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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心里都生出些寒意,齐齐把目光再次投到乌黑的木门之上。
在木门的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屋里流出的鲜血,难道预示酒鬼医生已经遭逢了不测?酒鬼医生是大家在凤凰镇的惟一线索,没有了他,大家实在不知道到哪里去找那个穿雨衣的男人。
石西脑门上又堆起三道褶子:“报警吧,出了人命,就不是小事了。”
“你怎么知道屋里出了人命?”林红忽然道,“也许只是我们疑神疑鬼,屋里流出来的根本不是血呢?”
石西沉默了。他看出林红是在给自己找理由,她为什么不愿报警呢?
杜兰在一边没主意,赵飞瞅瞅林红和石西,上前试探着扭住铁锁,他只轻轻拉了拉,甚至没使多大劲,门环便掉了下来。赵飞手里拿着锁自己都不敢相信,他转头,看到三人都在瞪着他,便连忙解释:“我没使劲,我真没使劲。”
门“嘎吱嘎吱”地被推开,屋里光线昏暗,只能看到一进门是一个封闭的过道。过道里推了些杂物,正屋的门虚掩着。虽然看不清楚,但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却让大家心底的寒意更浓。
“我看,我看我们还是报警吧。”杜兰畏缩地看了一眼林红,说。
“真出人命了,再不报警警察就要把我们当凶手了。”赵飞也在边上附和。
林红没有说话,却已经大步向屋里迈去。脚下粘粘的,林红止步,抬起脚,看到自己的凉鞋鞋底已变得殷红。这时候眼睛稍微适应了些过道里的昏暗,大家都看到一些紫黑的液体顺着正屋缓缓流出,再从过道里慢慢流到外面。
林红没有犹豫,大步向着正屋走去。
杜兰躲在赵飞的身后,赵飞宽慰地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站住别动,然后自己跟在石西的后头,也走了过去。
正屋的门完全被推开,屋里更见昏暗,但那股血腥味也愈发浓烈。林红伸手在门边摸索了一下,打开了灯。昏黄的灯光一下子驱散昏暗,屋里的情景让林红随即便转身奔去,奔到门边弯腰呕吐。
石西与赵飞面面相觑,心头俱是大骇。
屋子的横梁上垂下一根绳子,一个赤裸的女人脖子被绳索套住,高高吊起。那女人已经死去,双目圆睁,舌头外伸,赤裸的身上层层赘肉泛着种死灰的颜色。没有人怀疑这个女人是被勒死的,但她的小腹已还被切了一道竖形的口子,血水便是源源不断地从那里涌出,顺着双腿流到地上。
地上的血水中有个异物,赫然是一个婴儿的头颅。
婴儿好像刚从美梦中醒来,伸手扒开母亲的肚子探头查看外面的世界。
石西和赵飞终于还是忍不住一齐转身逃开,退到门口时,看到林红正任由杜兰挽着,倚墙而站。她的胸口起伏不定,目光呆滞,竟似已经被吓得傻了。但当赵飞掏出电话要报警时,她却突然又向正屋走去。
石西慌忙赶过去抱住她:“你还要干什么呢,屋里的死人你也看到了,除了报警,我们现在根本不应该做任何事。”
“穿雨衣的男人既引我们到这里来,一定会给我们再次留下线索。”
“就算你找到穿雨衣的男人又能怎么样!”石西第一次这么大声说话。
林红怔住了,这是个她从未想过的问题。找到那男人又能怎么样呢?为罗成报仇,那显然不是她的本意。那男人从未伤害过她,只是他在她生活中出现一定有什么目的,要说林红只是为了好奇便甘愿冒险,这样的理由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她低低喘息了一声,心里已经飞快想到了自己这么执着的原因。
只有她知道,那穿雨衣的男人是她腹中胎儿的父亲。
如果连自己孩子的父亲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岂非是件很遗憾的事?
她用力挣脱了石西,又开始向前走去了。石西怔一下,飞奔上前,抢在林红之前进到屋里。他扯下床上的被单,闭着眼睛上前将梁上女尸给遮起来。
林红在屋里简单地巡视,立刻便从西墙的墙壁上发现了那两行熟悉的文字,字迹殷红,显然是用酒鬼医生老婆的鲜血写成:
在孩子们出发的地方
父亲在永远地守望
她呆呆地面墙而立,心中已再无怀疑穿雨衣的男人就是凶手。
她转过身的时候,发现床边的衣架上有一件黄毡布的雨衣。她走过去,细细端详,确定这雨衣正是她家楼下那男人穿过的那种款式,只是她不能确定,是否就是那男人穿的那一件。
接着,她在地上又发现了一个奶嘴,哺乳期的婴儿使用的工具。她想了想,把奶嘴取在手上,出门去找杜兰。赵飞显然已经报了警,正把手机合上。边上的杜兰眼尖,看到林红举在手中的奶嘴,神色大变。她抢上前一步,将奶嘴取在手中,眼泪瞬间便落了下来。
“小天用过的,我认识它。”她哽咽地说。
忽然间,雨声里有了些别的声音,它隐隐约约听不太真切,但却可以让屋里的每一个人都能感觉到。林红赵飞与刚出门的石西凝神细听,那边的杜兰却已经失声尖叫了。
“小天!小天!那是小天的声音!”
这时大家都听到了混杂在雨声中婴儿的啼哭。但那哭声若有若无,能听见已经不错了,杜兰怎么会听出来那是小天的声音?
林红正想将心中的疑问说出来,但杜兰已经舍了众人,拔足狂奔。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夺门而出,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赵飞担心杜兰,也顾不上说话,随后跟了出去。林红石西走到门边,只看到俩人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
“我们这个时候不应该分开的。”石西担忧地说。
“那么我们现在怎么办?”林红问。
“追上他们。”石西看了看雨幕中的小巷,停顿一下,再低低地道,“但愿他们不要出什么意外。”
林红将雨帽拉上来,石西挽着她的胳膊,刚迈出大门,俩人忽然都怔住了。
在狭长的小巷尽头,正有一个穿雨衣的男人慢慢走来。
林红的身子立刻就软了,如果不是石西及时揽住她的腰,她立刻便能摔倒在地。石西此刻亦是满心恐惧,如果是他一个人,他早就撒腿跑了,但现在,他这一生最爱的女人就在他身边,他绝不能丢下她。
那男人渐行渐近,他身上的雨衣,正是那种黄毡布的老式雨衣。
32
林红与石西僵立在雨中,他们注视着穿黄毡布雨衣的男人越来越近。
那男人离他们越近,走得便越慢了些。他的帽檐压得很低,根本看不清他的模样,但林红与石西却能感觉到帽檐下有一道凌厉的目光正落在他们身上。
穿雨衣的男人终于走到他们身边了。
他停了下来。
时间似乎在这时静止,连哗哗的雨声都离林红而去。她紧张得心中好似装了一枚炸弹,她的身体随时都会被炸得四分五裂。但她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男人,等他摘下雨帽,露出他的本来面目。
好像是感应到了林红的心意,面前的男人抬起了手,缓缓将雨帽向后拉了拉。
现在,他的脸已经完全暴露在林红与石西的眼中。
石西最先吁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他边上的林红却仍然保持僵立的姿势,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随即,她的脸上现出些失望的表情。
站在他们面前的男人,他们并不陌生——秦歌。
秦歌曾经当着林红的面,坦言他在监视林红。现在他又出现在凤凰镇的雨巷里,不言自明,自然又是跟踪林红而至。
秦歌无奈地看着林红与石西,带些揶揄地道:“我真搞不明白,这样的雨天你们干嘛一帮人跑到凤凰镇来。如果现在你们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真的要怀疑你们怀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了。”
林红和石西这时能说什么呢,他们把秦歌带到了酒鬼医生的家里。
秦歌一个人进了正屋,林红与石西在外面等候。片刻之后,秦歌从正屋出来,已是满脸凝重。他掏出手机打电话,简单讲述了这里发生的情况,然后合上电话,目光再落在林红和石西身上,里面已经多了许多审视的味道。
“你们谁能告诉我这个女人是谁?这里到底曾经发生了什么事?”
“我只知道那女人是凤凰镇卫生院酒鬼医生的老婆。”
“那么她为什么会死在家里?那酒鬼医生呢?”秦歌再问。
林红摇头:“我们现在知道的和你一样多,你是警察,我们不是。”
秦歌皱眉,想了一下,再问:“那么,至少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们来这里的目的。如果说你们是偶然碰上这起凶杀案,我想连你们都不会相信。”
林红还在犹豫,石西碰了碰她的肩膀。俩人目光对视过后,林红轻轻点头,随即便背过身去。石西脑门上堆起三道褶子,想了想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讲起。
讲述大约用了十分钟时间,秦歌还是不能理解:“如果事情真是这样,你们应该报警,而不是自己采取行动。一般人碰到这种情况都会报警的。”
那边的林红忽然转过身来:“如果我告诉你那个男人可能是我腹中胎儿的父亲,这个理由你是否觉得充份?”
这回呆住的不仅是秦歌,还有石西。
林红说完这句话,好像卸去了心上最沉重的包袱,她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而且,还有种如梗在喉的感觉。
“我知道,在你们眼里,我这种身份的女人不该做出那种背经离道的事。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根本没有机会再重新选择。而且,我有什么身份呢,我自己真正又拥有些什么呢?我承认我曾经是个攀附权势的女人,无论我怎么解释,贪图富贵已经成为现实,它在我生命中再也摆脱不去了。但现在我明白了,那些权势与富贵并不能让我快活,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就是每个普通人都拥有的家庭。我想有一个丈夫,我想有一个孩子,现在,我宁愿拿出我的所有来换取这一切。”
她的目光落在石西身上,石西目光闪烁,不敢与她对视。
“我想,我爱的男人其实早就出现在我生活里,只是我轻易地就把他放弃了。那时,在我眼里,他远没有那些权势与富贵来得真实。而那男人也让我失望,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争取过我,他甚至不敢对我说一声他爱我。”
石西的呼吸开始沉重,他的肩膀开始轻微颤动。
“我知道那男人在畏惧什么,因为他的生命是不完整的,作为一个男人他有他不敢面对的缺憾。但有谁是完美的呢?就像我,贪图富贵在前,生活放纵在后。”她停了一下,接着说,“虽然我的放纵是在一种特定的环境下,但它毕竟是一种现实。我本来想把那一段记忆深埋在心底,但我有了孩子,我不愿面对的终要出现,所以,我现在只想对那个男人说,如果他不在乎我的过去,如果他仍然能像以前那样疼爱我,那么,他还要犹豫什么呢?男人生理上的缺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脑子里的疾病。”
秦歌微有些诧异,林红这时的激动是他没想到的,而且他还有些莫名其妙。但这时,他听到边上的石西蓦然发出一声低叫。
“林红!”石西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哽咽让他泣不成声。
林红对他的哭泣显然有些失望,但随即,她看到石西大步奔到她的面前,她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石西已经紧紧把她抱在了怀里。
林红的身子微有些僵硬,但很快,便变得柔软了。
场中的变化是秦歌没想到的,他本为查案而来,现在倒目睹了一对男女的真情碰撞。他尴尬地转身苦笑,心里对林红的那番话倒颇有感触。
秦歌留了足够多的时间,咳嗽一声:“我想转过身来,但又怕你们还未分开。”
林红与石西此刻俱已泪眼盈盈,秦歌的话让他们都有了些羞涩。
“好了,现在你可以转过身来了。”林红说。
秦歌转身,看到俩人果然已经分开,只是下面的手仍然紧握在一处。
“我记得你们是四个人,还有两个人现在去了哪里?”秦歌问。
林红石西耸然动容,刚才一番真情表露,竟然忘了杜兰与赵飞循着婴儿的哭声追出去的事。俩人立刻把刚才的事说了,秦歌闻言,眉峰紧皱,有了些不详的预感。
“我已经与刑侦队通了电话,他们会致电凤凰镇派出所马上派人过来。如果那个穿雨衣的男人真的在凤凰镇上,如果刚才那婴儿的哭声真是他刻意安排的,我想,他的目的就是引杜兰出去。”
“可是如果是我们四个人一起追出去呢?”石西说。
秦歌微一沉吟:“那么你们四人现在或许都已身处险境。”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林红有些惶急,此刻,她对秦歌莫名生出了一些信任,也许,因为他见证了她与石西一段新的生活的开始。
“队里的同志很快就会赶到,但我们不能在这里等,否则,只怕你两个朋友凶多吉少。我建议我们现在就去找你们两个朋友。”他想了一下,叹口气道,“那男人之前没有伤害你跟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