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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到些什么,殷奇尼?”这句问话明显带有不耐烦的意思。
殴奇尼没有忘记自己也曾经年轻英俊过,当时他还是旧川陀的一名贵族。殷奇尼也记得,他到达新川陀的时候就已经是破了相的老人了。由于裘德。柯玛生大地主的恩典,他才得以苟活下来,为了报答大地主的大恩大德,他随时随地为柯玛生提供各种各样的鬼点子。
殷奇尼轻轻叹了一口气,又小声地说:“从基地来的那些访客老爷,我们轻而易举就能拿下。尤其是,老爷,他们只驾着一艘太空船单独前来,其中又只有一个能动武的人,我们可得好好‘欢迎’他们。”
“欢迎?”柯玛生以沮丧的口吻说,“也许吧。但是那些人都是魔术师,他们可能暗藏着强大的威力。”
“呸——”殷奇尼喃喃说道,“这就是所谓的距离产生幻象。基地只是一个普通的世界,它的公民也只不过是普通人。如果你拿武器轰他们,他们照样会一命呜呼。”
殷奇尼一面说,一面维持着飞车的正确航线,飞过了一条蜿蜒而闪烁的河流。然后他又轻声地说:“不是听说有一个人,他把银河外缘的世界全都搅得天翻地覆吗?”
柯玛生突然起疑,问道:“这件事情你知道多少?”
专用司机这回没有露出笑容,他一本正经地说:“什么都不知道,老爷,我只不过随口问问。”
大地主只犹豫了一下子,然后就毫不客气地单刀直入:“你问的任何问题都有目的,你这种探听情报的方法,早晚会让你那根细脖子被老虎钳夹扁。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那个人叫做骡,几个月以前,他的一名属下曾经来过这里,为了……一件公事。我正在等待另一个人……嗯……来将这件事情做个了结。”
“这些新来的访客呢?他们难道不是你要等的人吗?”
“他们没有任何证明文件。”
“据说基地被攻陷了……”
“我可没有告诉你这种事。”
“大家都这么说。”殷奇尼继续泰然自若地说道,“如果这是正确的消息,那么这些人可能是逃出来的难民,也许我们可以把他们抓起来,将来交给骡的手下,以表示我们真诚的友谊。”
“是吗?”柯玛生不太确定。
“此外,老爷,既然大家都知道,统治者的朋友也不过是最后的牺牲者,我们这么做,也只是正当的自卫手段。我们原本就有心灵探测器,现在又有了四个基地的脑袋,而基地有许多秘密值得我们挖掘,连骡都会需要这些秘密。这样一来,我们跟骡的友谊就可以稍微平等一点。”
在平稳的高空中,柯玛生因为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而打了个冷战。他说:“可是,假如基地没有失陷,如果那些消息都是假的呢?据说有预言保证基地绝不可能战败。”
“这年头,已经不流行星相卜卦那一套了,老爷。”
“然而如果它根本没有失陷呢?你想想看,如果基地没有失陷!骡对我做了许多保证,可是……”他突然发觉自己说得太多了,赶紧拉回原来的话题,“那就是说,他在吹牛,然而牛皮人人会吹,可是凡事说来容易,做来可没那么简单。”
殷奇尼轻声笑了笑,接嘴道:“做来可没那么简单,的确没错,但是只要动手了,就没有想像中那么困难。在整个银河中,恐怕要属银河尽头的那个基地最可怕了。”
“别忘了还有皇太子呢。”柯玛生喃喃地说,几乎是自言自语。
“这么说,他也在跟骡打交道,是吗,老爷?”
柯玛生几乎无法压抑突然浮现的得意自满:“并不尽然,他可不像我做的这么多。但是他现在变得越来越狂妄,越来越难以控制,简直是已经着魔了。如果我将这些人抓起来,他会为了自己的目的,将他们据为己有——因为他这个人可狡猾得很——现在我还没有准备要跟他翻脸。”说完他厌恶地皱着眉头,肥厚的双颊也垂了下来。
“昨天我瞥见了那些异邦人。”灰发的司机扯到另一个话题,“那个黑头发的女人很不寻常,她走起路来像男人一样毫无顾忌,还有她的皮肤苍白得惊人,跟她乌溜溜的黑发形成强烈对比。”在他嘶哑而有气无力的声音中,似乎透出了几丝兴奋。柯玛生突然感到很讶异,不禁转过头来瞪着他。
殷奇尼继续说:“那个皇太子,我想,不论他有多么狡猾,也不会拒绝接受合理的妥协方案。如果你让他带走那个女孩,想必我们就可以把其他人留下来……”
柯玛生立即开窍:“好主意!真是个好主意!殷奇尼,掉头回去!还有,殷奇尼,如果一切都很顺利的话,我们就可以继续讨论还你自由的细节问题。”
似乎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柯玛生才刚刚回到家,就在私人书房发现了一个私人信囊,它是以仅有少数人知道的波长传送来的。柯玛生的肥脸上露出微笑,他知道骡的人快要到了,而这就代表基地真的陷落了。
贝妲朦胧的视觉还依然残留着那座“宫殿”的影像,但那并不是她现在真正看到的景象。在她的内心深处,仿佛感到有点失望。那个房间很小,几乎可说是既朴素又平凡。那个“宫殿”根本连基地的市长官邸都不如,而达勾柏特九世……
皇帝的模样究竟应该是什么样子,贝妲心中有一个很明确的概念——他不应该看起来像一个慈祥的祖父,不应该显得瘦削、苍白而衰老,也不应该亲自为客人倒茶,或是对客人表现得过分殷切。
可是,事实上却刚好相反。
贝妲抓稳了茶杯,达勾柏特九世一面为她倒茶,一面吃吃地笑着。
“我感到万分高兴,亲爱的女士。我有好久没有参加过任何庆典,也有好久没接见廷臣。如今,来自外围世界的访客们,我已经没有机会亲自欢迎了。因为我年事已高,这些琐事都已交给太子处理。你们还没有见过太子吗?他是个好孩子,有点任性倒是真的,不过他还年轻。要不要加一个香料袋?不要吗?”
杜伦试图插嘴:“启禀陛下……”
“什么事?”
“启禀陛下,我们来觐见陛下,并不是要来打扰……”
“没有这回事,绝不会打扰我的。今天晚上将为你们举行迎宾国宴,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可以放轻松一点。嗯,你们刚才说是从哪里来的?我们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举行迎宾国宴。你们说来自安纳克瑞昂星省,是吗?”
“启禀陛下,我们是从基地来的。”
“是的,基地,我现在想起来了。我知道它在哪里,它位于安纳克瑞昂星省。我从来没有去过那里,御医不允许我做长途旅行。我不记得我派驻在安纳克瑞昂的总督,最近曾有任何奏章呈上来。那里的情况怎么样?”他以关切的口吻问道。
“启禀陛下,”杜伦轻声地说,“我没有带来任何人的申诉状。”
“那实在太好了,我会好好嘉奖我的总督。”
杜伦以无奈的眼神看着艾布林。米斯,米斯那粗鲁的声音立刻响起:“启禀陛下,我们听说必须要得到陛下的御准,才能去参观位于川陀大学的帝国图书馆。”
“川陀?”老皇帝柔声地问,“川陀?”
他瘦削的脸庞现出一阵茫然与痛苦,又小声说:“川陀?我现在想起来了。我正在筹备一个军事反攻计划,准备率领庞大的舰队打回川陀去。你们就跟我一块行动,我们将并肩作战,打垮吉尔模那个叛徒。然后我们将携手合作,共同重建伟大的银河帝国!”
此时老皇帝伛偻的脊背也挺直了,他的声音变得洪亮,目光也转趋凌厉。然后,他眨了眨眼睛,又轻声地说:“但吉尔模已经死了,我好像想起来啦——没错,没错!恶贯满盈的吉尔模已经死了!川陀也变成了一片废墟——目前似乎就是如此——你们刚才说是从哪里来的?”
马巨擘忽然对贝妲耳语道:“这个人真的就是皇帝吗?我始终以为皇帝应该比普通人更伟大、更英明。”
贝妲挥手示意马巨擘别说话,然后对皇帝说:“如果陛下能为我们签一张许可状,让我们能够到川陀去,对双方的合作会很有帮助。”
“去川陀?”老皇帝的表情呆滞,心中一片茫然。
“启禀陛下,我们是代表安纳克瑞昂的总督前来觐见陛下的。他要我们代他向陛下禀报,其实吉尔模还没有死……”
“还没有死!还没有死!”达勾柏特惊吼道,“他在哪里?又要打仗了!”
“启禀陛下,现在还不能公开这个消息,吉尔模的行踪至今不明。总督派我们来向陛下禀报这个事实,然后我们必须到川陀去,才有办法找到他藏匿的巢穴。一旦发现了之后……”
“没错,没错……非得把他找到不可……”老皇帝蹒册地走到墙边,用发抖的手指碰了碰一个小型光电管。
他空等了一会儿,又喃喃地说:“我的侍臣还没有来,我不能再等他们了。”
他在一张白纸上写了一些潦草的字迹,最后还给了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然后说:“吉尔模早晚会领教我的厉害,你们刚才说是从哪里来的?安纳克瑞昂?那里的情况怎么样?皇帝的威名仍旧至高无上吗?”
贝妲从他松软的手指间取过那张纸,再回答他说:“陛下深受百姓爱戴,陛下对百姓的慈爱,妇孺皆知。”
“我应该起驾到安纳克瑞昂,去巡视一下我的好百姓。可是我的御医说……我不记得他说过什么,下过……”皇帝抬起头来,苍老灰暗的眼珠又变得锐利,“你们刚才提到了吉尔模吗?”
“启禀陛下,完全没有。”
“他不会再猖狂了,回去就这样告诉你们的同胞。川陀会屹立不倒!如今父皇正率领舰队御驾亲征,吉尔模那个叛徒,还有他手下那些大逆不道的喽啰,都会被困死在太空中。”
老皇帝说完,又摇摇晃晃地走回座椅,目光再度失去神采。他问道:“我刚才说了些什么?”
杜伦站起来,向老皇帝深深一鞠躬,回答说:“陛下对我们亲切无比,令我们如沐春风,可惜我们觐见的时间已经结束了。”
达勾柏特九世遂站起身来,挺直了脊背,看着他的访客一个接着一个倒退着退下。这时,达勾柏特九世看来真像是一位皇帝。
四位访客退下之后,立刻有二十名武装人员一拥而上,将他们四人团团围住。
一柄轻武器发出了一道闪光……
贝坦感到自己的意识逐渐恢复,但是却没有“我在哪里”那种感觉。她清楚地记得那个自称是皇帝的古怪老者,还有埋伏在外面的那些人。她的手指关节还在隐隐作痛,说明她曾经受到麻痹枪的攻击。
她又闭上了眼睛,留心听着身边响起的每一个声音。
她听得出有两个男人在说话,其中一个说得很慢,口气也很小心,而在明显的奉承之下,浮现着藏不住的狡猾。另一个人的声音嘶哑含混,几乎带着醉意,而且说话时口沫四溅——贝妲对这两个声音都感到嫌恶无比。
嘶哑的声音显然是主子。
贝妲最先听到的几句话是:“……他为何永远死不了,那个老疯子,实在令我厌烦、令我困扰。柯玛生,我要赶快行动,我的年纪也不小了。”
“启禀殿下,让我们先来研究一下这些人有什么用处。从他们身上,我们可能会发现奇异的力量,那将是你的父亲无法提供的。”
在一阵带着笑声的耳语中,嘶哑的声音渐渐消失。贝妲只听到几个字:“……这个女孩……”
另外那个谄媚的声音变成了淫秽的低笑声,然后再用哥俩好的口气说:“达勾柏特,你一点也没有变老,没有人不知道你还像个二十岁的少年郎。”
然后两人就一起哈哈大笑,贝妲的血液都快凝结了。达勾柏特——殿下——老皇帝曾经提到他有一个任性的太子。贝妲似乎能体会出刚才那段对话的含意,可是在现实生活中,怎么也会发生这种事情……
此时她听到了一阵缓慢而激动的咒骂,那是杜伦的声音。
贝妲再度张开眼睛,发现杜伦正瞪着她。杜伦看到她睁开眼睛,似乎显得放心一点,他又用凶狠的口气说:“你们这种强盗行径,我们会要求陛下还一个公道,放开我们。”
贝坦直到现在才发觉,自己的手腕被强力吸附场固定在墙壁上,脚踝也被地板紧紧吸住,全身上下都动弹下得。
声音嘶哑的那个男子向杜伦走近,他挺着一个大肚子,头发剩下没几根,眼袋浮肿,还有两个黑眼圈。他穿着银色金属泡镶边的紧身上衣,戴着一顶有遮檐的帽子,上面还插着一根俗丽的羽毛。
他仿佛听到了最有趣的笑话,冷笑着说:“陛下?那个可怜的疯老头?”
“我有他签署的通行许可状,你们这些臣民都不可以妨碍我们的自由。”
“我可不是什么臣民,你这个太空飞来的垃圾。我是摄政兼皇储,你得这样称呼我。至于我那个可怜又痴呆的老子,既然他喜欢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