀刃涂满了新鲜的黄油。

水在莲蓬头里哗哗流着。她踏进水里,仁慈的上帝,她身上穿着衣裳,整个淋湿了,衣服沾在身上,头发在滴水。她惊恐万分,趔趄着,差点绊倒,夺路跑了出来。水顺着她的长统袜子往下淌……她哭喊起来。

乔发现她站在盆边。她已把淋湿的衣服脱掉了,赤条条地站在那儿,用一只胳膊支撑着身子,前倾着,支撑着。“上帝基督,”当她意识到他在那儿时对他说;“我不知怎么办才好。我的紧身针织套装全毁了,那是纯羊毛的。”她指给他看那一堆被水浸透了的衣物。

他非常平静地说……而他的面部表情却是惊恐的——“得啦,你没法再穿那身衣服了。”

他用旅馆毛茸茸的白毛巾给她揩干了水,把她从浴室引回到外面铺着地毯的温暖的厅里,“穿上你的内衣……穿上点什么。我把理发师叫到这里来,她会来的,就这么回事。”

他又一次拿起电话来拨号。

“你给我拿了什么药来呀?”他挂完电话后她问道。

“我忘了。我给下面的药房打电话。别,等一等,我有药。苯巴比妥或是别的什么该死的药。”他连忙拉过箱子,在里面翻了起来。

他拿着两颗黄色的胶囊递给她时,她说:“它们会要了我的命吧?”她笨手笨脚地接住了药。

“什么?”他脸上抽搐着说。

坏我的下身,她琢磨。腹股沟要干的。

“我的意思是·”她谨慎地说,“分散我的注意力。”

“不会的……那是一种A·G·化学药品。他们带回国来的化学药剂。我给你拿一杯水来。”他跑开了。

刀片,她想道。我吞下了它。现在永远会割疼我的生殖器。嫁给一个犹太人,与一个盖世太保的杀手同居一室。她觉得眼泪又涌上来了,热辣辣的。一切我都认了,遭罪呀。

“我们走吧,”她说着站起身来,“理发师。”

“你还没穿衣服!”他搀着她,让她坐下来,想替她穿上内裤,但没成功,“我得让你把头发整整好,”他用绝望的口气说,“那个女士在哪儿?那个女人?”

她艰难而又缓慢地说:“毛发造就了庇护,遮掉了裸体的瑕疵。遮遮掩掩,挂在钩子上就掩藏不了。上帝的钩子。头发,听见吗?女士,药丸吃下去了。可能是松节油的酸味。都搅和在一起了,绝对危险的最具腐蚀性的溶解液,将永远吞噬着我。”

乔脸色苍白,凝视着她。他一定要弄明白我,她想。用他的机器来读懂我的心灵,尽管我发现不了它。

“那些药丸,”她说,“把人搞得糊里糊涂。”

他指着她攥紧的拳头说:“你根本就没吃下去。”

她才发现药丸还在手心里。

“你精神有病,”他说。他变得沉重、迟钝,就像个毫无生气的东西,“你病得不轻。我们去不了啦。”

“不要医生,”她说,“我会好的。”她想挤出笑容来。她盯着他的脸想弄明白她是不是真病了。思想认识来自大脑,抓住腐蚀的思想吧。

“我没法让你去阿本德森那儿了,”他说,“无论如何,现在去不成。明天吧。也许你会好一点儿。我们明天再看吧。我们一定得去。”

“我可以再去趟浴室吗?”

他点点头,脸在抽搐,根本没听见她说了什么。她转身进了浴室,又把门关上了。在柜子里又找到一个刀片,她用右手拿好了。转身又出来了。

“再见。”她说。

当她打开通往走廊的门时,他死死地抓住她大声惊叫起来。

赶快逃。“太可怕。”她说。

他们强奸。我应当知道。准备掏钱包的人,几个夜晚出来的扒手,我肯定能对付。这个家伙上哪儿去了?抹他的脖子,跳个舞。“让我过去,”她说,“别挡道,莫非你想吃苦头。怎么啦,女人又怎么啦。”她举起刀片继续去开门。乔坐在地板上,两只手按住喉咙的一边。火炙的感觉。

“再见啦。”她说着关上了门。

外面是铺地毯的走廊,很温馨。

一个穿着白罩衫的女人,嘴里唱着或哼着,推着辆小车朝这儿走来。挨个数着房号,到了朱莉安娜跟前。这女人抬起头,眼睛瞪得老大,满脸惊慌。

“哦,宝贝,”她说,“你的确尴尬,你不光光需要一个发型师——你得马上回房间去奇%^書*(网!&*收集整理,穿上衣服,免得他们把你扔出旅馆去。我的天呐。”她推开了朱莉安娜身后的门,“你的男人会让你清醒过来。我来叫客房服务,送热咖啡来。现在请进你的房间去。”

那女人把朱莉安娜推进房间,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推着小车远去了。

是发型师小姐,朱莉安娜明白过来了。往下瞧瞧,她明白自己什么也没穿,那个女人是正确的。

“乔,”她说,“他们不放过我。”

她找到了床,找到了她的箱子,打开来,倒出了许多衣物。内衣、罩衫,衬衣……一双平跟鞋。

“让我回来啦,”她说着又找出一把梳子,麻利地梳了梳头发,再刷了刷,“什么滋味呀,那个女的就在门外,马上要敲门了。”她站起身去找镜子,“这样好些不?”

镜子在衣橱的门上,她转过身子,扭过头去,踮起脚尖来打量自己,“我真烦死啦,”她说着扭头四处找他,“我简直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不管什么东西净让我生病,对我没帮助。”

乔还坐在地板上,紧捂着一边脖子说:“听着。你好得很。你割破了我的主动脉。脖子上的动脉。”

她拍着嘴巴,咯咯地傻笑起来:“哦天呐……你真是个怪人。我是说你满嘴胡言。主动脉在你的胸腔里,你说的是颈动脉。”

“如果我随它去,”他说,“两分钟内我的血就会流干。你知道的。帮帮我吧,叫个大夫或救护车。你明白我的话吗?你是什么意思呢?很明显。好的,你去打电话或者去叫个人来。”

她想了一会儿说:“我的意思是去。”

“好的,”他说,“不管怎么样,替我把他们叫来。看在我的面子上。”

“你自己去吧。”

“我还没完全把伤口捂住,”她看见血从他的手指间渗出来,顺着手腕流下来,地板上淌了一摊血,“我不敢动。我得呆在这儿。”

她穿上了新外套,合上了新买的人工缝制的手提包,拎起了她的箱子,还有那些大包小包,只要拿得下的都拿了,尤其是确信拿了那个装了蓝色意大利时装的大盒子。打开房门时她回头看看他。“也许我到总台去叫他们,”她说,“是在楼下吧。”

“好吧。”他说。

“行啦,”她说,“我会告诉他们。别指望我会回大峡谷城的公寓去,我不会回那儿啦。我有许多德国银行的支票,因此我的经济状况很好,什么也不在乎。再见了,我很抱歉。”

她关上了门,拎着箱子和尽可能多的大包小包,沿着大厅飞快地离去。

在电梯口,一个上了岁数、衣着考究的商人和他的妻子帮了她一把。他们替她拿了大大小小的盒子,在楼下的大厅里,他们替她把东西交给了一个侍者。

侍者拎着她的箱子和大包小包,穿过大厅,出门到了前廊。她找到一个旅馆雇员,他告诉她如何取回自己的车。不一会儿,她就来到旅馆底下冰冷的水泥车库里,等着侍者把她的车开过来。她在手提包里摸到了零钱,付了侍者小费。接下来,她明白自己要把车开上亮着黄灯的车道,拧亮车灯开上黑漆漆的大街,汇人车流和霓虹灯广告牌之中。

旅馆门口,穿制服的侍者亲自把她的行李放进了车厢,满面真诚的微笑,令人鼓舞,她给了他好些小费,然后驱车而去:没有人拦她,这使她很高兴,他们连眼都没抬一下。我估计他们知道他会结账的,她想,或者在他登记时就已付清了。

在她和别的车一起等红绿灯时,她想起来,她没告诉总台,乔坐在房间的地板上,他需要医生。一直在那儿等着,从现在一直等到世界的末日,直等到清洁工明天的某个时候发现他。我最好回头,她决定,或者打电话。遇到公用电话亭就停车。

当她开着车寻找停车的地方和电话亭时,她想这么做太傻了。谁会料到一小时前的事呢?当我们签约时,我们购物时……我们几乎会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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