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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当然当然,请原谅我,阁下。我再清楚婚礼如何使人失常不过了,对不对呀,亨利亲爱的?我已经嫁掉三个女儿了。”
“是为她们买到丈夫。”多恩伯爵对塞莫子爵大声“耳语”道。
一径说个没完的艾姬夫人根本没听见。“而且我自己结婚也没多久呢。”
“至少四十年了。”多恩喃喃道。
“当时我的亲人都参加了婚礼,我母亲──”
“是头喷火怪龙。”伯爵低声道。
“她就想办法消除我的紧张。话说回来,妳母亲并不在这里,不是吗,亲──阁下?”
亨利爵士一定是看见了公爵鞭子般凌厉的眼神,因为他扯扯他妻子的手臂,而她的两个朋友则往甬道退去?
“这场婚礼是私人的,妳可以从那扇门离开。”公爵朝教堂大门点点头。
“呃,我从──”
“该走了,亲爱的。”亨利爵士一手掩住他妻子的嘴将她拉向甬道,她在他手下愤怒地咕哝不休。
直到门再度合上,公爵才再转向喜儿,眼神也柔和了些。“我们还得在登记簿上签名,之后我保证我们会尽快离开。”
“阁下?”
“亚力。”
“亚力。”她重复道,他的名字念起来的声音令她体内奇异地骚动起来。“拿去吧,”她把戒指还给他。“我怕我会把它弄丢了。”
他望着她伸出来的手,他的戒指大得占据了她手心的一大部分。他把它拿起来戴回他指间。“我会尽快请人再打造一只戒指。”
“我并不需要──”
“妳是贝尔摩公爵夫人,就应该戴一只合乎妳地位的戒指。”说完他托着她的手肘领她走向圣坛右侧。两人分别在簿上签下名字后,公爵将笔交给他的两个朋友。子爵签好名字后立即向公爵道贺并殷勤地祝福她。她挺喜欢他的。虽然生性紧张,但他却有双仁慈的眼睛与诚恳的笑容。
“夫人,请叫我尼尔就好,我相信我们会成为好朋友的。”
“谢谢你,爵爷,那就尼尔吧,不过你也一定要叫我喜儿。”
“真是好名字,而且非常合适。”他吻一下她的手微笑道。
这同时,伯爵正在登记簿上方摇晃着。“把这天杀的东西按稳,塞莫。”
他们三个人转过去看着伯爵。她原以为不可能,但他真的比之前更醉了。尼尔抓住他朋友的肩稳住他,伯爵歪歪斜斜地用大半页签上名。
他站起来后略微摇晃一下,色迷迷地睨了她一眼。“我是理查,而我想吻的不只妳的手。”
亚力的胳臂一紧,她往下看看他的手,它已经握成了泛白的拳头。她抬起头,他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但他的拳头告诉她他的脸在说谎?
片刻后理查双眼一翻,人倒向一支圆柱,搏住他的只有子爵。“我最好赶紧把他弄走,在教堂里昏过去可是难看极啦。”他扯着伯爵没受伤的手臂。
“喝一杯,”理查摸索着他的外套。“我──的白兰地呢?”
“不见了。”尼尔协助他走向偏门。
“等等。”理查站定不动。“贝尔摩不能把我们丢在这里,”他抽回被尼尔抓住的胳臂,转身对他们露齿一笑。“别人会怎么想呢?”
“他已经安排好租用哈氏的马,”尼尔告诉他。“明天早上我们就回伦敦了。”他转向喜儿。“祝妳新婚旅行愉快,夫人。这是注定的,妳知道,命运选择了妳,而今一切都对了,”他看看公爵。“即使贝尔摩依然拒绝相信。”
“我天杀的需要喝一坏!”
“闭嘴,多恩。看在上帝的分上,你正在教堂里哪。”
“我才不信什么劳啥子上帝,祂所创造的东西只有白兰地是好东西!”
子爵不理他,只是搀着他走出教堂。
“他一直都是那样吗?”喜儿问道。
亚力看看她又看看门。“最近是如此,以前他不是这样的。人都会变。”他扶着她。“马车在等了。”
“请等一下,“西宝”呢?”喜儿惊惶地看看四周。
“韩森在照顾牠。”
“你的仆人?”
“我们的仆人。”
他们走向外面,韩森看见他们立刻打开车门并拉下阶梯,攀在他背上的西宝正快乐地嚼着他的辫子。
“阁下。”他鞠躬说道,彷佛有只貂鼬像水蛭似地攀在他身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似的。
喜儿把“西宝”抱过来。“谢谢你照顾牠,韩森。”
“我的荣幸,夫人。”
喜儿看看仆人那如今已乱七八糟的辫子,又看看正在她怀里无辜地睡着的“西宝”,然后在韩森的协助下上车。她安置好自己和“西宝”后,,吩咐好一切的公爵也进到车内来,几分钟之后他们便出发了。
相当沉默的四小时车程后,马车放慢速度转弯驶过一处有警卫的大门,沿着成排榆树夹道的车道缓缓前进。喜儿好奇地望着她丈夫,但却不敢再问他他们是不是快到了──她问到第六次时他已经显得有些恼怒了。不过刚才经过一个小村庄时,他又主动说贝尔摩庄园就在这个村外。
但他们通过村庄至今也有一小时了,而在急于看到新家的渴望下,她更觉每一分钟就像永恒那般漫长。
一径望着窗外的她彷佛看见一排光秃秃的树后有亮晃晃的水光,她换了个方向想看清楚些,马车却驶过一堵矮墙和镶饰着公爵家徽的铁门,一幢巨大的建筑随即出现在她大睁的眼睛前。
他们在一处有着高耸的圆柱、乳白色花冈岩的台阶及台阶两旁有如展开的双臂般迤逦而下的石雕栏杆的前廊停下。偌大胡桃木门上的玻璃后似乎有人影一闪,门开后,一群身着绿金两色制服的人急忙跑下台阶。
好个迎接出征君王的隆重仪式,喜儿望着在台阶两侧一字排开的他们想道。车门开启,她丈夫步下车后转身协助她下车。她将手搭上他的并顿了一下──光是碰触他的手已使她的心翻了个大觔斗。
“这就是我们的家,贝尔摩庄园。”他的声音中有着骄傲──第一种他未尝加以掩饰的情感。
她抬起头,不觉张大嘴巴敬畏地望着她的新家那宫殿般的富丽堂皇。它有三层楼高,清一色乳白的外墙上至少有一百扇玻璃大窗。都尔堡也有玻璃窗,但都不比她住的塔楼里的箭孔大多少,而且所有的玻璃均已因时间及海水的盐分而模糊泛白,完全不似这些乍看之下彷佛嵌在乳白色石块中的钻石般的水晶玻璃。她想象着春天来时阳光照在那些玻璃上的景象,那一定就像是施了魔法似的──一千颗星星在白天里闪闪发亮。
“这真是不可思议。”她热切的眼睛扫掠过四扇高达三层楼的角形凸窗。
“它是在一场大火后由邰约翰爵士重建的。看到屋顶上的那一排栏杆吗?”喜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向围绕着平坦的屋顶的栏杆。“还有那些圆顶和烟囱?”她的视线转向雕饰华丽、富异国风味的圆顶和烟囱。她数了数,光是前面这边就有十四座烟囱了呢。“那些有圆顶的建筑是小型宴会厅,可用来举行小晚宴。”
“晚宴?在屋顶上?”
“上面风景很好哦。”
她讶然注视着他,然后才又看向屋顶。风景很好?她敢打赌从那屋顶上,她一定可以清楚看到苏格兰。
他领她登上台阶,经过肃立一旁的仆人们进入屋内。眼前的一切令她的胃纠紧起来,惊愕的目光随着棋盘般的大理石地板望向宽阔的阶梯与梯侧金光闪闪的栏杆。装饰用的石膏雕刻圆柱向上延伸延伸又延伸,直抵更多石膏塑像与玻璃窗的彩绘屋项。
“它是画的。”
“呣?”
“天花板上的圆项,它看来像幅油画。”
公爵跟着往上看。“噢,那个吗?那是路易斯拉格尔画的壁画。”,他的口气像是在提某个旧东西似的。“仆人们正在等我们。”
她转身望向大厅中央,在那里有一大群──她估计至少将近有一百人──仆人正等着向他们的主人,她的丈夫,致意。她慌乱地看向他,他却似乎浑然不觉正要将她介绍给一百个人这事的“严重性”。
她──一个连咒语都记不牢的人──居然要去记这些人的名字?这会儿她真是碰上了大麻烦,而她甚至没用她的法力呢。“噢,我的天。”她喃喃道。
他停下来看看她,表情有些不解。“怎么了?”
“我要怎么记住他们的名字?”
“他们的名字?”他草草瞥视那一大群人一眼。“他们是仆人,受雇于我,妳不必知道他们的名字的。”
“我当然要知道。”
“为什么?”
“他们是人呀。”
“他们当然是人,但他们更重要的身分是仆人。”
“哦,我明白了。”她说道,即使她其实一点也不明白,把他们想成仆人而非人似乎太无情了。她改变策略,希望能使他更明白他的意思。“他们生来就是这个身分的吗?”
“事实上,他们之中有些的确是。受雇于贝尔摩公爵是一种荣誉,他们有优渥的薪水以及宣称他们为贝尔摩庄园工作的特权。”
“那么如果我想和他们其中之一说话时,该如何称呼他或她呢?喂,你?仆人?”然后她无法自制地喃喃道:“奴隶?”
“别荒唐了,”他提高声音。“妳只需问他们叫什么名字,告诉他们要做些什么就成了。”
她深吸一口气并咬住唇,现在她可是惹恼他了。她叹口气随着她丈夫走向队伍的前端,没几步她又拉住他。“亚力?”
“什么事?”
“身为公爵夫人我是不是我是说,我是不是得管理这整幢大宅?”
“我们有个管家华太太,她和执事汤生共同管理这个屋里的一切。”
喜儿释然的叹息声大得足以在石膏像间回响。
“来吧,妳会先见到华太太和汤生,他们就站在队伍最前面。”
她轻松不了多久,因为这个会面是一种仪式,而喜儿确定它一定是相传数代的传统。
“容我介绍我的妻子,公爵夫人阁下,这位是华太太。”
华太太的肩笔直得有如军人,双唇抿成不可思议的薄,而且正彷佛发觉新公爵夫人有什么严重缺失似地俯望──她至少有六呎高──着她。
“还有汤生。”
执事人看起来就像个贵族──伯爵或是侯爵之类的。他有着高尚的白发与贵族般的五官,一身黑白的衣饰像是有侍从为他穿上的那般笔挺无瑕。他只点个头,棕眸与她的交合片刻便转向她右肩上方的某处。
他们缓缓经过队伍中间,执事和管家轮流将每一位仆人介绍给公爵夫人。喜儿努力想藉由某些特征来记住谁叫什么名字,但她唯一记得的只有一个笑容愉快而友善、长得娇小、名叫波莉的年轻女孩。她和厨子是唯一露出笑容的人。
“华太太会带妳到妳的房间,妳可以休息到晚餐时间。”语毕亚力转身就要走开。
“亚力?”
他停下脚步并转过身。,
“你要去哪里?”
从他的表情,别人会以为她要求的是他身上的每一滴血。沉思片刻后,他答道:“我要去见我的马厩总管。我在伦敦待了两个月,我的事业被忽略太久了。”
“噢。”她不自在地望着她的新婚夫婿转身离去,将她丢给严厉的华太太处置。
“如果夫人随我来,我会领您到您的寝室去。”女人的口吻和亚力的一样充满权威。
她耸耸肩,随管家上楼,一路望着华太太僵直若木棒的背影。管家一身俐落的黑衣打扮,黑色宽皮带间露出一截白色蕾丝手帕,她腰间那串象征管家标记的钥匙随着她精确的每一个步伐而叮当作响着。喜儿提起裙襬跟着那些富节奏的钥匙声,一面上楼一面在心里随兴哼着小曲,好奇的双眼更一刻也没闲着地浏览四下华丽的每一处细节。
她们穿过似乎永无止尽、其中展示着历代柯氏先祖们无价的肖像画的穿廊。七弯八拐后,她们终于走到一处周围有几扇华丽的金门、两倍宽的走廊。她发现每一样东西上都有公爵的徽记、包括天花板和地毯在内。
华太太突然停了下来。她取下较大的五串钥匙中的一串,找到正确的钥匙并分毫未差地打开门。“您的房间,夫人。”
喜儿步入一个宽阔、四处装饰以金叶的房间。她试着不张大嘴,解开她的帽子并任之落下。她拚命忍着不要求华太太指醒她,这不可能是真实的。
占据了半面墙、雕工精致的粉红大理石壁炉前两张华丽的高背椅之后,是一张美丽的玫瑰木写字桌与相配的椅子。这房间里每样东西都是玫瑰色和金色,即令那张帏幕以丝带挽起的顶篷大床亦不例外。
“这边是穿衣间。”华太太推开一处墙上的镶板,门开处是一个充满镜子的房间。“再里面是浴室。”
喜儿一面穿过穿衣间,一面脱下手套,接着她的手套完全不被注意地落到地板上。这整个房间全是玫瑰色大理石打造的,地板、墙壁、水槽还有像罗马浴池那样往下凹陷的浴盆,而镶着镜子的墙上的丝质帘幕则是手绘的金玫瑰。
表情有如大理石般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