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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有火,入口的两边晃动着阴影。
他猫着腰,三步就走了进去。
一个女子蜷曲在生锈的金属壁炉边。炉子里燃烧着碎木头,风把烟从一个凹陷的烟囱吸了上去。火是唯一的光源,当他的目光碰到那对吃惊的大眼睛时,他认出了她的头带——一条卷起的头巾,上面印着放大的电路图。
那晚,他拒绝了她的拥抱,拒绝了她给他的食物、毯子和碎泡沫塑料窝里她身边的地方。后来他蜷缩在门边,看着她睡觉,听到风在吹打地堡的墙壁。每隔一个多小时,他就站起来,走到临时代用的炉子前,从旁边的柴堆上拿些碎木添上。这一切都不真实,可冷却是实实在在。
她侧身蜷在那儿的火光下,显得不真实。他看着她的嘴,嘴唇微微张开。她就是那个他所记得的与他一道横渡东京湾的女子,这太残酷了!
“卑鄙,不要脸的东西!”他对着风低声说,“别冒险,对吧?别引我上钩!我知道这是……”他不想在声音里流露出绝望。“我知道,听着,我知道你是谁!你是另外那一个。3简已经告诉莫莉。一丛燃烧的灌木。那不是温特穆特,而是你!温特穆特想叫布劳恩来阻止我行动。现在你让我脑死亡了,你把我弄到了这儿,一片荒芜的地区,和一个幽灵在一起,她的相貌仍像我记得的那样……”
她在睡梦中微微动了动,嘴里叫着什么,把毯子拉过来盖住肩和脸。
“你什么也不是,”他对睡觉的女子说,“你死了,你对我来说已毫无意义。听到了吗,老兄?我仍然坐在外面的书房里,只是大脑死亡了。如果你聪明的话,这一切也很快会了结。你无非是想阻止温特穆特的阴谋实现,所以你可以把我拖在这儿。虽然南黑王是个死人,你可以瞬间猜到他的行动,但他仍然会把邝病毒程序运行完。当然,这个讨厌的琳达,对,这一切肯定是你干的,对吗?温特穆特把我卷进千叶的组织时,就想利用她,但是他没能成功,说太难对付了。是你操纵着自由之岸,对吗?把她的脸放在阿什普尔房间里的死傀儡脸上的也是你。莫莉根本没有看见。你只是编辑了她的模拟刺激信号。因为你以为这样能够伤害我,以为我会在意,去你妈的!无论你叫什么。你赢了,你赢了!不过现在这一切对我都已经毫无意义,不是吗?以为我在意?你为什么这样对待我?”他又在发抖,声音很尖厉。
“亲爱的,”她说着从毯子里扭动着坐起来。“过来睡觉吧。如果你要我坐起来,我会照办的。你得睡觉,对吧?”她睡眼惺忪,声音显得更加温柔了。“你该睡觉了。”
凯斯醒来时,她不见了。火已经熄灭,可是地堡里很暖和,阳光从门廊斜射进来,把一个弯曲的金色长方形投在一个巨大的纤维罐子破裂的边缘上。那是个运输集装箱,他记得在千叶码头见过。透过它边上的破洞,可以看到里面有六七个鲜艳的黄色包裹。在阳光下,它们就像几块巨大的黄油。由于饥饿,他的胃很不舒服。他翻身从被窝里爬出来,走到罐子边,摸出一个包裹,飞快地扫视了一遍密密麻麻地印在上面的十几种文字。英文在最底下。浓缩食物,高蛋白,牛肉,型号AG…8。一串营养成分说明。他摸出第二个包裹。鸡蛋。“这该死的一切如果是你虚构的,”他说,“你也能提供真正的食物,对吗?”他一手拿一包,走遍地堡里的四间屋子。两间是空的,只有一些流沙,第四间屋子里放着三个食物罐。“当然,”他摸着密封口说。“在这儿要呆很长时间。我知道了。当然……”
他搜寻了有壁炉的屋子,找到一个装满水的塑料罐子,他认为是雨水。在毯子旁边,靠墙放着一个便宜的红色打火机,一把破裂的绿把手水手刀和她的头巾。头巾仍然打着结,汗水和污渍使它变硬了。他用刀子打开黄色包裹,把里面的东西倒进一个他在壁炉边找到的生锈的罐子里,从那只水罐里舀起水,用手指头把糊状食物拌好,吃了起来。那味道有点像牛肉。吃完后,他把罐子扔进壁炉,走出地堡。
从阳光的角度来看,已是下午了。他踢掉潮湿的尼龙鞋,沙的温暖令他惊讶。在日光下,沙滩呈银灰色,蔚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他转过地堡的墙角,向海浪走去,把外套扔在沙滩上。“我不知道这片景色你又是用了谁的记忆。”他到达水边时说。他脱掉牛仔裤,把它蹬进浅浅的海水里,穿着T恤和内裤随着它游去。
“你在干什么,凯斯?”
他回过头,发现她站在十米外的沙滩上,白色泡沫从她脚踝处涌过。
“我昨晚尿在裤子上了。”他说。
“哦,你不会再穿它了。浸了盐水,裤子会刺激你的皮肤。后面的岩石中有个水池,我带你去。”她微微侧身指了指身后。“是淡水。”退色的法国宇航工作服膝盖以下部分已经很破了,下面的皮肤很光滑,呈棕色。微风吹拂着她的头发。
“听着,”他拾起裤子朝她走去,“我有个问题要问你。我不会问你在这儿做什么。可是你到底认为我在这儿干什么?”他停下,手中湿淋淋的黑色牛仔裤碰着了他光溜溜的大腿。
“你是昨晚来的,”她对着他笑道。
“这对你来说就够了吗?我只是来了?”
“他说你会来,”她皱着鼻子,耸耸肩。“我想,他知道这事。”她抬起左脚,把另一只脚踝上的盐蹭掉,动作很笨拙,像孩子,又怯生生地对他笑。“现在你也回答我一个问题,行吗?”
他点点头。
“你怎么会把自己涂成那样的棕色,全身都涂了却剩下一只脚不涂?”
“这是你记得的最后的事吗?”他看着她从长方形金属盒盖上刮下冷冻干燥的食物渣。这盒盖是他们唯一的盘子。
她点了点头,眼睛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很大。“对不起,凯斯,对上帝发誓。是这混蛋,我想,是……”她身子前倾,双臂抱着膝盖,有几秒钟她的脸因痛苦或对痛苦的回忆而扭曲了。“我只是需要钱。回家,我想,或者……回地狱,”她说,“你不会不跟我说话吧。”
“没有烟吗?”
“该死,凯斯,你今天都问过我十次了!你怎么啦?”她拉过一缕头发放在嘴里咬着。
“可是这儿有食物,为什么会有食物呢?”
“我告诉过你,老兄,是被海浪冲上来的。”
“好了,当然。”
她又哭了,干哭。“你该死,凯斯!”她终于说,“我一个人在这里挺不错。”
他起身抓起外衣,弯腰走出门洞,手腕擦到了粗糙的混凝土。没有月亮,没有风,大海的波涛声在黑暗中把他包围了。他的牛仔裤很紧,冷而黏湿。“好吧,”他对着黑夜说,“我认了,我想我还是认了。可是明天最好冲些烟上来。”他对自己的笑声感到吃惊。“你送东西的时候,一箱啤酒也行。”他转身,重新钻进地堡。
她正拿着一根银色木棍拨动余火。“凯斯,在廉价旅馆你棺材里的那人是谁?那个戴银色太阳镜、穿黑色皮衣的精悍的武士,可把我吓坏了!后来,我想也许她是你新的女友,只是她看起来比你更有钱……”她又瞅了他一眼。“真是抱歉,我偷了你的RAM。”
“没关系,”他说,“没什么意义了!那么你把它拿给了那家伙,让他帮你进入?”
“是托尼,”她说,“我一直在跟他来往。他有个习惯,我们……无论如何,是的,我记得他在那台监视器上用过它,RAM里全是令人惊讶的图表一类的东西,我记得还猜想过你怎么……”
“那里面根本没什么图表!”他打断道。
“当然有!我只是不明白你怎么会有我小时候的照片,凯斯。还有我爸爸离开前的样子。有一次他给了我一只鸭,木头的,你有张照片……”
“托尼看了吗?”
“我不记得了。另一张,我在海滩上,很早,太阳出来了,很多鸟在凄切地鸣叫。我吓坏了,因为我没有枪,什么也没有,我知道我会生病……我走啊走,一直走到天黑,找到了这个地方。第二天,食物冲上来了,所有的东西都被缠在像硬果冻叶子的绿色海藻中。”她把木棍伸进余火中,没再拿出来。“没病,”她说。余火雀跃着。“倒是更想抽烟了。你呢,凯斯?你仍然兴奋吗?”火光在她的颧骨下面跳动,这使他想起了魔法城堡和欧罗巴坦克战。
“不!”他说。当吻着她唇上眼泪的咸味时,他知道一切都已无关紧要了。她身上有种力量,是一种他在夜城就熟知,并且一直保留在她身上的力量,一种能逃离时间和死亡,以及迫害他们的无情的街道的力量。那是个他以前知道的地方;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把他弄到那儿去的,不知怎的,他总是能够把这种他多次找到又失去的东西忘却。他记得,当她把他拉下的时候,他知道这属于肉体,属于牛仔们嘲笑的肉体。这是个难以了解的巨大的东西,是只有身体才能理解的螺旋形和信息素,无限的错综复杂的信息。
他解开法国宇航工作服时,拉链卡住了,尼龙链齿里塞满了盐。他把它拉开,当被盐腐蚀的布裂开时,有些金属颗粒崩到了墙上,接着他进入了她,实现着古老信息的传递。在这儿,甚至在这儿,一个他知道的地方——一个陌生人的记忆编码模型,仍然存在着欲望。
一根木柴燃着了,她紧贴着他发抖,跳跃的火焰把他俩紧缠在一起的影子投射在墙上。
后来,他们躺在一起,他的手放在她的大腿之间,他想起了她在沙滩上的样子,白色的泡沫涌过她的脚踝;想起了她说的话。
“他告诉过你我要来,”他说。
可是她只是滚过来紧紧靠着他,臀部贴着他的大腿,手握着他的手,在梦中低语着些什么。
第九章
他被音乐声吵醒,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心跳的声音。他在她身边坐起来。拂晓时分,天气很凉,他把外衣拉到肩上,朦胧的光亮从门洞射进来,炉火早已熄灭。
他的视觉里充满了以灰色地堡四壁为背景的重影象形符号——一些半透明的代号线条。他看着自己的手背,看见暗淡的霓虹灯中的氖气分子在含义不明的代码指挥下从他的皮肤下面爬过。他抬起右手,试着动了动,留下了一片模糊、闪烁的余像痕迹。
他手臂和脖颈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他伏在那儿,露出牙,感受着音乐。脉动消失了,又出现,又消失……
“怎么了?”她坐起来,撩开眼前的头发。“亲爱的……”
“我想……用毒品……你这儿有吗?”
她摇了摇头,伸出手搭在他的臂膀上。
“琳达,谁告诉你,谁告诉你我要来的?谁?”
“在海滩上,”她说,好像有什么东西迫使她避开凯斯的视线。“一个男孩,我在海滩上遇到的,大约十三岁,住在这儿。”
“那么他说过些什么?”
“他说你会来,说你不会恨我,还说我们在这儿会很好。他告诉我雨水池在那儿。他像是墨西哥人。”
“巴西人!”凯斯说,一片新的代号又从墙上闪过。“我认为他来自里约热内卢。”他站起来,费力地穿上牛仔裤。
“凯斯,”她说,声音在颤抖。“凯斯,你要去哪儿?”
“我想我会找到那男孩,”他说。这时音乐声又涌了回来,仍然只有一种节奏,平稳而熟悉,可是他却想不起曾在哪里听到过。
“别,凯斯!”
“在我刚到这儿时,我想我看到了什么东西。海滩那边有一个城市,可昨天它并不在那儿。你见到过吗?”他使劲拉上鞋子的拉链,在鞋带上的死结处,鞋子被扯破了,最后他只好把它扔到了角落里。
她点了点头,垂下眼睛。“是的,我有时能见到。”
“去过那儿吗,琳达?”他穿上外衣。
“没有,”她说,“可是我试过。我刚来时很无聊,至少我觉得它是座城市,也许我能找到什么东西。”她做了个鬼脸。“我并没有生病,只是想生病。所以我把食物放在一个罐子里,用水掺得很稀,因为我没有其他罐子来装水。我走了一整天,有时能看见那座城市,它好像并不遥远,但是也不近,后来它靠近了些,我终于看清了。那天它有时看起来像废墟,也许没有人住在那儿,其他时候我想我看到的是闪光的机器、汽车或别的什么东西……”她的声音低了下来。
“它是什么?”
“就是这个,”她指着壁炉、深色的墙和晨光映出的门廊的轮廓,“我们住的地方,它变小了,凯斯,你走得越近它越小。”
他在门洞旁最后停了一下。“这事你问过男孩吗?”
“问过。他说我不会明白的,是在浪费时间。说它是,它像……一个事件。说这是我们的范围,他称之为事件范围。”
这些话对他毫无意义。他离开地堡,盲目地冲出去,朝着——不知怎的,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