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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行李交给了他们,和他们一起离开了机场,上了车,驶向目的地。
目的地是一家豪华大酒店,珠宝就是在这家大酒店的展览大堂展出。从这个月份的第一天起,酒店便已不再接受普通客人,而只租房间给珠宝展览会的来宾。
酒店的房间有大有小,有豪华有普通,前来参观的人都自认为很有地位,当然人人都想订到最豪华的房间。酒店方面的措施十分强硬,接受订房,可是房间得由他们来分配。
我未进柜台,那职员一看到了那两个年轻人,就大声道:“卫先生好,你的套房在二十楼,二十楼的贵宾有苏菲亚罗兰小姐、根德公爵和泰国的曼妮公主,如果你觉得不适合,可以更改。”
我笑道:“适合得很。”
套房的设备,豪华绝伦,我一进房间,就道:“乔森呢?我甚么时候才能见到他?”
那两个年轻人互望了一眼,一个道:“他在展览场,如果卫先生急著要去见他,我们可以带路。那地方,没有特别的通行证件,不能接近。”
另一个的神态,看来有点暧昧,讲话也迟迟疑疑:“卫先生,你何不休息一下?乔森先生最近……情绪……很有点不稳定……他在工作,不喜欢有人去打扰他。”
我陡地呆了一呆,不禁气往上冲,但对方看来是一个不怎么懂事的小孩子,真不值得生他的气。所以我忍了下来,冷冷地道:“第一,据我所知,全世界的人都会情绪不稳定,乔森先生决计不会。第二,我是他特地请来的人,要是他有半分不欢迎的表示,我立刻就走。”
我的话,已经是可能范围之内最客气的了,可是那年轻人还是听得满脸通红,嗫嚅著想争辩甚么,但是又不知如何开口。
我倒有点不忍,伸手在他肩头上拍了拍:“算了,带我下去见他吧。”
那年轻人仍然胀红了脸:“真的,乔森先生的情绪,很……不稳定。”
我听得他一再这样提及,心中倒也不禁疑惑。本来我已向门口走去,这时转过身来:“他的情绪如何不稳定?”
那两个年轻人又互望了一眼,那个胀红了脸的道:“我们和乔森先生住在一个套房的两间不同的房间中,房间和房间之间,隔著一个客厅……”
我不等他再讲下去,就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头:“不必形容你们的居住环境,你只要告诉我他的情绪如何不稳定。”
那年轻人道:“接连几天,他都讲梦话。”
我一听,忍不住哈哈大笑。那两个年轻人都有恼怒神色。另一个急急地道:“是真的,我们全听到。”
我走前几步,将双手分别按在他们的肩上,本来是想向他们解释的,但是继而一想,何必对他们这种年轻人多费唇舌?所以,我就不再讲,只是淡然一笑:“那也不算甚么,走吧。”
那两个年轻人中的一个,看来比较容易冲动,而且固执:“他讲的梦话很怪,来来去去都是那两句。”
我忍无可忍,对他们的无知,十分生气,沉下脸来:“听著,人人都可能会说梦话,但只有乔森不可能。他是一个极出色的情报人员,曾经严格地自我训练,不但不讲梦话,而且还进一步,可以控制自己的意志,故意讲梦话来迷惑旁人。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全世界不超过一百个,而乔森恰是其中之一。”
另外一个年轻人看出我真的生了气,忙道:“那或许……是我们听错了。”
固执的那个却还在坚持:“不,我们没有听错,他说梦话,昨晚我们又听到了。他在大声说:‘我没有!我们没有!你有吗?你们有吗?’”
我盯著那年轻人,他神情固执而倔强,我只好叹了一声:“或许他在对甚么人说话?”
那年轻人道:“不,只有他一个人在房间!”
我有点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值得再为这问题讨论下去?”
那固执的家伙总算同意了,可是他还是咕哝了一句:“我讲的全是事实。”
我没有再接口,走过去开了门,向外走去。
这几天,在这家酒店中的住客,全是来自世界各地的豪富显贵,所以保安工作之严密,真是无出其右,除了各个显贵住客自己带来的私人保镳之外,酒店方面也请了近百名保安人员。
我才走出房门,就看到四个典型的英国保安人员,在一间套房门口徘徊,那自然是根德公爵的护卫。另外,还有四个肤色黝黑,身材矮小,看来十分强悍的人,在尽头处另一间套房之前守著,那可能是泰国公主的保镳。而走廊中,电梯口,楼梯口,还有酒店方面的保安人员。
我和那两个年轻人来到电梯口,等电梯到了,一起跨进去,电梯中的闭路电视摄像管在转动著。电梯向下去,一直到了展览会场的那一层停下来,我不禁被外面的阵仗,吓了老大一跳。
全副武装的警卫,守在川堂上,大门前,神情严肃,如临大敌,看那情形,守卫得比希特勒当年的秘密大本营还严。
我们三个人才一跨出电梯,就有一个面目看来相当阴森的中年人大叫一声:“请停步。”
他虽然在“停步”之上,加了一个“请”字,但是语气之中,殊乏敬意。
我根本不想听从他的命令,但在我身边的那个年轻人却拉住了我。那中年人走过来,用探测仪器绕著我的身子,上下打转。在我身边的年轻人已经道:“告诉乔森先生,卫斯理先生来了。”
立时有另一个人,接下了无线电通话仪,转达这句话,会场的门打开,乔森出现在门口。我的忍受程度,到这时,也至于极限,一看到了乔森,我就大声道:“乔森,你知道我在想甚么?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向这里的保安系统挑战!”
我故意提高声音,人人可以听得到。一时之间,气氛紧张。乔森向前走了两步:“卫,他们开不起这种玩笑,对不起,一切不便,全由于我的命令。”
乔森才走出来的时候,我没有好好打量他,这时听得他一开口,声音之中,充满了疲倦,我不禁呆了一呆,乔森精力弥漫,几乎永无休止,声音是他,可是实在又不像他,当我看清楚他时,我更加怔呆。
上次我见到他的时候,一头红发,满身肌肉,精力充沛,但这时,站在我面前的乔森,虽然红发依旧,身体看来也很强壮,但是却一脸倦容,更令我惊讶的是,他全身的精力,彷彿全已消失无踪了。
一个人看起来是不是精力充沛,或是无精打采,本来相当抽象。可是,我一看到乔森,这种感觉之强烈,得未曾有。我相信只要以前见过他的,都会有同样的感觉。
我的神情,一定强烈表现了我的讶异,所以乔森立时伸手在他自己的脸上摸了一下,现出一个苦涩的神情:“我怎么了?”
我叹了一声,过去和他握手:“你看来好像不是很好。”
乔森呆了一呆,叹了一声:“我……太疲倦了,这个展览会,简直要了我的命。”
我听得他这样讲,对他十分同情,摇著头:“何必那么紧张,我看,不会比对付纳粹更困难吧,有甚么我可以帮忙的地方?”
乔森的神情高兴了一些:“有,我给你一个地址,你到那边去见一个人。这个人是一个超级的珠宝窃贼,你要设法让他知道,向这个展览会下手,绝无可能成功……”
他说著,就在身上掏摸著,摸到第三个口袋,才取出了一个对摺了的信封,交了给我。看到他这样的动作,我又不禁皱了皱眉:精神极端不集中,恍憾的人才会这样!
我接过了信封:“我们甚么时候,喝一杯酒?”
乔森道:“晚上我来找你。”他招手把那面目阴森的中年人叫了过来:“卫斯理先生是我的好朋友,以后他可以自由进出,不要对他进行例行的保安手续。”
那人答应了一声,我向会场中张望了一下,看到不少工程人员正在忙碌工作,乔森也一副立逼我去办的样子,我只好道:“好,晚上见。”
我自己一个人转身走进电梯,到了大堂,拆开那信封,里面有一个地址,和一张模糊不清的侧面像。
乔森说我要去见的一个人是一个超级珠宝窃贼,照片虽然模糊,但我却有十分熟悉的感觉。
地址,是纽约高级住宅区。
我想不到老远赶来,会做这样的事,虽然老大不愿,但既然答应了,也只好先做了再说,乔森办事十分妥当,已替我准备了车子。
到了那个地址,我不禁踌躇起来。事情如何进行,很伤脑筋,我总不成上去按铃:“你是超级珠宝窃贼吗?”然后再说:“我来警告你,别打主意。”
真是这样子,不被人家送进精神病院去才怪。所以,下车之后,来到了那幢大厦门口,我还在想该如何进行才好。
那是一幢十分高级的住宅大厦,大门口一大幅空地,竖立著一个高大的现代雕刻,我站在这个雕刻之旁,望著大厦。
大厦的门是玻璃的,可以看到用云石铺出的大堂,有两个穿制服的司阍在。地址给我的是这幢大厦的顶楼。通常来说,这一类大厦的顶楼,是全幢大厦中最豪华的一个单位。
我在考虑如何进行,引起了那两个司阍的注意。我看到他们先是交谈了几句,然后,其中一个打开了门,向我走了过来。
我不禁感到十分尴尬,同时心中也下了决定:如果他大声呼喝赶我走的话,那么,我就索性把他打昏,冲进去,再打昏另一个,我就可以上楼去见我所要见的人。
可是,接下来的情形,却出乎意料之外,那司阍来到了我的面前,十分有礼:“先生,请问你是乔森先生派来的吗?”
我陡地一呆,大是高兴,忙道:“是,是。”
那司阍忙道:“顶楼的那位先生,等了你好几天了,请进来。”
跟著他走到门口,里面那司阍抢著来开门,我进去之后,给了他们相当可观的打赏,两人的态度更加恭敬。
一个司阍按动了对讲机:“先生,乔森先生派来的人来了。”第二部:奇怪的梦话
那个超级珠宝窃贼的气派真不小,不但住在这种豪华的大厦顶楼,而且还有私用电梯,电梯由上面控制的。那也就是说,如果上面不放电梯下来,就不能上去。
电梯布置精美,等到电梯门打开,我跨出去,是一个相当宽敞的川堂。一眼看到的,是一个佛像。那种镀金的佛像,是来自印度或尼泊尔,是极有价值的古物。
我向前走去,绕过了佛像,走向两扇木雕的大门,才来到门口,门就打了开来。
大门内,是一个布置华美之极的客厅,客厅中并没有人。
我一面打量著,一面问:“有人吗?”
另一扇门打开,那是一间书房,我可以看到的那一面墙全是书,有一个声音传出来:“请进来。”
我进了书房,就看到有人坐在一张可以旋转的丝绒安乐椅上,他正转过来,面对我。我向那个人望去,那个人也向我望了过来。
我不嫌其烦地描写我和这个“超级珠宝大盗”见面的经过,是因为结果实在太意外!
他转过身来,一打照面,我呆住了。
而且,我绝对可以肯定,坐在安乐椅上的那个人也呆住了。
我们绝对未曾想到过会在这种情形下见面。同时,我心中也不禁暗骂乔森给我的照片,实在太模糊,只使我感到这个“珠宝大盗”有点眼熟,却不足以令我知道是谁。
对方的吃惊程度,远在我之上。他一看到了我,陡地站起,张大了口,神情惊诧之极,好像明明看清了是我,但还是不相信我会站在他的面前。
我在呆了一呆之后,伸手指著他,也不出声。还是对方先打破了沉默:“怎么会是你?卫斯理。”
这人总算开了口,我曾和他相处一个相当长的时间,可是,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讲话,这个人,就是个子不高,头半秃,看来极其普通,据说是灵魂学专家的金特先生。
我可以预期在这里见到任何人,因为超级珠宝大盗,本来就最善于掩饰自己身分。就算我见到的人是已经被人枪杀了的约翰连侬,我也不会更惊讶。
等他问了一句之后,我才定下了神来,吁了一口气:“怎么又会是你呢?金特先生?”
金特皱了皱眉,他不喜欢讲话的毛病又发作了,摆了摆手,示意我坐下。
由于在这里见到金特,太意外了,所以我暂时不坐下,先来到酒柜前,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下去,才坐了下来。
金特也坐了下来,望著我,我也望著他,两人都好一会不讲话。
我知道,刚才金特如果不是极度惊讶,他不会开口,这时,如果等他先讲话,我可能要等好几小时也没有结果。
所以,我略欠了欠身子,先开了口:“我先要弄清楚,我是不是找错了人。”
金特仍然不说话,只是望著我,我说道:“我是应该来见一个超级珠宝大盗的,乔森这样告诉我。”
金特发出了一下闷哼声:“错了。”
我不知道他这样说是甚么意思。他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