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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转过身来,只是从脚步声上,听出方天已来到了我的身后,他问我道:“你怎么不”可是,我不等他将话讲完,立即后退一步,右肘向后,猛地撞了过去。
那一撞,正撞在他的肚子上,使得方天闷哼一声,弯下腰来。
那正和我所想的完全一样,我疾转过身来,在他的后脑上,重重的敲击了一下,方天眼向上一翻,身子发软,倒在地上。
我解下了他的皮带和领带,将他的手足,紧紧地缚住,想起他曾令得我在医院中忍受那么剧烈的痛楚,我将他手足,紧紧缚住之际,也感到心安理得。
我缚住他之后,提著他,向小巷的尽头走去。
那是一个死巷子,正好合我之需,因为在深夜,是不会有人走进一条死巷子来的。
我一直将他提到了巷子的尽头,才将他放了下来。在放下他的时候,我故意重重地将他顿了一顿,我听得他发出了一下微弱的呻吟声。
我知道他醒过来了,我将身子一闪,闪到他看不到我的阴暗角落之中,但是我却可以就著一盏光线十分暗弱的路灯看到他。
我先不让他看到是谁使他变成现在那样的,以便看看他的反应如何。
只见他慢慢地睁开眼来,面上一片茫然的神色,接著,摇了摇头,而当他弄清自己,是被人缚住了手脚之际,他开始用力地挣扎了起来。我下手之际,缚得十分紧,他挣扎了一会,并没有挣扎得脱,面上的神色,更是显得骇然之极。
他滚向墙,以下颏支地,勉力站直了身子,看他的情形,是准备跳跃著出巷子去的。
然而,就在他跳第一步之际,我已一伸手,按住了他的肩头,道:“喂朋友,慢慢来,别心急!”
方天的身子在发抖,声音也在发颤,道:“你……你是谁?”
我放粗喉咙,道:“你又是谁?”
我站在方天的后面,看不到他的脸,但是我却看到,在我发出了那一个问题之后,他的耳根,已发青了,可见他的面色,一定更青!
只听他道:“我是人,是和你们一样的人,你快放开我吧!”
我刚才的那一问,一则是就著方天问我的口气,二则是因为他为人十分神秘,所以才发出的。然而我无论如何,未曾料到,方天竟会有这样的回答。
我心中急速地转念著:这是甚么意思呢?他竭力强调自己是一个人,这是为了甚么呢?难道他竟不是人?这简直荒诞之极,他不是人是甚么?然而,他又为甚么那样讲法呢?
他的身份,当真是越来越神秘了。
在那样的情形下,我心中虽然是茫然一片,一点头绪也没有,但是我却装著胸有成竹似地道:“不,你不是人,你和我们不一样!”
我这句话才一出口,使听得方天发出了一声呻吟!
那一声呻吟之中,充满了绝望的意味!同时,他的身子,也软了下来,在墙上靠了一靠,终于站不稳,而坐倒在地。
这时候,我也呆了。
我绝未料到,我的话竟会引起方天那样的震动!
这不可能有第二个解释,唯一的解释就是:方天不是人。如果他是人的话,何以一听到我的话,竟惊到几乎昏厥?
然而,这不是太荒唐太怪诞太不可思议太无稽了么?方天不是人,是甚么?是妖精?是狼人?我一步跨向前去,看得很清楚,只见方天并没有露出“原形”来。
他仍然是我所熟悉的方天,从在学校中第一次见到他起到现在,也仍是一个模样,只不过如今,他的面色更其苍白而已。
我看他紧紧地闭著眼睛,便道:“你怎么了?”
方天喘著气,并不睁开眼睛来。看他的神情,他像是已感到了绝望,像是一个已到了刑场上的死囚一样,甚么都不想再看了,所以才不睁开眼睛来的,他只是道:“我的一切,你已知道了么?”
我又假作知道了一切,道:“自然知道了!”方天急促地呼著气,道:“放开我,放开我,你是知识份子?我向你说几个公式,你可以一生用不尽了,你不识字,我写给你,你去卖给任何人,你去卖给任何一个国家都可以……快放开我,放开我……”
方天的话,我越听越糊涂。
我只是听出,方天似乎愿意以甚么科学上的公式,来作为我放开他的条件。然而,那是甚么公式,居然那样地值钱呢?
我心中一面想,一面道:“不,我放开你之后,只怕回到家中,第二天就被人发现我自杀死了。”
方天的身子,突然如同筛糠也似地抖了起来,道:“不……不……你不见得会害我吧!”
我心中的疑惑,越来越甚,已到了如果不解答,便不能休的地步,我回复了正常的声音,道:“好了,方天,你究竟在捣甚么鬼?”
我料到我一讲完,方天一定会睁开眼来的,所以我立即顺手除下了戴在面上的面具。
果然,方天一听到我的话,立即睁开眼来。
他一睁开眼,使失声叫道:“卫斯理!”
我笑了一下,道:“还算好,你总算认得老同学。”方天面上的每一条肌肉,都在跳动著,显见他的心中,骇然之极。
他喉问“格格”地作声,好一会,才吐出了四个字来,道:“你……没……有……死?”
我道:“没有死,你想害我几次,但是我都死里逃生了……”方天道:“相信我,我是逼不得已的,我是被你逼出来的,你……你……”
他的神色实在太惊惶了,令得我非但不忍惩治他,反而安慰他道:“你有话慢慢说,何必那么紧张?”他呜咽地哭了起来,道:“我完了,我完了,我将永远留在这里了wrshǚ。сōm,我完了……”
他又讲起我听来莫名其妙的话来。
我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喂,老友,我们一件事一件事解决,你别哭好不?”
方天渐渐止住了呜咽声,道:“你……要将我……怎么样。”
我想了一想,道:“那全要看你自己。”
方天茫然道:“看我自己?”
我道:“是,加果你能使我心中的疑问,都有满意的答覆,那我使不究以往了。”方天的眼中,突然闪耀著一种异样的光彩,道:“你心中的疑问?那你……并不知道我的一切?”
我一时不察,道:“是的,所以我才要向你问一个究竟。”
方天道:“你将我放开,你将我放开。”
我摇头道:“不行,如果你再用那东西来伤我,这里没有积雪,我活得了么?方天忙道:“没有了,那东西只能用一次,已经给我抛掉了。”
我自然相信他的话,但是在搜了他全身,而未曾再发现那东西和可疑的物事之后,我便松了他的縳,但是我的手,却捉住了他的手臂,一齐向巷外走去,我心中的疑问实在太多,竟决不定该问哪一个才好,想了一想,才道:“在北海道,你用来伤我的是甚么?”
方天“噢”地一声,道:“那只不过是一种小玩意,那小盒子之中,有一种放射性极强的金属,盒子又是另一种可以克制那种放射光的金属制成的,一按钮,盒子上如同照相机的快门一样,百分之一秒地一开一合间,盒中金属的放射线,便足以将人灼伤了”
“灼死!”我更正著他。
方天显得十分尴尬,道:“但只能一次,一次之后,经过放射线的作用,放射性消失,金属的原子排列,起了变化,那种金属,便转为另一种金属了。”
我道:“好,我愿意知道那种放射性极强的金属名称。”方天道:“那种金属,叫‘西奥勒克’。”
我怔了一怔,道:“甚么?”方天道:“叫西奥勒克,是十分普通的金属,我们那里”他只讲到这里,便住了口。
我从来也未曾听到过有一种金属,有那么强烈的放射性,而又名为“西奥勒克”的,我正归咎于我自己科学知识的贫乏,然而,我又陡地想起,这其中,有著不对头的地方。
方天说那种金属十分普通,而如果真是十分普通的话,为甚么不见强国用来作毁灭性的武器呢?我心中放著疑问,握住方天手背的手,也不由自主,松了一松。
方天显然是早就在等这个机会了,他就在那时,用力地一挣,挣脱了我的手,向前快步地奔出了几步。我自然不肯就这样放他离去,立即起步追去。
然而,方天在快奔出了几步之后,伸手入袋,疾转身过来,叫道:“卫斯理,不要逼我用武器,快站住!”我离得他极近,只要再冲过两步,就可以将他再次抓住了!
然而,我却停了下来。
我的确是被他吓住了。
虽然刚才我曾搜过他如今插手的那只衣袋,袋中并没有甚么东西。但是方天是一个怪到那样子的怪人,你根本不可能以常情去料断他的。或许,他是在虚言恫吓。但也有可能,他是真的有甚么可以杀人于百分之一秒的武器在。
我记得在北海道,我受重伤之前,他也曾屡次说过“不要逼我”的。
我扬了扬双手,道:“好,我不追你,但是我绝不会干休的!”方天叫道:“你别管我,你别管我,你别管我好不好?你为甚么仅仅为了你的好奇心,而要来管我,使我不得安宁,使我不得……”
他讲到这里,突然剧咳起来。
我冷笑了一声,道:“方天,你将事情说得太简单了。你还记得我们的同学么?你自然更没有忘了滑雪女选手?还有我自己,我们都几乎为你丧生!而我如今更受了一位伤心的父亲的委托,你说我仅是为了好奇心?”
方天向后退出了一步,道:“我是逼不得已的,我是逼不得已的。”
我道:“我相信你是逼不得已的,但是我要知道:为甚么!”
方天道:“我不能告诉你,将来,你会明白。”我叹了一口气,方天的话,说了等于白说,我以十分恳切的语声,道:“好,为了你,我已惹下了天大的麻烦,我也不必和你细说了,我是一个不怕麻烦的人,我相信你的麻烦,一定比我更甚。如果你要我帮助的话,我一定忘记北海道不愉快的事,而很乐意帮助你的。”
方天望著我,一声不出。好一会,他才道:“我走了,你可别追上来!”
我耸了耸肩,道:“我知道,我一追上来,你又要逼不得已了!”我一句话未曾讲完,方天已经急促地向外奔了出去。
我等也出了巷子,连忙追了上去。
只见他一出巷子,使向左转,我扬声叫道:“还有,你失去的东西。是在我这里!”
方天猛地一停,但立即又向前奔出!
我没有再去追赶,也没有跟踪。我相信,方天即使不会来求助于我,也必然会来我这里,要回他失去的东西,我发觉方天似乎将所有的人,都当作敌人,大约只有佐佐木季子一人是例外,我决定回到佐佐木家去,明天,向季子再了解一下方天的为人。
第十部:古老的传说
深夜,路上极其寂静,我急步地走著,一直走到了佐佐木博士的家门前,都没有甚么事发生。到了佐佐木博士家花园的围墙外,我一面准备翻墙而入,一面心中还在暗暗高兴。
我高兴的是,一则方天和我之间的纠缠,已是我占了上风。二则,某国大使馆、月神会等跟纵我的人,这时万万想不到佐佐木博士家中的花匠,就是他们所要追寻的目标。我的心情显得十分轻松,双手一伸,身子一屈,足尖用力一弹,双手攀住了墙头。
我双手一攀住了墙头,轻松的心情,便立即一扫而空!
我的手已攀住了墙头,自然也可以看到墙内的情形了。只见那个打理得十分整洁,我也曾在其中化了一下午时光的花园,竟呈现著一片异样的凌乱!
草地被贱踏得不成样子,而在一条道路两旁的盆花,也几乎全都碰翻,有的连盆都碎了!我呆了呆,双手一用劲,便翻过了围墙,落在园中。
我并不停留,立即向屋子奔去。
还未曾奔上石阶,我便意识到,在我离开这里,大约一个小时之间,这里曾发生过惊人的变故。我首先看到,镶在正门上的一块大玻璃已经碎裂了。
我纵身一跃,便跃上了所有的石阶,推开门来,只见有一个人,伏倒在地上。我连忙俯下身来,那人的脸伏在地上,但是我却已可以看出,他是佐佐木博士。
我将博士翻了过来,只见博士的面色,如同黄蜡一样,我心中不禁一阵发凉。一看到这种面色,不用再去探鼻息、把脉搏,也可以知道,这已是一个死人。
我只觉得心中一阵绞痛,那种绞痛,使得我的四肢都为之抽搐!
佐佐木博士曾经救过我的性命,曾经挽救过无数人的性命,但是这时他却死了。当然,人人都会死的,但博士却是死于狙击。
我呆了好一会,才直起身子来,突然发狂似地大声叫道:“在哪里,你在哪里,你杀死了博士,现在躲在哪里?”我不知道是谁杀死博士的。当然,我也明明知道,凶手早已离开了这里,但是我还是自己不能控制自己地大叫著。
我叫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