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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托弗悄没声地回到餐桌旁边,邦德—点也没察觉。侍者送上饭菜,他们便吃了起来。
他们边吃边聊,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什么意大利的选举、意大利杜和英国鞋哪个好等等。克里斯托弗非常健谈,似乎无事不知z他说话总是那种漫不经心的口吻,再耸人听闻的消息,经他之嘴说出来立即就变得无足轻重。他说的英语很特别,时而夹杂几句别的语言,成了一种生动的混合体,使邦德觉得十分有趣。人虽然显得粗野了些,但却了解内情,所以*常有用。难怪连美国特工人员都觉得他很有价值。
侍者送上了咖啡碗里斯托弗点燃一支细长的雪茄,叼在嘴里继续谈着。雪茄在他紧绷着的薄嘴唇里上下跳动。他双手平放在餐桌上,低头看着桌布说道:“我走下来了,和你做这笔生意。要知道,我是只和美国人做交易的。他们不知道我会告诉你些什么,我不想对他们讲。也没有这个必要,因为这件事和美国人没关系,只涉及美国,对不对?这类事情往往是界限分明的,是不是,老板?”
“是的,人人都有自己的活动领域,这类事情更是如此,这个规矩我懂。”' 。。'
“一点不错。好吧,在我给你们提供情报之前,让咱们象诚实的商人那样,先把条件讲好。行不行?”
“没问题。”
西格罗·克里斯托弗毫不迟疑地说:“我要一万美元,小面额的票子,明天午饭时候给我带来。事成之后,我还要两万美元。”西格罗·克里斯托弗格起头来看着邦德,“我并不贪财。没把你们的经费要光,是不是?”
“价钱是挺公道。”
“第二个条件是,任何情况下都不许说出情报的来源,哪怕是严刑拷打。”
“那是自然。
“第三。这个组织的头子罪大恶极。”说到这里,克里斯托弗停顿了一下,抬头望着邦德,只眼睛里露出一丝杀机。他取下叼在嘴上的雪茄,
供刀美人一字一顿地说:“得把他干掉,就是说杀死他。”
邦德靠在椅背上,有些好奇地望着对方。克里斯托弗身子微微向前,靠在餐桌上,等着他的回答。事情似乎不再那么简单,加进了家族间的仇杀的意味。克里斯托弗想找个杀手,可他不但不付钱,反倒要后者付钱给他,因为他提供了信息和杀人的机会。他这算盘打得真精!居然想利用秘密情报局为他了结一笔私仇,同时还能得一笔酬金。邦德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便轻声问道:“为什么?”
西格罗·克里斯托弗冷冷答道:“关于这一点无可奉告。”
邦德一口气把咖啡喝干。犯罪活动通常都是这样,普通人顶多只能管中窥豹,不过,他对此并不在乎。他奉命来执行这项任务。只要任务能圆满完成,有人从中捞到一点好处也没有什么了不起,M局长更是不感兴趣。邦德的任务很明确,也很单纯:搞垮这个贩毒组织。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手段可以不考虑。于是,邦德说:“我不能做任何保证,你应该明白。我只能说,如果这个人要杀我,我就会杀了他。”
西格罗·克里斯托弗拿起一根牙签,剥开外面的包装,用牙签掏着指甲缝,直到五个指头—一掏完后才抬起头说:“我这人一般不下没有把握的赌注。这回我愿意干,是因为下赌注的是你,而不是我。我马上就把情报给你,然后一走了之。明晚我要飞到卡拉奇,去谈笔大生意。我只能给你提供情报,其余的全靠你自己。”说完,他把用过的牙签往桌上一扔。
“好吧。”邦德答应道。
西格罗·里克斯塔特斯把椅子朝邦德面前挪了挪,低声地说起来。他甚至提供了具体的日期和人名。他说话一点也不含糊其辞,既不在不必要的细节上多费唇舌,也不漏掉重要细节。故事短小精彩,大致如下:在这个国度里,大约有二千个美国血统的歹徒。意大利籍美国人,因犯罪被逐出了美利坚合众国。他们无恶不作,各地警察当局均将他们列为最危险的人物。这些人都有前科,因此很难找到正经工作。其中大约有一百个家伙最无赖。他们把本钱凑到一起,三五成群地到贝鲁特、伊斯坦布尔、丹吉尔和澳门等世界大贩毒中心去买货,其余的家伙则负责运输、贩卖,行内人称他们为“信使”。在米兰有他们建立的一个药品交易中心,规模不大却很可观,鸦片及鸦片制品运到那儿,加工成海洛因,然后被“信使”们利用各种手段藏在汽车里,运到英国的中间商手中。”
邦德打断他的话;“可是我们的海关人员都知道这种勾当,这些人无法蒙混过关的。”
“他们一般把毒品装在备用轮胎里。一只备用轮胎可以藏价值2万英磅的海洛因。”
“难道他们出八米兰时就没有被抓住过吗?”
“当然有,而.且是常事。可是他们都受过严格的训练,顽固得不得了,绝对不吐一个字的。如果被判了刑,那么在监狱里每蹲一年大牢,他们的组织则给他们一万美元的酬劳,家人还会得到额外的照顾。坐完牢之后,他们反而因祸得福赚了钱。所以这个组织里的人都能严守秘密。人次人还能分到一份红利,头头得到的则是一份特殊的红利。”
“原来是这样。这个头头是谁?”
西格罗·克里斯托弗伸手夹住叼在堤上的雪茄,很自然地挡住了嘴,低声说道。“人们叫他‘鸽子’,真名是埃恩里科·科洛姆博。就是这家饭馆的老板:我把你带到这儿就是想让你看看他、看到没有?却那个金发碧眼的女人坐在一块儿的肥胖男人,就在收款处分边的那张餐桌那儿。女的是维也纳入,叫热丝尔·鲍姆,个妓女,放荡不羁。”
邦德吃了一惊:一是她?”他很清楚克里斯托弗指的是谁。他刚一进这餐厅就注意到这个女人了。事实上,餐厅里大概没有人不会注意到她的。她看上去放荡、泼辣、热烈奔放,一般人会认为那是维也纳妇女的特点,其实多数维也纳女性并非如此。只见她神态活泼顽皮,长得漂亮迷人,笑的时候嘴显得挺大,带着一股不驯服之感。邦德觉察到她不时打量着自己。她的男伴着上去富有、乐观、很会享受。这种人作情人,往往慷慨大方,而且分手时谁也不会感到难过,各得其所。邦德隐隐觉得这男人还不坏,快乐、开朗、富有生活情趣,邦德就愿意和这种人打交道。他向那边看了一眼,发现他俩正开心地大笑。男的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蛋,然后站起身走进办公室,随手把门关上。如此说来,就是他控制着通往英国的毒品运输线IM局长为了他居然不惜出价十万英镑。而克里斯托弗又要借刀杀人,既赚一笔,又了结私人的宿怨。邦德毫不畏惧地紧盯着那女人。当她抬头和他目光相遇时,邦德向她微笑。她的目光游移不定,脸上似笑非笑地取出一支烟,点燃后吸了一口。然后仰起头向着天花板把烟喷出来,脖子暴露在外,侧面看上去很美。邦德觉得,她是有意做给自己看的。
旁边的电影院快散场了,餐厅里开始作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顾客。侍者领班催促手下人赶紧收拾,布置餐桌,餐厅里响起一阵玻璃杯碰撞和挪动椅子的声音用赌桌旁的空椅子也被挪到旁边的餐桌前。他开始向克里斯托弗提出一些具体问题,如埃埃恩里科·科络姆博的生活习惯、住处及他在米兰的那家公司的地址,他是否还做其它买卖?餐厅里在不停地重新布置着餐桌、餐具,那把空椅子也不知不觉地从一张桌子移到另一张桌子,最后到了印着办公室字样的那道门口。但邦德对这一切并没有在意,他只关心克里斯托弗提供的情报。_一办公室门口边的椅子被抬了进去。埃恩里科·科洛姆博把持者领班打发出办公室,然后把门关死。他走到椅子眼前,把厚厚的椅垫子拿起来,放到书桌上,拉开一边的拉链,取出一部袖珍收录机。他倒回磁带,按下播放键纽并调好音量和速度,然后坐到书桌旁,开始听磁带。偶尔,他调整一下机器或者重复一遍某段对话。最后,录音机里传出邦德轻轻的声音;“是她?”,接下来说话声中断了,代之而起的是餐厅的嘈杂声。埃恩里科·科洛姆关掉收录机,足足有一分钟时间,他呆呆地看着收录机_动不动。他好好地想了一会于,脸上一片茫然,过了一会儿,他骂了一声:“该死的狗杂种。”然后慢慢站起身来,走到门前,打开门,回头又望了一眼那台袖珍收录机,更加恶狠狠地骂了句:“该死的狗杂种。”这才回到餐厅中柜台边自己的桌旁。
埃恩里科·科洛姆博急促地、满心焦急地对他的女伴谈着什么。她边听边点头,望了一眼邦德。邦德和克里斯托弗正准备起身离开餐桌,突然听到那女人压低嗓子在骂科洛姆博:“你真是个虚伪的家伙,大家让我对你防着点儿,看来一点没铃…。”她声音越来越大,一把抓起手提包,哗地站起身,正好挡在邦德和克里斯托弗走向餐厅出口的路上。他们只好站住,彬彬有礼炮等着她让出路来。
埃恩里科、科洛姆博这会也怒气冲冲地站起来。骂道:*该死的奥地利母狗……”
“你竟然敢侮辱我2你这只意大利癞蛤蟆。”她伸手拿起丰杯酒,霍地机将过去。酒杯不偏不符,正好打在科洛姆博的脸上。科洛姆博叫了一声向她扑过去,她一闪身倒退了几步,正好倒进邦德怀里。埃恩里科·科洛姆博气呼吁吁地站住脚,用一条餐巾抹掉满脸酒水,气急败坏地嚷道:“给我该,不许你再到我的餐厅里来。”说完向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转身走回办公室去。
侍者马上赶了过来。餐厅里的其他人也都停止了吃喝,看着这出闹剧。邦德握着那女人的胳膊肘问道:“我给你叫辆出租车,好吗?”
她猛地挣脱身子,怒气冲冲地说道:“男人都是些色狼。”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生硬地说了一句,“也许你除外。”说完便傲然昂首走向门口。
餐厅里又恢复了一片嗡嗡声和刀叉餐具的碰撞产。吃客们津津有味地低声议论着刚刚发生的事,议论着这个漂亮的脾气挺大的奥地利女人。领班紧绷着脸,管那女人和邦德打开门,对邦德说:“真对不起,先生、谢谢您的光顾。”
邦德向一辆缓缓开来的出租车招招手,车在路旁停下来。他打开汽车门,让那女人先上,海记紧跟着钻进了汽车,从窗口对克里斯托弗说:“我明天早上级你打电话。再见!”没等克里斯托弗回答,他已经靠在位于上,六卷统在冷落中的女人问道:“朝哪儿开?”
“阿姆巴萨多里饭店。”
车开了。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后,邦德问道:“愿意找个地方再喝点什么吗?”
“不用了,谢谢!”她略微迟疑了一下,又说:“您真好,可我今晚太累了。”
“换个时候可以吗?”
“也许可以,但我明天要去威尼斯。”
“我也要去那儿,明晚和我一起吃饭,好不好?”
她微笑,“我原来以为英国人都很腼腆。你是英国人,是吧?请问贵姓?你是干什么的?”
“是啊,我是英国人。叫邦德,全名是詹姆斯·邦德。我写书,专写惊险小说。我现在正在写十本关于贩运毒品的小说,以罗马和威尼斯为背景。问题是。我对这方面所知甚少。我正四处搜集素材你知道什么有趣的事吗?”
“这样说来,你和那个克里斯托弗一起吃饭就是为了听一些有趣的故事。我听说过他,名声可不大好。至于我自己,很抱歉,不能向你提供什么有趣故事,我知道的事情别人都知道。”
邦德热情地说。“呀,我就是对这些故事感兴趣,那些精彩的街谈巷议就是最好不过的素材,对作家来说。就象钻石一样珍贵。”
她不禁开怀大笑。“你说那些—”是钻石?”
邦德说:“听我说,我不光靠写小说生活,有时候我也写写电影剧本。如果剧本写得好、叫人不得不相信确有其事,就能卖出去赚大钱呢。”他把自己的手放在她的手上,她没有缩回来。邦德又说;“这难道不就象钻石一样珍贵吗?”
她把手抽了出来。阿姆巴萨多里饭店到了,她拿起手提包,把脸转向邦德。饭店的阿卫打开车门。街上的灯光照进车内,映得她的双眼迷离闪烁、如同两团星光。她神色庄重,注视着邦德,说;“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也许也有不太坏的。好吧,我同意和你再见面,但是不在一起吃饭,也不在公开场合露面。我每天下午都要去晒日光浴,不是在那些大家都爱去的海滨,而是在巴尼·阿尔伯罗尼。从前,你们英国诗人拜伦常在那儿骑马。后天下午三点钟你可以乘公共汽艇在那儿找到我。入冬前,我要最后享受一次日光浴。到了那里,你会看到沙丘中间有一把淡黄色的阳伞。我就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