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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里握着的依然是那个硬邦邦的银圈圈。阴影遮住了阳光,塔格米先生抬眼往上看了看。
一个穿蓝色制服的高个警察正笑眯眯地站在他坐的长凳边。
“哎?”塔格米先生吓了一跳。
“我正在观赏您解难题呢。”警察说着就走上了小径。
“难题?”塔格米先生应声道,“不是什么难题。”
“那是不是你必须解开的小难题中的一个呢?我的孩子有一堆那种玩艺。有些还挺硬的。”那个警察往前走了。
塔格米先生认为很败兴。去你的。让那个白种野蛮人,那个尼安德特的美国佬给搅了。那个智商低于人类的人还以为我在弄小孩子玩的玩具。
他从凳子上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必须镇定下来。为糟糕的低级的侵略主义的种族主义者而痛苦,不值得。
不可思议的不得赎救的激情涌上他的胸臆。他穿过公园,一直走下去,他对自己说。精神在宣泄。
他走到公园的边上,上了人行道,卡尼大街,车水马龙的轰鸣声。塔格米先生站在路边。
没有人力车,他只好沿着人行道步行,他汇人了人群,你要人力车时总找不到。
天哪,那是什么?他驻足,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不成形的东西悬在地平线上,令人惊骇。像是噩梦,滑行铁道悬浮在空中,视线模糊了。巨大的金属和水泥建筑竖在半空中。
塔格米先生转身对一个行人,一个穿着皱巴巴西服的瘦子,指点着问:“那是什么?”
那人咧嘴笑着说:“很可怕,是吗?那是全封闭快车道。许多人认为它挡住了视线。”
“我以前从未见过它。”塔格米先生说。
“你很幸运。”那人说着走开了。
疯狂的梦。塔格米先生想。必须振作起来。人力车今天都跑哪儿去了?他开始加快步伐。整个的图像有着阴郁的、如烟幕般的坟墓世界的色调。有烧焦的味道。暗淡的灰色建筑,人行道,尤其是人们来去匆匆的步伐。还是不见人力车。
“人力车!”他边加快步伐边喊道。
毫无希望。只有轿车和公共汽车。汽车就像庞大的残忍的碾压机,形状奇异怪诞。他不愿看它们,抬起头一直往前走。特别邪恶的本性歪曲了他的视觉。一种障碍在影响他的感觉空间。地平线歪曲得不成直线。就像那猝然打击的乱视现象,真要命。
必须缓口气。前面有一家小快餐店。里面只有白人,都在吃晚餐。塔格米先生推开木头的弹簧门。有股咖啡香味。墙角有架奇形怪状的电唱机在那儿哇啦哇啦响着。他退缩了一下,径直走向柜台。所有的凳子都让白人占了。塔格米先生大声喊叫起来,有几个白人抬眼看着他,但没有人离开自己的座位。没人把座位让给他。他们继续吃饭。
“我坚持!”塔格米先生大声对第一个白人,对着那人的耳朵吼叫。
那个人放下他的咖啡说:“瞧呀,东条英机来啦。”
塔格米先生看看别的白人,全都敌视地望着他,没有人动弹。
恶魔,塔格米先生想。热风吹向我,谁知道哪儿来的。这是什么梦幻?那精气受得了这个吗?是啊,《死亡之书》为我们准备好了,我们死后仿佛都要看一看别人,但所有的人对我们都露出了敌意。你站得远远的。不管你在什么地方转身都无人搭救。可怕的旅行总是诸如受罪、再生、准备接受逃逸、精神紊乱等等。
他赶快从快餐店跑出来,门在他的身后合上了,他又站在了人行道上。
我在什么地方?离开了我的世界,我的时空。
那个银圈圈把我弄得晕头转向,脱离了我的生存依傍,从此没有了依靠。我的付出太大了,永远是个教训。你寻求逆反你的知觉,为什么?没有路标,没有向导?这样你不就完全迷失了方向吗?
这是催眠状态。注意力大大分散,致使你处于昏暗状态,眼见的世界似乎只是象征性的,原型方面的,完全被无意识的东西搞’?昆了。典型的由催眠引起的梦游症。必须停止这种阴影中的可怕滑行,重新聚集注意力,从而恢复自我的中心。
他往口袋里去摸那银圈圈。不见了。把这玩艺放在公文包里·扔在公园的长凳上了。真是祸害。
他弯腰弓背地跑上人行道,朝公园跑去。
昏昏欲睡的叫化子们惊奇地看着他跑上了小径。他的公文包还靠在长凳子上面。那银圈圈却没有了踪影。他到处搜寻。对啦,掉在卓地里了,在那儿忽隐忽现的。他是盛怒之下把它扔掉的。
他气喘吁吁地重新坐了下来。
等喘息过去时,他告诫自己要再看看那银圈圈。盯着它数数,譬方说数到十,就能发出令人惊吓的声音。
就像逃逸型的白日梦,愚蠢,他想。青春期诸多方面的有害模仿,而人是真正童年的头脑清醒的质朴的天真无邪。这正是值得我赞赏的地方。
我的一切过失。不怪奇尔丹先生或工匠,我自己贪婪该受责备。你不可能强迫理解的到来。
他慢慢地大声数着,然后跳起脚来。“该死的愚蠢。”他厉声道。
迷雾散去了吗?
他四处窥视。迷雾多半散尽了。现在你会欣赏圣·保罗深刻的遣词造句……通过玻璃模糊地看到的不是个隐喻,而是对视觉扭曲的精确理解。从根本的感觉来说,我们真的是散光眼看世界,我们的空间我们的时间创造出我们自己的原型,一旦这些瞬间的犹豫就像急性的中耳失调。
偶或我们固执地想要得到什么,所有的平衡感就消失了。
他重新坐好,把银圈圈收进了外套荷包里,把公文包放在大腿上坐好。现在我该干什么?他自问,是走呢,还是看看那个邪恶的建筑,那个人是怎么说来着?全封闭快车道。它是否还能感觉得到。
但他觉得害怕。
不过他寻思,我不能光坐在这儿。我有担子要挑,恰如美国的古老民谣说的那样,得干活儿。
进退维谷。
两个中国小男孩蹦蹦跳跳、吵吵闹闹地沿着小径而来。一群鸽子振翅而飞,两个孩子停了下来。
塔格米先生招呼道:“你们两个小家伙。”他把手伸进荷包里,“上这儿来。”
两个小男孩留神地走过来。
“这是一角钱。”塔格米先生递给他们一角钱,两个孩子接了过去。“到卡尼大街看看是不是有人力车。回来告诉我。”
“你还会给我们一角钱不?”一个孩子问,“我们回来的时候。”
“好的,”塔格米先生说,“但要告诉我实话。”
两个孩子沿着小径跑开了。
要是没有车,塔格米先生想,我的明智之举就是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自杀。他拎起公文包。还带着武器,那儿没问题。
两个孩子撕扯着跑了回来。“六辆!”一个孩子嚷叫着,“我数了有六辆。”
“我数的是五辆。”另一个孩子气喘吁吁地说。
塔格米先生说:“你们肯定是人力车吗?你们看清楚了有车夫在蹬车吗?”
“是的,先生。”两个孩子异口同声道。
他给了每个孩子一角钱。他们谢了他就跑开了。
回办公室去干活,塔格米先生想。他站起身,握紧公文包的把手。职责在召唤。惯常的日子又开始了。
他再一次步上小径,朝人行道走去。
“人力车。”他招呼道。
从车流中出现了一辆人力车,车夫在街边把车停住,他精瘦的、黝黑的面孔上亮晶晶的,胸脯在起伏。“是的,先生。”
“把我拉到日本时代大厦。”塔格米先生命令道。他攀上座位,稳当地坐好。
车夫猛地蹬了起来,人力车在大小车流中滑行。
塔格米先生赶到日本时代大厦,离正午还稍差一点。在大厅里,他要接线员给他接通楼上的拉姆齐先生。
“我是塔格米。”电话接通后他说。
“早晨好,先生。我换班了。没看见你,我急着在10点钟给你家挂了电话,但你的妻子说不知你上哪儿去了。”
塔格米先生说:“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都清除了吗?”
“没有一点儿痕迹啦。”
“没问题吧?”
“我保证,先生。”
塔格米先生满意地挂上电话去乘电梯。
在楼上,他一进办公室就搜寻一番,在他的视线之内,没有痕迹,像保证的那样。他觉得松了口气。没有人知道,谁都没见过。历史粘合进了尼龙砖地面……
拉姆齐先生在里面见到了他。“你的勇气要成为时报下期赞颂的话题,”他说,“一篇文章描绘道……”看看塔格米先生的表情他没再说下去。
“说说有关的情况,”塔格米先生说,“塔德基将军?就是那个原来的亚塔比先生?”
“极其隐蔽地飞回了东京。分散注意力的消息撒得满天飞。”拉姆齐先生把两个手指交叠在一起,象征着他们的希望。
“请讲讲有关贝恩斯先生的情况。”
“我不清楚。你不在的时候他露过面,偷偷摸摸的,什么也没说。”拉姆齐先生踌躇着,“他可能回德国去了。”
“他最好是到本土去。”塔格米先生说,多半是说给自己听的。总之,他们的事与老将军有关,那才是重要的本质所在。但那已超出了我的范围,塔格米先生想。我自己,我的办公室。它们在这利用了我,自然而然那是合适而又有益的。我是他们的什么来着?他们的掩护。
我是个面罩,掩蔽了真实。现实继续下去,避开了窥视的眼睛,隐藏在我的后面。,
他觉得怪得很。有时至关重要的仅仅是纸板前面的,就像靶子中心的白点,要是我能把握得住的话,那就有点儿心灵的悟道。全盘假设的幻觉计划。我们只能揣摩。经济法则是:没有浪费的东西。即使是不真实的,却是无比卓越的制作过程。
伊芙赖基安小姐来了,她的举止有点慌乱:“塔格米先生,电话总机叫我来找你。”
“镇静,小姐。”塔格米先生说。时光的流动使我们向前。他想。
“先生,德国领事来了。他想和你谈谈。”她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到拉姆齐先生身上又转回来,她的面孔自得极不自然,“他们说他老早就到大楼来了,他们知道你……”
塔格米先生摆摆手让她安静下来:“拉姆齐先生。请帮我想想那个领事叫什么。”
“雨果男爵。”
“哦,我想起来了。”好吧,他想,很显然奇尔丹先生终究帮了我的忙,再次拒绝接受那把枪。
他拎着公文包,离开了办公室,来到了走廊。
一个身材瘦小、穿着考究的白人站在那儿,剪得短短的橘黄色头发,锃亮的黑色牛津皮鞋,欧式的,站得笔直。乳白色的烟嘴,女人气十足。肯定就是他。
“雨果先生吗?”塔格米先生问。
那德国人鞠了个躬。
“事情是这样的,”塔格米先生说,“我和你在过去的时光里,通过邮件、电话等等联系过业务,但直到现在才算见面了。”
“很荣幸,”雨果先生说,“甚至考虑到令人苦恼的境况。”
“我弄不清楚。”塔格米先生说。
德国人扬起了眉毛。
“对不起,“塔格米先生说,“因为情况不明了,我的认识模糊了,俗人凡胎的弱点可能会这么认为的。”
“真可怕,”雨果先生说,他摇摇头,“当我第一次……”
塔格米先生说:“在开始你的连篇累牍之前,还是让我来说吧。”
“当然。”
“我亲手打死了你的两个党卫军。”塔格米先生说。
“旧金山警察署通知我了,”雨果先生在他们之间吐出了令人讨厌的香烟烟雾,“我在卡尼大街的警察局和停尸房呆了好几个小时,然后又读了一遍你叫人递给警方调查员的报告。这种事从头至尾绝对糟透了。”
塔格米先生什么也没说。
“不过,”雨果先生继续道,“杀人凶手与德国有牵连,论点尚未确立。就我来看整个事情愚蠢至极。我肯定你的做法绝对得体,塔格米先生。”
那领事伸出手说:“让我们握个手达成君子协定,把这事忘掉吧。不值得,特别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愚蠢的公开化都可能给暴民的心里火上浇油,有损于我们两国的利益。”
“我心里还是觉得内疚,”塔格米先生说,“血不可能像墨水样地消除掉,雨果先生。”
领事显得有点窘迫。
“我恳请宽恕,”塔格米先生说,“尽管你不能宽恕我,也许没人能够。我打算读一读马萨诸塞古代牧师的著名日记,古德曼·马瑟先生。有人对我说。向罪恶妥协,上帝惩罚罪人之火等等。”
领事一个劲儿地吸烟,想琢磨一下塔格米的话。
“让我来告诉你吧,”塔格米先生说,“你的民族就要陷入比以前更大的颓败之中。你知道六线形的‘阴间’吗?我不代表日本官方,作为私人朋友向你宣告:恐怖的心病,大屠杀即将来临,无与伦比。然而直到现在你还在为自我的那点蝇头小利计较。把你置于派系斗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