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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储蓄所里取出了我的存款余额,大约两镑多,去做了这笔买卖。最后,我发现买卖进行得很顺利。当铺老板告诉了我到哪去搞到弹药。当天晚上,我回了家,衣袋里面鼓鼓囊囊的。我成了一名身带武器的人。
可以说,买枪是那些天我最主要的事。所以,你一定想不到,我对买枪的事如此专心致志,一边在街上走,一边在思考着达到目的的最有效的方法,所以,我对街上发生的骚动毫不在意。
街上到处都在议论纷纷。福尔镇整个地区的人都愁眉苦脸,那些去干活、去做买卖的人显得非常失望。一伙一伙的人聚在街头,就像人发炎时血中的微粒聚集在一起卡在了血管上。女人们一副生病的样子。钢铁工人拒绝降薪,已经开始罢工了。他们已处在了“表演”时期。调解委员会正在尽全力防止煤矿工人和矿主违约。而那位年轻的贵族里德卡煤矿的最大拥有者和整个斯威星里以及半个克莱顿的地主,态度极其强硬,违约在所难免。
我是班托克·伯顿矿坑口事件的目击者,我不知道到底
发生了什么事。
你可以想象一下事情是怎样一种情形。
当时,我正从一条陡峭的鹅卵石路上走下来。那路是在凹下去的小路上建成的,两边有六英尺高。上面是一排排清一色的错暗低矮的小屋,居室门都敞开着。蓝色石瓦的屋顶和一丛丛的小烟筒的房屋渐渐延伸到煤矿前那片不规则的空旷地。那片空地上覆盖着一层布满了车辙的煤泥。左边有一块长满杂草的垃圾堆,右边是煤矿的大门。这外面是正规的有许多商店的主干道。再往前走,蒸汽机车的轨道就从我的脚下开始,铁轨反射出刺目的光,先是消失在阴影里,接着,又出现在充满油污的新点燃的黄色汽灯灯光下,随后又拐弯了。再远处是一片家园,数不清的陋室,破旧的教堂。一些公共建筑,学校和各种其他建筑物散布在斯威星里到处可见的大大小小的烟囱缝隙中。右面,班托克·伯顿矿井口的长架支着一个大黑轮子,在暮色中那么高大。再远处,可以看到散放的煤层。一个人来到这座山下,总的感觉就是在辽阔的夜空背景下,那些井口的轮子在上升,而人们在天空下面正过着一种窒息的生活。
在辽阔的宇宙中,统治着寂静空间的是硕大彗星。此时,彗星正发出淡绿色的光芒。对仰望天空的人来说,那景色真是美妙极了。以大山为背景,逐渐暗淡的霞光勾勒出所有物体的轮廓。
彗星正随布莱登锻造厂阵阵烟气从东方升起。
这时,彗星看起来就象云彩一样,就是我们通过数千幅照片和草图了解到的样子。一开始,彗星只是望远镜中的一个光斑;接着,逐渐发亮,越来越大大到宇宙中可见的最大的星星;再下去,竟以惊人的速度增大了16倍,然后无声地冲向地球,直到大到与月球相等,然后超越月球。它是迄今地球周围最夺目的星体。天文学家们谈到了彗星的双尾,一个在前,一个拖后,但是,它们离地球太远了,让人们无法看清。所以,它更像一个中心强烈明亮的膨胀体在发散闪光的烟雾。当它在夜色中,显现出鲜明的绿色。
它吸引了人们对天空的注意。尽管我正专注于周围的事物,也忍不住停下来认真地凝视着天际,因为这星体是这样神奇,这样辉煌。它一定意义重大。它不可能与我们的生活观念毫无关系。
可到底会怎样呢?
我想到了帕洛德。我想到了人们对此物不断增加的恐怖和不安。我想到了科学界人士的保证:彗星很轻,也不过是几百吨的稀薄疏散的气体和尘埃。所以,即使它迎面撞击在地球上,也不会出什么事。然而,我却在想,是不是有什么人发现了这颗星对地球的重大意义了呢?
然而,当一个人把目光由远而近移向地平线时,建筑物就浮现出来,那些观望的人群也会浮现在眼前,于是,这个人就会忘了天空。
我仍旧摆脱不了那个恶梦的困扰。那梦是有关我和内蒂的,有关我的荣誉尊严。于是,我想从那些聚集的人'奇書網整理提供'群的威胁中挤过去,却无意中被突然出现的场面吸引住了……
每个人都被一股无法抗拒的磁力吸引把目光投向大街。那情景吸引着我就像奔腾的水流截住了一捆干草。忽然,整个人群发出了同一种声音,那不是一个词,就是一种声音。那声音介于“啊”与“喔”之间。那声音与威胁和抗议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最后逐渐变成低沉的“嗷嗷”声。那声调像是凶猛而粗暴的野兽发出的。这时,里德卡的汽车也发出“嘟嘟,嘟嘟”声。一切都显得那么奇怪。
人群似乎都在朝向煤矿大门移动,我也随着移动。
忽然,我听到了一声喊叫。透过黑色人群的影,我看到一辆汽车停了下来,接着,又开走了。这时,我发现有什么东西在地上蠕动……
后来,人群传言:里德卡开车,撞倒了一个没有闪开的小孩。同时可以断定的是:那是个小男孩,当汽车正慢慢地穿过人群时,那个男孩想要在车前穿过。这时,他的脚在车轮下一滑,摔倒了。
人流向前涌动。汽车鸣叫喇叭在鸣响。一切都猛地向左面移过去,大约偏过去十码左右。然后,传来一声枪响。
一下子,人们都跑掉了。一位妇女抱着一个用披巾包着的孩子,跌跌撞撞地向我跑来,撞得我摇摇晃晃直往后退。谁都以为那声音是子弹的爆炸声。实际上,这是汽车的发动机出了毛病。汽车后面喷出一股青灰色的烟弥漫在空中。大多数人又乱哄哄从四处跑出来。汽车周围被空了出来。
那个倒下的小男孩躺在地下,黑乎乎的一块,一只胳膊伸展开,两只脚也叉开着。没有人靠近他。汽车已经停了,里面坐着的三个人。六七个人把车团团地围住,好像防止车再开走。有个人,就是那位著名的工人领袖米切尔,正用压低了的激烈的语调与里德卡争论着。我离得较远,所以听不见他们在争吵什么。我身后,煤矿大门都已经打开,有人过来准备推汽车。在汽车与大门之间的空地非常泥泞。
我紧紧地抓着衣袋里的左轮手枪。我神智有些不清醒地往前走,走得并不快。结果,几个人匆匆忙忙超过我加入到那伙阻挡车的人群中去。
里德卡穿着他的皮大衣,站得高过他周围的那伙人。他的手势很随便,也很有威慑作用,讲话的声音很洪亮。他的确很注意自己的形象。他个子高大,头发金黄,英俊潇洒,有一副男高音一样绝妙的嗓音。米切尔也是一个坚强的人,他的话语铿锵有力。
“他们撞伤了那个男孩,”米切尔反复说,“你们不能走,看看这个孩有没有事。”
“这要看我是否高兴。”里德卡说着,转向司机:“嘿,下车看看。”
“你最好小心点儿。”米切尔说。后来,司机在踏板上犹豫不决。
坐在后面座位上的人站起身,向前靠着,开始对里德卡讲着话。于是,我的注意力又一次转移到他。他就是年轻的弗拉尔!彗星的光芒照亮了他英俊的脸。
米切尔和里德卡在争吵。他们的争吵声越来越高。眼前出现的新情况使我不得不把他们的争吵抛到一边。弗拉尔,又是你!
我暗中打算对付的人与我不期而遇了。
将要发生一场格斗,很可能是一场混战。因为我们两人都在这儿。
我脑中在想:我该怎么做?我希望我丧失了记忆。我就不用为这事而烦恼了。我决定立即采取行动。我手里紧紧地攥着那把左轮手枪。忽然,我想起枪里还没装上子弹。我转过身,在那些像潮水一样向汽车涌来的人流中挤出一条路。我站在道边的垃圾堆旁,那里很安静,也不会被人发觉。我可以悄悄地装上子弹。
一个年轻人紧攥着拳头,大步向前走,一眼看到了我,便踌躇了片刻。
“怎么?”他说,“你难道不怕他们吗?嗯?”
我又回头扫了他一眼,恐怕他看到我的手拖。接着,我看到他的眼神有了变化。他看着我,有些疑惑,然后,咕哝了一声,走了。
我身后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尖锐。我犹豫了一下,向汽车走去。忽然,我又返回到垃圾堆。本能告诉我,绝不能让人发觉我在给枪装子弹。我冷静地想了想我所要做的事的后果。我又回头望了望那边激烈争论的人群,也许那里已经开始了一场战斗吧?
我走到一块凹地,跪在杂草上,手指僵硬地装上了一个子弹匣,然后站起来,思考着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踌躇了一下,又转回身,把所有子弹匣都装上了子弹。我的动作迟缓,手有点不灵活。我最后检查了一遍,恐怕忘了什么事。然后,我蹲伏着,有几秒钟没有站起来,尽力控制着由于紧张而迸发出的冲动。我犹豫着。一刹那,头顶上的彗星发出一道极强烈的白绿色的曳光闪过我的脑际。当时,我生平第一次明确地把它与人类社会中激烈的暴力联系到一起,把它与我打算做的事联系到一起。就在那种绿色眩目的光芒降临人间的时刻,我要射击年轻的弗拉尔。
可是,内蒂怎么办?
在这么短的时间,想要把这显然十分复杂的事情弄清楚是不可能的。我越过了垃圾堆,慢慢地向争吵的人群走去。
当然,他必须去死……。
如今,我想让你相信,我根本不想在这种混乱的状况里去谋杀年轻的弗拉尔。我并没有把这事情想象成那种结果。我还没有把他与贵族里德卡和我们周围漆黑一团的工业世界联系在一起。他属于另外一个遥远的世界,属于柴克斯黑尔。那个世界到处是花园,有阳光一样温暖的情感,那个世界有内蒂。他在这里与我结了仇怨。我太疲惫了,太饥饿了,竟无法将事情理出个头绪来。我们之间复杂的对抗关系刺激着我。由于处在情感的纠纷中,脑子里始终充溢着要发生对抗冲突、要采取暴力行动的想法。我始终想着这些事,无法摆脱,好像这是无法改变的结果。
这时,传来一位妇女的尖叫声。人群开始向后涌动。战斗开始了。
我相信,里德卡已经从车里跳下来,撞倒了米切尔,工人们正从煤矿大门跑出来帮助他。
在人群中,由于拥挤使我很难走开。我清楚地记得有一阵,我被困在了两个大个子之间,两只手臂像被钉住不能动弹。
我靠着汽车跌跌撞撞地站起来,绕过汽车,遇到了年轻的弗拉尔。他正从后座位上下来。他的脸上映着汽车桔黄色灯光的颜色。这色彩与彗星的光彩重叠,使他看起来有些怪怪的,我被这景象激怒了,这情景激怒了我。接着,他向前走了一步。那种古怪的令人眩晕的光彩才消失了。
我想,他可能没有认出我,但是,他觉出我要攻击他。他挥拳向我打来,一下子打在了我的脸颊上。
我本能地把拿枪的手松开,右手从衣袋里掏出来去招架,接着,我的左手打在了他的胸膛上。
我这一拳打得他直摇晃。就在他向后退时,他认出了我,他的脸上表现出惊讶的表情。
“你认得我,你这流氓!”我叫喊着,又向他打去。
忽然,我的下巴挨了重重的一拳,把我打得晕头转向。我印象中的里德卡是个长满毛的大块头,像荷马史诗中的英雄,我倒在了他面前。
他好像是突然从哪里蹦出来的,于是,他不理睬我。他用粗重低缓的声音劝着弗拉尔:“别管他,特迪!他不行了。这个纠察队员还想为难你,呸!”
无数只脚在我的眼前移动。一些穿平头钉鞋的矿工踢着了我的脚踝,然后蹒跚地走掉了。乱糟糟的声音不绝于耳。后来,一切都消失了。我翻过身,盯着司机、年轻的弗拉尔和贵族里德卡。
我用手臂支撑起身体。
该死的弗拉尔!
我已经忘了我还带着枪。黑煤汤溅在了我的膝上、肘上、肩膀上、后背上。我却没能抽出手枪来?
一种奇怪的懦弱的感觉充斥着我。我无力地艰难地站起来。
我朝煤矿大门走去,然后,犹豫了一下,一瘸一拐地向家走去。失败、痛楚、慌乱和耻辱一起袭击着我。我没有勇气,也不想起哄焚燃里德卡的汽车。
夜晚,可能晚饭吃的面包、奶酷不消化,发烧、疼痛、疲惫在梦中折磨着我,使我绝望。我像是迷失在荒芜的废墟上,感到羞耻、受人欺侮、忿忿不平和无可奈何的绝望涌上心头。我对我认为不存在上帝大发雷霆,我诅咒他。事实上,发烧只是一半原因,另一半原因则是因为内蒂。那个被奇怪地扭曲了的内蒂进入了我短暂的梦境。她使我感到筋疲力尽,是我痛苦的根本原因。后来,我觉得下巴上青肿的地方隐约有些发热;再后来,我一翻身又从泥水中站起来面对我的对手们。
经常有某种类似疯狂的情绪支使着我。我咬着牙,紧紧地握着拳头。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