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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白素,不约而同,轻轻推了红绫一下,红绫现出极好奇的神情,打量著老蔡,走到了老蔡的面前。老蔡已然泪流满面,一声“小人儿”在他的喉际打著滚,变成了莫名其妙的声音。
等到红绫来到了他的身前,老蔡的身子总算回复了活动能力。看来,他像是想把红绫抱起来,可是红绫站在他的面前,比他高了两个头,又粗壮无比,老蔡哪里有做手脚处?
红绫则全然不知老蔡想做甚么,只是看著觉得有趣。就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她一笑,我和白素也觉得滑稽之极,也跟著笑,老蔡一面流泪,一面也忍不住呵呵哈哈笑了起来。
四个人笑成一团,在笑声中进了屋子。才一进屋子,只听得楼上一声长啸,啸声飞舞直泻而下,却是温宝裕自楼梯的扶手上直滑了下来,一跃而下,落在红绫之前,手舞足蹈,先是几下“啊哈”,接著道:“真好,你终于来了。”说著,还扬手去拍打红绫的肩头。
红绫看到了温宝裕,也很高兴,先也是手舞足蹈了一阵,但忽然收起了大动作。温宝裕并没有注意到这改变,指著老蔡:“你该去看看他替你收拾的房间,他还把你当成抱在怀里的小孩子,哈哈,那张床,只够放下你的一对脚。哈哈。”
红绫不但个子粗壮,更是手大脚大(脚更大),温宝裕在取笑她,她也不以为意,只是笑嘻嘻地望著他:“蓝丝有一句话要我带给你。”
一听到“蓝丝”两个字,说也奇怪,温宝裕就像吞下了大量镇静剂一样,陡然静了下来。
我和白素一听得红绫这样讲。不禁大是意外,因为我们不知蓝丝要红绫带来的一句是甚么话。而我和白素,决定了暂时不把蓝丝的身世告诉温宝裕 也没有甚么特别的原因,只是想蓝丝亲口告诉他。
所以我忙道:“红绫,是甚么话,先说给我听。”
我的意思是,如果蓝丝要红绫说的,就是她身世的秘密,那么,就叫她不要说。
谁知红绫处事的方式,一是一,二是二,不会转弯,我这样一说,她大是奇怪:“蓝丝叫我告诉小宝,没叫我告诉你。”
我无法可施,摊了摊手:“那你就说吧。”
小宝为人乖觉,已感到有些事会发生,所以他笑了一下:“怎么,倒像是有甚么大秘密一样。”
红绫指著小宝:“蓝丝是这样说的 ”
她说著,就学起蓝丝的姿势神情和语气来:“小宝,你是红绫的长辈了,要拿点好样子出来。”
红绫和蓝丝,是从外形到内在,都截然不同约两个女孩子,但红绫是和猿猴在一起长大的,猿猴有天生的摹仿本领,红绫也学会了。所以这时,一摆出蓝丝的样子来,竟然就维妙维肖,传神之至。
温宝裕一听,他再聪明,也无法明白那是甚么意思。所以他问:“甚么意思。”
红绫道:“我不知道,蓝丝要我说的。”她说著,又转过身来问我:“甚么意思。”
我学著她:“我不知道,蓝丝说的。”
温宝裕大叫一声,一下子跳到了我的面前,大叫:“你知道的。”
我承认:“是,我知道,可是不告诉你,却又如何?”
温宝裕盯著我看了半晌,变换了千百种神情,表示他心中所思 我敢说其中有一个想法,是想把我的头用利斧劈开来,以取我脑中所藏的秘密。
但是他也知道,不论他想了多少方法,绝无一件是可行的,所以他一顿足:“人与人之间,只能间接沟通,真是落后。”
这几句话,红绫不懂,就问:“甚么意思?”
温宝裕满脸堆笑:“你把你的话解释给我听,我也讲给你听。”
红绫摇头:“我没有说过甚么,那只是蓝丝的话。”
温宝裕抓著头:“请你再说一遍。”
红绫就再装成是蓝丝,又说了一遍,看得一旁已擦乾眼泪的老蔡大乐:“小人儿在干甚么。练‘三娘教子’啊。小把戏又是甚么长辈了?”
温宝裕呆了几秒钟,向白素望去。
白素笑:“自己去想,想到了,会有趣得多 其实不难想,红绫,走,看看你的房间去。”
白素伸手拉了红绫向上走,我跟在后面,温宝裕抢过来,向我挤眉弄眼,我不加理睬,迳自上了楼。
上了楼之后,回头一看,看到温宝裕正在团团乱转 这个谜团,给他三天时间,他要能想得出来,算是他聪明过人。
所以我也不理他,看老蔡上了楼之后,加快几步,推开了房门,让红绫进去。红绫进了房间之后,神情古怪之极,我跟进去一看,也不禁好笑。老蔡布置的房间,竟和红绫当年叫人抱走的时候差不多,他明知红绫早已长大,却还作了这样的布置,自然是往事给他的影响实在太深刻之故。
我拍著老蔡的肩头,又是一阵感慨,白素也开声对红绫道:“照你自己喜欢的改。”
这一句话,后来也惹出了一些事来 红绫替她自己选择的床,是一张绳子结成的吊床,她极之喜欢,享受那吊床,不肯更换。
白素在努力无效之后,自己安慰自己:“算了,就让她睡吊床好了,古墓派的小龙女,还睡在一根绳子上呢。”
我听得她那样说,不禁笑得前仰后合,把五大三粗的红绫和小龙女相提并论,大抵也只有她做母亲的人,才能如此。
红绫一到,有许多闲杂的事要处理,有不少相识都来看红绫,我和白素要带她到处去走动。趁机把各种各样的知识,灌输给她,而且,除非是在家中,一离家外出,我和白素都寸步不离她左右,以免出事。每天晚上,不等地睡了。我们也不敢合眼。
幸好一连几天,红绫都很正常,而且看得出,她对文明生活的适应力,远在我的估计之上,这自然更令得白素得意非凡。
但是,也不是没有小事故的。红绫很喜欢喝酒,家里的一些酒藏不到十天,就给她喝了个精光,而且公然讨论酒味:“苗人的酒,比这些酒好喝得多了。”
这句“酒评”,若是叫她的外公白老大听到了,只怕会气得要死 给红绫当冷开水一样,灌进肚子去的酒之中,包括了不少白老大从各地搜集来的陈年佳酿在内,市场价格十分惊人,她竟说比不上苗人的土酒好喝。
温宝裕这些日子,一直在想蓝丝的那句话是甚么意思,他好几次涎著脸求告:“说了吧,至少给点提示。”
我给他纠缠不过,就道:“从‘长辈’两字上著手。”
温宝裕和胡说两人,已研究了三天,仍不得要领,那天恰好听到红绫在大发谬论,灵机一动,投其所好,去弄了一坛酒精成分极高的中国白乾来,红绫一碗下去,就大呼小叫,觉得这酒,才对了她的胃口。
温宝裕趁机向红绫问长问短,红绫却紧记著蓝丝的吩咐。温宝裕问,她就照做照说一遍,并没有任何进一步的解释。
温宝裕起了歹念,心想把红绫灌醉了,酒后吐真言,秘密就揭开了。于是,不住地劝红绫喝这烈酒,在劝人喝酒的同时,他自己也难免在红绫乾了十杯八杯之后,也乾上一杯。
不消两个小时,一坛酒喝得精光,红绫纵声大笑,拍手顿足,温宝裕抱住了酒坛,烂醉如泥,二十四小时犹未醒转,白素大是责怪 当时她不在,她怪我不阻止两个孩子喝酒。
白素召来救护车,把温宝裕送到医院去吊盐水,主治他的医生是铁天音。
温宝裕一直到三十六小时之后,才算是神智清醒,他妈妈心痛不已,弄明白了是和一个女孩子拚酒才落到这步田地的,声势汹汹来到我的住所,和红绫打了一个照面,就呆住了。
红绫一见温妈妈,也呆了一呆,那是由于她从来也没有见过一个那么胖的人之故。两人见面,不到一秒钟,事情就发生,快到了我和白素都来不及阻止的地步。
红绫一见温妈妈,就“咦”地一声,伸手出去,我和白素在旁,根本不知道她想作甚么,红绫竟然已把温妈妈拦腰抱了起来。
温妈妈自从体重超过八十公斤之后,只怕未曾受过这样的待遇。以致一时之间,花容失色,双脚乱蹬,竟忘了发出尖叫声。
而红绫抱著超过一百五十公斤的温妈妈,举重若轻,转过身来向我和白素道:“咦,这个人是真的,不是吹气胀大的那种。”
我们这才明白,我们的宝贝女儿,一见温妈妈浑圆的体型,以为她是吹气胀大的橡皮人了,一抱之下,发现很有分量,才知道她是真人。
白素忍住了笑,忙喝:“快放手,这位是小宝的妈妈。快放手,轻一点。”
这“轻一点”三字,非说不可,不然,红绫若是用力一顿,把温妈妈放下来,温妈妈的腿骨非断折不可,那就真的闯大祸了。
总算红绫轻轻把温妈妈放下,温妈妈惊魂甫定,木立当地,仍然说不出话来。
接著,她连打了几个倒退,这才“呼”地吐出了一口气,想要发作。
可是就在这时,白素已指著红绫道:“这是我们的女儿,红绫,叫温太太。”
红绫的神情,仍然把温妈妈当成了是吹气的玩具人,不过她还是叫了一声。想不到她一叫,刹那之间,温妈妈的胖脸上,血色全无,全身肥肉发颤,陡然发出了一下尖叫,红绫巍然不动,一点也不吃惊,再也想不到的是,她也一张口,回以一下尖叫,相形之下,温妈妈的那一下叫声,简直悦耳动听之至。
温妈妈更是大惊失色,再连退三步,突然之间,双手乱摇,急叫道:“不行。不行。原来你们有女儿,不行,万万不行,难怪你们对小宝好,原来早有阴谋,万万不能,你们可别痴心妄想。”
她语无伦次地叫著,声音凄厉无比,我皱著眉:“她在放甚么屁?”
本来,当著红绫和温妈妈,我不应该说这种粗话,可是温妈妈说话,实在太乱七八糟了,令人有忍无可忍之感,这才脱口而出。
果然,大人不做好榜样,孩子学得最快,红绫立时拍手大乐,指著温妈妈叫:放屁。放甚么屁。”
温妈妈又惊又怒,声嘶力竭地叫:“我们家小宝 ”她叫得半句,一口气呛住了,再也说不下去。
白素低声回答我:“她误会了,以为我们要招小宝做女婿。”
我一听之下,不禁哈哈大笑,温妈妈若有此想,也难免她吃惊,我一面笑,一面望向白素,用眼色询问就的意见:是不是要和她开个玩笑?
白素忙摇头不迭,我向温妈妈看去,见她全身发颤,面如土色,出气多,入气少,心想这玩笑真的不能再开下去。
红绫看到我纵笑,她也笑,我止住了笑声,她来到我的身边,指著温妈妈:“这圆球一样的人真有趣。”
白素这时,也来到温妈妈的身边,伸手在她的手背上。轻拍下几下,趁机伸指在她的“合谷穴”上,轻弹了两下,使她镇定。
最主要的,还是白素的话,令得温妈妈的情绪,迅速平静了下来。
白素柔声道:“温太太,你误会了,小宝已有心上人,是大富豪陶启泉的乾女儿。南洋大富豪的独生女,现在在外国留学,很快会学成归来,就会请你准他们订婚了。”
这番话之中,最动听的自然是两次提及了“富豪”,而且陶启泉的名字,何等响亮,温妈妈如梦初醒。还不是十分相信。白素再次强调:“那女孩子我见过,又温柔,又大方,学识又好,上代做过大官,是极有教养的好女孩,足配得起小宝。”
温妈妈这一喜,非同小可,连声道:“这孩子,怎么把这样的好事瞒著我?”
白素戏做到足:“这是小宝的一片孝心,想给你一个惊喜,却不料叫我们先给泄漏了消息。”
温妈妈忙道:“不要紧。不要紧。”
她又向红绫看了一眼,不由自主,用手拍著心,表示害怕。红绫却大步走了过来,挽住温妈妈的手,端详著,神情好奇。
温妈妈由于太胖,她的手背上肉多,看来像是一个半球体,十分有趣,红绫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手,所以挽住不肯放。
温妈妈的手虽然胖,可是细皮嫩肉,光滑无比,而红绫的手,皮肤粗糙之至,像是柴枝一样,手指都是平的,两只手握在一起,相映成趣。温妈妈缩手也不是,躲开也不是,神情尴尬之至。
我实在忍不住笑得全身发软,白素过去,硬把红绫分了开来。红绫大是羡慕:“小宝真好,她妈妈那么好玩。”
温妈妈惊悸未了,不敢久留,走向门口:“我去看小宝,去问他。”
白素道:“孩子脸嫩,别迫得太紧了。”
温妈妈连声道:“是。是。”
她走了之后,白素才忍不住大笑一场。温宝裕和蓝丝之间的事,趁机摊了开来,倒也是一件好事,免得日后麻烦。看来能和陶启泉攀上关系,就算是乾亲,温妈妈也心满意足之至。
当然,我们也趁机花了不少时间,给红绫增加知识 她有一个好处,甚么事,只要讲一遍,她就立刻知道,而且,还能自行组合理解,举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