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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虽然他们的确是突然出现在某个特定层面,但他们之前其实一直生活在这个层面中。
这一点用正常人的语言是解释不清的,语言自己也该去喝一杯才是。
实际上,百万的五次幂个原子刚刚在一个它们不该出现的宇宙中显形,(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并没有。见下文。)这种事通常的结果是一场大爆炸。然而,宇宙是相当有弹性的东西,他们出现的这个宇宙瞬间将自身的时空连续体倒退到某一点,这一点可以安全容纳过剩的原子。
随后,宇宙马上转回一轮火光——它的居民因为没有更好的词儿,只好称之为“现在”。这个运动无疑改变了历史,少了几场战争,多了几条恐龙,诸如此类。不过宏观来讲,这个过程是相当平静的。
但在这个特定的宇宙之外,横跨“物质总量”表面的突发性双向跳跃产生了严重的后果:整个空间层面弯曲变形,星系无声无息地湮没消失。
然而林思锋博士显然不明白这些道理。林思锋,三十三岁,单身,中国出生,新泽西长大,目前是核反应堆独立氧化现象方面的专家。当然,就算听了这些道理,他也不会相信。
茨威布鲁门仍然昏迷不醒。
一片掌声中,空中小姐领着林思锋回到座位上,随后关切地低头看着茨威布鲁门。
“我们已经电告机场了,”
她对林思锋说,“降落时,会有救护车等着他。嗯……乘客登记表上提到您是一名医生②……”
“我不知道他怎么了。”林思锋赶忙说,“要是他是马格诺克斯反应堆,我没准儿能帮上忙。他是不是发了心脏病之类?”
【①茨威布鲁门(Zweiblumen)在德语里,意为“双(Zwei)花(blumen)”。——译者注。】
【②英文中,“医生”和“博士”是同一个词,空中小姐误会了。——译者注。】
“我从没……”
她的回答被飞机尾部的一声巨响打断了。几个乘客尖叫起来。一阵狂风把人们没拿住的杂志、报纸全扫起来,它们疯狂地在旋风中打转,随后被吹出过道。
但是,偏偏有什么东西逆势而进,上了过道。
这东西很大,长方形的,木头做的,还包着铜,底下长着几百条腿。这东西乍看上去是个会走道儿的箱子——在海盗故事里常见的那种,盛满了非法攫取的金银财宝。可是,当它把盖子大张开来,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箱子里面没有珠宝,却是一堆大方牙齿,无花果树一般洁白,还有一条让人胆战心惊的大舌头,桃花心木一般鲜红。
一个古代手提箱要来吃他了。
林思锋抓着没有知觉的茨威布鲁门,得不到任何帮助。他嘴里发疯一般念叨着,真希望自己是在别的地方……
突然一片黑暗。
随即亮光一闪。
百万的五次幂个原子突然从它们不该出现的宇宙中撤出,使得“总量”平衡受到剧烈的干扰。
“总量”竭力恢复平衡,抹除剧变过程中产生的一系列后续现象。原始魔力的强波失去了控制,在多重宇宙的根基部位沸腾了,逐渐膨胀,从缝隙冲出,释放到之前还波澜不惊的层面,导致了新星和超新星的出现、星球碰撞、大雁乱飞以及想像大陆的沉没。远在时间另一端的世界则出现了壮美的日落:第八色光辉闪烁,饱含魔力的物质在空中呼啸而过。寓言中翟莱寒冰系周围的彗星光圈上,一颗壮丽的彗星陨落,宛如王子夭折,燃烧着划过天际。
这一切,灵思风全然不知。他抱着双花的腰,双花人事不省。脚下几百尺便是碟形世界的大海,他们正往下栽。所有层面的剧变也不能打破铁一般的能量守恒定律,林思锋博士的机上旅程虽短,却将灵思风水平移动了好几百里,垂直下降了七千尺。
“飞机”这个词在灵思风心底燃烧殆尽。
底下那个是不是条船?环海冰冷的海水汹涌而来,把他拥进令人窒息的绿色怀抱。不一会儿,又是“扑通”一声响,行李箱子也掉进水里,上面还贴着个标签,印着魔力高强的旅行符咒“TWA”①。
之后,他们把箱子当成了救生筏。
【①TWA,环球航空公司(Trans-WorldAirlines)的缩写。——译者注。】
第六章临近边缘
制造过程拖了很长时间,这会儿快收尾了。奴隶们正在砍掉附在外壳的黏土。
其他奴隶则用银砂打磨着金属侧腹,金属面在阳光下闪出光滑自然的新铜色。虽然已经在铸坑里冷却了一个星期,但金属摸上去仍有些温热。
克鲁尔的首席天文学家轻轻打了个手势,抬着他的仆人立即放下宝座。他坐在船舱的黑暗里。
像一条鱼,他想,一条巨大的飞鱼,但这条飞鱼属于哪片海域?“真漂亮!”他轻声说,“真正的艺术品!”
“工艺品而已。”他身旁一个矮壮的人说。首席天文学家慢慢转过身来,看着这人冷漠的脸。如果一个人在本该长眼睛的地方生着两个金色的球体,想做出冷漠的样子大概并不算难。两个金球闪着光,让人紧张。
“工艺品,是啊。”天文学家微笑了,“我想不出碟形世界上还有哪个工匠比你厉害,金眼睛。我说得对吧?”
那个工匠顿了顿,紧张地思索着这句问话的含意,连赤裸的身体都绷紧了。其实不算完全赤裸,他的腰上还系着一条装工具的带子,手腕上挂着一把算盘,浑身晒得黝黑。那双金眼睛似乎望着另外的世界。
“您说得对,也不对。”他终于回答。宝座后面的下级天文学家听了,倒抽了口冷气,觉得他太无礼了——而首席天文学家本人却似乎毫不计较。
“说下去。”他说。
“我缺乏一些最重要的技艺。但我毕竟是金眼银手戴克蒂洛,”这个工匠说,“守卫匹丘坟墓的金属战士是我打造的,大奈夫的光堤是我设计的,七漠之殿是我修建的。还有……”他伸手敲敲一只金眼睛,发出微弱的声响,“当我为匹丘造出假人军队的时候,他赠给我大堆大堆的金子,而且,为了不让我再建造比那更好的东西,他挖掉了我的眼睛。”
“很明智,但也很残酷。”首席天文学家同情地说。
“是啊。于是我学会靠耳朵听金属的脾性,靠手指头摸。我还学着靠尝滋味、嗅气味来区分矿石。我自己制作了这对眼睛,然而没法让它们具有视力。后来,我被请去修建七漠之殿,建成之后,埃米尔赠给我大堆大堆的银子,随后,我一点也不奇怪,他砍了我的右手。”
“做你这一行,这是个很大的妨碍。”首席天文学家点点头。
“我用银子给自己重新做了这只手,用上了我精通的杠杆原理。这手很顶用。当我把积蓄量达到五万小时日光的第一道光堤建成以后,奈夫的部落长老会赠给我大堆大堆的精纺丝绸,然后用绸子困住我,不让我逃出去。
困境之中,我用丝绸和竹子造了一个飞行器,从角楼顶上的监狱里飞了下来。”
“这个飞行器带着你,历经周折,来到了克鲁尔。”首席天文学家说,“别人都奇怪,为什么你就不能找个别的差事,比如种菜吧,这样就不会再有被报酬害死的威险。为什么你坚持干这一行呢?”
金眼戴克蒂洛耸耸肩。
“我精通这一行。”他说。
首席天文学家又抬头看看那条铜鱼,现在已闪闪发光,宛如正午阳光下的一口铜锣。
“这么美的东西,”他低声说,“这么独特。过来,戴克蒂洛,告诉我,我当时说要给你什么报酬来着?”
“您让我造一条能在各个世界之间的空阔之海中邀游的鱼,”工艺大师大声回答,“作为报酬,您将……您将……”
“我将怎样?我的记性不如从前了。”首席天文学家懒洋洋地说,手摸着那暖暖的铜面。
“作为报酬,”戴克蒂洛接着说,声音里没有多少期待,“你会把我放了,不砍我任何肢体。而我,不要任何钱财。”
“啊,是的,我想起来了。”老人抬起一只布满青筋的手,补充了一句,“那是骗你的。”
空中传来一声极微弱的声响,金眼人一个踉跄。一低头,只见一个箭头从自己胸口戳出。
他厌恶地晃晃脑袋,唇边涌出血来。
四周没有一丝声音(除了几只满怀期待的苍蝇嗡嗡作响),他伸出银手,慢慢地,摸了摸那个箭头。
戴克蒂洛“哼”了一声。
“活儿干得真糙!”说完,仰面栽倒。
首席天文学家用脚尖踢踢他,叹了口气。
“为了这个工艺大师,我们要简短默哀一下。”他说。他发现一只蓝丽蝇撞上一颗金眼,然后莫名其妙地飞走了……“好了,时间够长了。”首席天文学家说,随后叫来几个奴隶抬走尸体。
“龟航员准备好了吗?”他问。
发射控制总管急忙上前:“好了,大人。”
“诵读了合适的祷文吗?”
“一丝不苟,大人。”
“离行动还有多长时间?”
“您说的是最佳发射时段。”总管小心地更正,“还有三天,大人。那时,大阿图因的尾巴出现的位置再合适不过了。”
“这么说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首席天文学家总结道,“还要有合适的祭品。”
总管鞠了个躬。
“大海会给我们提供的。”他说。
老人笑了。“一向如此。”他说。
“要是你能好好导航……”
“要是你能好好掌舵……”
一个浪头冲上甲板,灵思风和双花面面相觑。“接着往外舀水!”两个人一起喊了起来,手伸向水桶。
过了一会儿,浸水的船舱里传出双花气冲冲的声音——“真不明白这怎么能算是我的错。”他说。巫师在对面伸伸手,他又递过去一个桶。
“你是负责放哨的!”灵思风反驳道。
“是我把咱俩从奴隶主手里救出来的,忘了?”双花说。
“我宁愿当奴隶也不想当尸体。”巫师答道。他站直身子,望着大海。他看上去迷惑不解。
现在这个他,和六个月前从安科-莫波克大火里逃出来的他有点儿不一样了:身上多了不少伤疤,还有,阅历也丰富多了。他走访过中轴地,发现了丰富多彩的种族和新奇的习俗,虽然在发现过程中少不了添几道伤疤;在永难忘怀的几天里,他还穿越了传奇般的“脱水洋”,位于那个名叫“大奈夫”的干燥得不可恩议的沙漠中心;在另一个冷得多、水也多得多的大海里,他遇见过漂浮的冰山;他骑过想像出来的龙;他还几乎念出碟形世界上最最强大的魔咒:他还……
地平线绝对不应该这么短的。
“嗯?”灵思风问。
“我说什么都比当奴隶强!”双花刚说完,只见巫师把水桶远远地扔进海里,然后一屁股坐在湿乎乎的甲板上,面如死灰。双花的嘴巴张大了。
“你看,我很抱歉,是我舵掌得不好,让船撞上了暗礁。但是以目前情况来看,这船不大像要沉,而且咱们迟早会见着陆地的。”双花安慰地说,“水总会往某些地方流嘛。”
“看远处的地平线!”灵思风说,音调不大对。
双花眯起眼看。
“看上去没什么啊。”他看了一会儿,说道,“不过,好像确实比正常情况下短一些,可是……”
“那是因为边缘瀑流,”灵思风说,“咱们快要被水冲下世界边缘了!”
海浪轮番打击着半沉半浮的船,船在激流中慢慢地打着转,除了这声音,只有冗长的沉默。浪头开始变大了。
“多半就是因为这个,咱们才撞上了那座暗礁。”灵思风说,“夜里咱们被水冲离了航道。”
“想吃点儿什么吗?”双花问。他伸手在包袱里摸索,包袱被他拴在栏杆上,防潮。
“你懂不懂?”灵思风吼道,“咱们都快被冲到边儿下去了!真要命!”
“咱们难道没办法解决吗?”
“没有!”
“那我就不觉得有什么好怕的了!”双花镇定地说。
“我就知道咱们根本不应该往这个方向走。”
灵思风望着天抱怨道,“我真希望……”
“要是我的画画儿匣子还在就好了,”双花说,“可惜丢在那艘运奴隶的船上了,还有箱子里的其他东西,还有……”
“等到了咱们去的地方,你再也用不着行李箱子了。”灵思风说。他很消沉,闷闷不乐地望着远处一条粗心的鲸鱼,漂进往边缘方向奔流的巨浪里,正奋力往外游。
越缩越短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白色。巫师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遥远的轰鸣。
“船随着边缘瀑流掉下去以后会怎么样?”双花问。
“谁知道。”
“也就是说,咱们有可能穿越空间,降落在另一个世界里面。”小矮子的眼光中满是憧憬,“我喜欢。”他说。
灵思风哼了一声。
太阳在天边升起。这里离世界边缘很近了,太阳也明显大了许多。他们背靠着桅杆站着,各想各的心事。每隔一会儿,两人中的一个便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