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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振侠摊了摊手:‘不要紧,你只管说。我相信你的经历再
奇,也奇不过我──我曾灵魂离开身体,到了不知甚么地方,再
回来的时候,身体已换了一个新的。’
这件奇遇,原振侠十分引以为豪,所以常常举出来,作为他
经历之奇的例子。
陈昌听得张大了口,合不拢来。过了好一会,他才连连点头
──也不知是同意原振侠的话,还是另有用意。
他吸了一口气,原振侠又替他斟满了酒──他不知道陈昌的
酒量如何,但是知道这种英国麦酒,对中国北方大汉来说,两三
斤不算甚么。
陈昌又想了一会,才道:‘长话短说,当年我逃荒,又遇上
了拉夫,被拉进了绿营,去打回子。’
原振侠呆了一呆,因为陈昌的这番话,确然要消化一番,才
能明白。
首先,要知道时代背景──那是至少一百年之前所发生的事
了。
算起来,那是清朝同治年间的事。他提到的‘绿营’,是清
兵的军营,就是在清装电影中常可以看到,制服的胸前有一个‘
勇’字的那种兵丁。
那就是说,他在逃荒的途中,叫人当壮丁拉了,强迫著去当
兵了。
而当兵的任务,是‘打回子’──那时,太平天国和东路的
捻军造反,多半已经以失败告终;而在大西北,黄沙漠漠,天苍
苍野茫茫的地方,又有西路捻军兴起。西捻和回族人的关系十分
密切,所以简单地说,就叫‘打回子’。
这些,都是中国近代史中相当重要的事。而且那个时代,兵
荒马乱,天下不太平,人命如草芥,是中国无数苦难年代中,较
为突出的一个时期。
原振侠花了几秒钟,消化了陈昌的第一句话,向陈昌点了点
头。陈昌有点不好意思,可是神情却十分佩服:‘原大夫究竟是
读书人,这种陈年旧事,也一听就明。我对小猪儿讲,他就不明
白。’
雷老的生活阅历虽然丰富,但是不读历史,自然也无法知道
所有的天下大事。
原振侠点了点头,示意陈昌继续说下去。
陈昌脸上的肌肉,忽然抽动了几下,他接下来的话,道出了
他面肉抽搐的原因。
他道:‘那仗打得‥‥‥人和人杀得都红了眼,也不知道为
甚么要杀人。刀在你手里,也在别人的手里,你手里的刀不去砍
人,别人的刀就来砍你,所以你要拚命去砍人‥‥‥我第一次开
仗,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可是我却不知道一刀砍下去,从人
的身体中,可以涌出那么多血来‥‥‥’
他双手用力在脸上抚摸著,又在面前挥动著双手,像是想把
那可怕的记忆赶走。
原振侠知道,那至少是一百年前的事了。他一回想起来,还
是这样可怖,可知当时的情景,是如何惨烈骇人。
陈昌停了一会,才又道:‘我打仗勇,不到半年,就升了,
带著十来个兵。一次,遇上了回子的马队,回子在马上,往来奔
驰像旋风,手中钢刀挥动像闪电。回子的马刀锋利得‥‥‥我从
来也没有见过那么锋利的刀,没有甚么砍不断的。一刀把人头劈
开,两半边的头,眼睛还能眨动!一刀把人斜砍成两半,是常见
的事‥‥‥’
陈昌描述著,用的是十分原始的语言,所以听来也就格外血
淋淋。
原振侠听得很不舒服,就阻止了他一下:‘行了,不必说得
太详细了。’
陈昌却大提抗议:‘详细?原大夫,沙场上,成千上万的人
是怎么死的?我连万分之一都没有说上来。’
原振侠苦笑:‘我知道,在沙场上,人命比泥还贱,总请你
长话短说。’
陈昌吸了一口气,又喝了一口酒,这才道:‘好,我那一小
队人,转眼之间,就只剩下了我一个,死的全部都肢体不全。我
在一个回子挥马刀,向我砍来的时候,架了一刀,仗著力气大,
顺势把那回子的手腕抓住,拖下了马来,上了他的马,没命也似
地逃!那一队回子,就在我身后,哗啦啦地追,眼看要是追上了
,非被他们的马刀,砍成了肉酱不可。’
陈昌说得又紧张又激动,可是原振侠却并不为所动。
因为他知道,当然没有追上。陈昌没有死在回族骑兵的马刀
之下,他活了很久,超过一百年,和他同时代的人全都死光了,
他还活著。
原振侠急著想听,他如何和鬼魂住在一起的经历,所以绝不
搭腔,好让他把这经历尽快说完。
陈昌轻皱著眉:‘那时,正是夕阳西下时分,我朝西逃,血
红的落日,就在我的前面。后面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忽然之间,
眼前突然一黑,大团乌云,铺天盖地,把整个天都布满了。轰隆
的雷声,一个一个焦雷,格辣辣地打下来,每一个都像打在人的
头上。’
陈昌说到这里,向原振侠望了一眼。
原振侠豁出去了,心想,你喜欢慢慢讲,那就慢慢讲吧。所
以他非但不再催促,反倒问了一句:‘有雷必有电,那闪电呢?
’
陈昌一听,大有忽然遇到知己之感,伸手在自己的大腿上用
力一拍:‘可不是,闪电自空中直射下来,像是一道一道的灵蛇
,打得人眼花撩乱。我一面逃命,一面心想,回子马队该撤队回
去了吧?可是回子硬是咬上了我,一直在后面追。’
陈昌叹了一声:‘这些回子追我,是想杀我,但结果,是造
成了我的一段奇遇。’
原振侠大是好奇:‘你正在逃命,忽然有一群鬼魂来救了你
?’
陈昌道:‘不是,那时,天色越来越黑,简直伸手不见五指
。我看到前面,像是有一个峡谷,我急中生智,心想在平地上没
有地方躲,奔进山去,找个地方躲也容易得多,所以就策马向那
峡谷驰去。
‘就在马驰到峡谷口时,那抢来的马,突然一声惨嘶,前腿
跪了下来,把我掀得滚进了峡谷。
‘也就在这时,天上异声大作,那种声响,真像是天整个塌
了下来。也不知发生了甚么事,只是听得轰轰哗哗,甚么样的怪
声都有。也是我命不该绝,恰好滚到了一块突出的大石之下。
‘才一躲到了那块大石之下,就听得万马奔腾之声,起自天
上,像是有成千上万的天兵天将,杀到凡界来,却原来是自天降
下了冰雹。那雹子大的,大得如斗,小的也如拳,在半空之中,
互相敲击,那声音,就是雹子自天而降时所发出来的。
‘这样的雹子一下,我就知道那一小队回子,非被砸成了肉
酱不可。我心头乱跳,神仙菩萨乱叫,也不知道像我这样的小兵
蜡子,怎么能蒙上天护佑,会大难不死。’
原振侠听得他讲到这里,也不禁大是感叹人的生死由命──
他要不是恰好滚跌在一块大石之下,自然也早已死于非命,尸骨
无存了。
可是一切全凑合得那么好,连刻意安排都做不到的事,一起
发生在他的身上。
陈昌吸了一口气:‘那时,除了雹子落下来的时候,闪闪生
光,有一点光亮之外,一片乌黑。我躲身的那石坳,恰好只能容
我一个人。渐渐地,我觉得不对头了,先是寒气攻心,再是声响
没有那么震耳,我伸手向前摸,摸到的,全是滑溜溜的冰雹──
’
原振侠听到这里,不禁失声道:‘你被冰雹封在石坳之中了
!’
陈昌连连点头:‘我当时很慌乱,过了一会,才弄明白发生
了甚么事。我是被冰雹封在石坳中了,雹子还没有停,不知会下
多久,也不知会积多厚。虽然说是六月伏暑,可是积了好几尺厚
的雹子,要化开变水,也得三五七天。我被封在这石坳之中,也
是凶多吉少!
‘可是,也实在没有别的方法可想,想向外推,如何推得动
!只好被困著等,不知等了多久,肚子饿了,就挖了一两块小雹
子,放在口中咬嚼著,也不知天日,约摸过了三天。’
原振侠心想,天下有被雪崩围住了的人,绝少听到有人被冰
雹困住了的。陈昌这段经历,也可以说是稀奇古怪之极了。
陈昌又道:‘冰雹倒是在溶,可是白天溶了,晚上又结成。
冰水浸进来,我全身都湿,动一动,碎冰片就向下直掉,三天过
去,已是奄奄一息了。
‘那时,我连神智都不清楚了。所以,当我忽然看到眼前有
人时,我以为自己大限已到了。’
原振侠听出了不是来,他一挥手:‘等一等,你不是说那石
坳只能你一人容身,如何你还能见到有人!’
陈昌道:‘奇也就奇在这里,我确然见到了眼前有人,只是
看不清楚。我急叫:救我!救我!却见眼前的人越来越多!’
原振侠没有再说甚么,因为陈昌又说了他神智不清,自然甚
么都可以看得到了。
昌叔又望了原振侠一下:‘那些人,我和他们相处了那么多
年。当时看出来,只当他们是人,后来,才知道他们是鬼!’
原振侠的心中,满是疑问,他只问了一个:‘你是如何会讲
鬼话的?’
陈昌呆了一呆,他像是绝未想到过这个问题,所以不知如何
回答。原振侠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陈昌这才眨著眼:‘我从来
没和他们说过话!’
原振侠又好气又好笑:‘这像话吗?你和他们──’
陈昌道:‘我和他们‥‥‥嗯,是了!开始的时候,我对他
们说话,可是他们都不出声,我就只好打手势,打著打著,他们
也回我手势。时间一久‥‥‥你知道我和他们相处有多久‥‥‥
自然双方都互相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在这样说的时候,一直望著原振侠,神情很焦灼,唯恐原
振侠不明白。
原振侠倒是明白了,他和那群‘鬼’之间,自己创造了一套
‘手语’。经过了几十年,双方之间,自然都可以藉此交谈了!
原振侠又问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你就没有问一问他们,
究竟是甚么?’
昌叔的眼睛睁得更大:‘他们是鬼啊!不是鬼,还能是甚么
?’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他对眼前这个曾有那样奇遇的陈昌,总
算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这个人的遭遇离奇,年纪虽老,可是他
的知识程度,至多还只是一个老农民的水准。他认定了那些人影
是‘鬼’,就不再去想别的!
然而,原振侠自己问自己:如果那不是鬼,那么又是甚么呢
?
他不禁苦笑──因为以他的知识程度,他也绝答不上来,只
好承认他们是鬼!
原振侠问了第三个问题:‘你有没有进入一只大箱子,在那
箱子中,有许多按钮‥‥‥甚么的?’
原振侠之所以问这个问题,是由于他想起了,那位先生记述
过的一段经历──有一个如大箱子的装置,可以使人的生命,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