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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瞪着山脚下的村庄,好半天没吭声。
“那条肘臂,”他终于开腔,“就在你眼前。”
他卷起外衣袖子,露出肘臂上的一个疤痕。
“祖父!”我大叫一声,冲上前去,伸出双手紧紧搂住他。
“乖孙子!”他揽住我的脖子,一面啜泣一面呼唤。“孙子,我的孙子啊……”
方块3
……她被自己的投影吸引到这儿来……
某种家族诅咒也出现在小圆面包书中。情节愈来愈复杂,故事愈来愈离奇了。
中途,我们在一家乡下酒馆门前停下来,坐在两株大树下的一张长桌旁吃午餐。酒馆周围的庄园,栽种着一望无际的橘子树。
我们吃烤肉串和希腊式的凉拌山羊乳酪沙拉。甜点送来时,我跟爸爸谈起魔幻岛上的历法。当然,我不能让他知道我在阅读小圆面包书,因此我被迫撒了个谎,骗他说,这套历法是我坐在车子后座,闷极无聊想出来的。
爸爸听呆了。他掏出钢笔,在餐巾上计算起来。
“一副扑克牌中的五十二张牌,代表一年的五十二个星期。算起来,全年总共有三百六十四天,分成十三个月,每个月二十八天。
但实际上每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多出来的一天……”
“多出来的一天就是‘丑角日’。”我说。
“哇,那么巧啊!”
爸爸坐在餐桌旁,好一会儿只管呆呆望着酒馆周遭的橘子园。
“汉斯·汤玛士,你是什么时候出生的?”他忽然问我。
我不太明白爸爸的意思。
“1972年2月29日。”我回答说。
“那一天是什么日子?”爸爸又问道。
我突然醒悟:原来我是在闰年出生!根据魔幻岛上的历法,那一天应该算是“丑角日”。阅读小圆面包书时,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呢?“我出生那一天是‘丑角日’。”我回答爸爸。
“对!完全正确。”
“爸爸,我出生在‘丑角日’,是因为我父亲是一个小丑呢,还是因为我自己就是一个小丑?”我问道。
爸爸瞅着我,认真地回答:“两者都是。我在‘丑角日’那天获得一个儿子,而你在‘丑角日’那天来到这个世界。咱们父子两个都是丑角啊。”
发现我出生在“丑角日”,爸爸显得很开心,但从他的口气我也听得出,他开始担心,总有一天我会取代他的“丑角”地位。
不管怎样,他很快就把话题转回到历法上。
“这套历法是你刚刚想出来的吗?”爸爸再一次问我。“真有趣!每一个星期都有自己的牌,每一个月都有自己的点数,从爱司牌的幺到老K牌的十三,而每一个季节都有自己的花色——黑桃、红心、方块或梅花。汉斯·汤玛士,你应该向政府申请专利权啊。据我所知,世界上还没有人发明‘扑克牌历法’呢。”
爸爸手里端着咖啡杯,一边喝一边格格笑。然后他又补充说:“最初我们西方人使用‘罗马儒略历’(Juliancalendar,译注:凯撒大帝于纪元前,四十六年所创),后来改用‘格里高里历’(Gregoriancalendar,译注:教宗格里高里十三世修订之历法,现通行于世界各国,每年为三百六十五日,闰年为三百六十六日,每四年一闰)。
看来,现在已经到了施行新历法的时候啰。”
显然,爸爸对历法这玩意儿比我还感兴趣。他拿起钢笔,在餐巾上匆匆计算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瞅着我,眼瞳中闪烁着狡黠的光彩,模样儿活像扑克牌中的那个丑角。“还有更有趣的呢广他说。
我望着他。
“每一副扑克牌都有四组牌——梅花、方块、黑桃和红心,”爸爸说。“如果你把每一组牌的点数加起来,你得到的是九十一。幺是一点、K是十三点、Q是十二点……等等。每一组十三张牌加起来的点数是九十一。”
“九十一?那又怎样?”我听得一头雾水。
爸爸把钢笔搁在餐巾上,睁起眼睛直直瞪着我。
“九十一乘以四,等于多少?”他问道。
“九四三十六……”我数了一下。“答案是三百六十四j哇,真的很巧吆!”
“对!”一副扑克牌的总点数是三百六十四,外加一张丑角牌。
根据你所说的那套历法,有些年分有两个‘丑角日’。汉斯·汤玛士,通常一副扑克中会附加两张丑角牌,原因就在这里。这不可能“爸爸,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扑克牌是根据历法的原理做成的?”我问道。“一副牌的总点数刚好跟一年的总天数相同。你觉得这是故意的?”
“这就难说哕。不过,我倒是觉得,这件事显示出,一般人对成天出现在眼前的一些符号和数字,简直就视若无睹。想想看,全世界有好几百万副扑克牌在流通,可是,从没有人把牌上的点数加一加,看看会产生什么答案。”
爸爸坐在餐桌旁,静静思考这个问题。他那张脸孔渐渐凝重了起来。
“这下可麻烦了!如果丑角牌在历法上占有一席之地,那么,将来我就不容易向别人讨取丑角牌哕。”说完,他像马儿一样呵呵笑起来。毕竟,扑克牌历法并不值得我们认真看待。
吃过午餐回到车上后,爸爸还一边格格笑个不停。显然他心中还在想着扑克牌历法。
车子驶近雅典时,我看到路旁有一幅巨大的路标。一路上,这幅路标已经出现好几次,但这会儿看见它,我却兴奋得叫嚷起来:“停车j爸爸,拜托你停车!”
爸爸吓了一大跳,慌忙踩刹车,把车子开到路旁停下来。
“你现在又怎么啦?”他转过头来看看我。
“下车!”我一个劲叫嚷。“我们一定要在这里下车!”
爸爸赶紧打开车门跳出去。“你是不是中邪了?”他问道。
我伸出手臂,指了指几米外的路标。
“你看到那个路标吗?”我问爸爸。
看到爸爸一脸困惑的样子,我真应该同情他,但这时我心里只想着那个路标。
“那个路标怎么啦?”爸爸问道。他一定以为我真的中邪了。
“你读读路标上面的字嘛!”我要求爸爸。
“雅汀纳(Athinai)。”爸爸把路标上的地名读一遍,脸上的神色渐渐静下来。“那是希腊文,意思是雅典。”
“你只看出这点吗?为什么不倒着读读看呢?”
“伊雅尼达(1anihta)。”爸爸大声读出来。
我不再吭声了,只静静地望着爸爸,点点头。
“唔,这个地名倒着读,听起来是挺像你妈的名字‘爱妮妲’。”
爸爸点点头,从口袋掏出一根烟,点上火。
看到他那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我忍不住发作了:“滑稽?你只觉得滑稽?她就在这儿!爸爸,你明白吗?她到过这里!她是被自己的投影吸引来这儿的。那是她的命运啊。爸爸,你现在应该看出这中间的关联了。”
听我这么一说,爸爸却恼怒了起来:“别那么激动嘛!汉斯·汤玛士!”
显然,爸爸一听我提起妈妈的命运和投影,心里就十分不舒服。
我们回到车上。
“你的……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有时候会失控。”爸爸说。
他指的不单是路标那件事,显然也包括我向他提过的侏儒和扑克牌历法。如果他真的这么想,那对我就太不公平了。我不觉得,他有资格批评别人“想象力太丰富”,因为,毕竟是他开始谈论“家族诅咒”这档子事。
在前往雅典的路上,我悄悄打开小圆面包书,看看魔幻岛上的侏儒们如何准备“小丑之宴”。
方块4
……她那只小手跟早晨的露水一样沁凉……
在魔幻岛上,我终于遇见了自己的祖父。原来,我父亲就是他当年离开德国时,我祖母肚子里所怀的孩子。后来他却在大西洋遭遇一场海难,回不了家乡。
哪一件事比较奇怪呢?一颗小小的种子,终于萌芽成长茁壮?一个独居岛上的人,终于把自己的幻想转化成事实?换一个角度来看,我们人类难道不也是一种幻想——活生生的、行走在地球上的幻想?究竟是谁把“我们”投射进这个世界呢?佛洛德独个儿在这座岛屿上生活了半个世纪。我们祖孙两人能不能结伴,一块回德国呢?会不会有这么一天——我回到家乡卢比克,踏进我父亲开设的面包店,向他介绍跟我同行的那个老人:“爸爸,我从国外带回一个人,他名字叫佛洛德,是你的父亲。”
祖孙相认,紧紧拥抱在一起的当儿,我心中百感交集,各种思绪纷至沓来。就在这个时候,一群身穿红衣的侏儒匆匆上山坡来。
“瞧!”我悄悄对祖父说,“有访客上门了。”
“那是红心侏儒,”佛洛德爷爷颤抖着嗓门说,“每次举行‘丑角之宴’,他们都会来带我去参加。”
“我倒想去见识见识。”
“我也想参加呀,”爷爷说。“孩子,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老主公从家乡接到一个重要的讯息’这句话,是从黑桃J嘴里说出的?”
“没有。”我说。“怎么啦?”
“黑桃总是带来恶运。海难发生前,我就常常在世界各国港口的酒吧,听水手们谈论黑桃带来的恶运。在岛上生活那么多年,我自己的经验也证实了这点。每回在村子里遇见一个黑桃侏儒,那天准会有意外事故发生。”
爷爷刚把话说完,从二到十的九个红心侏儒就在屋子前面跳起舞来。她们每一个都金发披肩,身穿绣着心形图徽的红色衣裳。
佛洛德爷爷穿的是褐色粗布衣服,而我则是一身破烂的水手装。相比之下,这群侏儒的红衣裳就显得格外鲜艳夺目。我忍不住揉揉眼我们祖孙俩一起朝她们走过去。
她们围成一圈,聚集在我们身旁,笑嘻嘻说:“丑角日快乐!”然后环绕着我们不停地走动,一面摇荡着裙子一面引吭高歌。
“够了,够了!”佛洛德爷爷制止她们。
他跟这群侏儒说话的口气,就像对待家里饲养的宠物似的。
姑娘们停下舞步,簇拥着我们祖孙俩走下山坡。红心五握住我的手,牵着我一路走进村庄。她那只小手跟早晨的露水一样沁凉,村中街道和广场悄悄的,但附近的屋子不时传出尖叫声。陪我们下山的红心侏儒走进一间屋子,消失不见。
悬吊在木工厂四周屋檐下的油灯,依旧亮着,虽然这时太阳还高高挂在天顶上。
“这儿就是了。”爷爷说。
我们走进宴会厅。
侏儒们都还没来到,但在四张大餐桌上已经摆满一盘盘水果。
我还看见桌上放着很多瓶子和水壶,里面装着亮晶晶的饮料。围绕着每一张餐桌,安放着十三把椅子。
宴会厅的墙壁镶着淡色的木板;好几盏彩色玻璃油灯悬吊在天花板横梁下。大厅的一端,墙上开着四扇窗;窗台和茶几上摆着玻璃碗,里面饲养着红色、黄色和蓝色的鱼儿。阳光暖洋洋投射进窗子来,照亮了餐桌上的瓶子和窗台上的金鱼碗,使得整个宴会厅、地板和墙壁上,摇曳着一道一道彩虹般的光影。餐桌正对面,并排安放着三张特别高的椅子。一看到这三张座椅,我就忍不住想起法庭里的法官席。
我还没浏览完整个宴会厅,大门就被推开了。小丑蹦蹦跳跳从街上走进来。
“两位好啊尸他咧开嘴巴笑嘻嘻打个招呼。
每走动一步,小丑身上那套紫色衣裳上缀着的铃子就会叮当乱响起来。只要点一点头,他头上戴的那顶红绿两色、装有两个驴耳朵的帽子,就会摇晃不停。
小丑突然跑到我面前,跳起身来,伸手扯了扯我的耳朵。他身上的铃子一阵乱响,听起来就像一匹野马拖着的雪橇似的。
“你被邀请参加咱们的宴会,开不开心啊?”他问道。
“谢谢你们的邀请。”我回答。不知怎的,我一看到这个小妖怪就不寒而栗。
“真的?不坏嘛,你这个人还挺有礼貌。”小丑说。
“你这个小笨蛋,安静一下好不好?”佛洛德爷爷板起脸孔对小丑说。
小丑望着佛洛德爷爷,眼神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当然啦,’他说,“面对今天这个盛大的场面,你老人家会吓得两腿发软,可是呢,想打退堂鼓已经来不及啦,因为今天所有的牌都要被掀开来,让大伙儿瞧一瞧。事情的真相就在牌里啰。待会儿再说吧!”
小丑跑回街上去了。佛洛德爷爷一劲摇着头。
“在这座岛上,谁是真正掌权的人?”我问爷爷。“到底是你呢还是那个小丑?”
“直到这一刻,掌权的人是我。”爷爷的口气似平有点不确定。
过了一会儿,小丑又走进宴会厅,在墙边一张高椅上坐下来;然后装模作样地打个手势,叫我和佛洛德爷爷坐到他身旁。爷爷坐在中间,我和小丑分别坐在他左右两边。
“安静!”大伙儿坐定后,小丑吆喝一声,尽管这个时候并没有人讲话。
一首优美的横笛曲子悠然响起。乐声中,十三个方块侏儒鱼贯穿过大门,疾步走进宴会厅。身材矮小的国王走在队伍前头,身后跟着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