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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结婚遇到了阻力吧?”
“当妈妈的不愿意儿子娶一个没有财产、没有贵族头衔的姑娘。昨天上午,皮埃尔·德·巴斯姆让人给卡特琳娜送了一封信,信里说他马上就要动身。她母亲要求他出外旅行半年……他很失望,要卡特琳娜别忘了他,等他回来。过了一小时,就是说十点钟,卡特琳娜就失踪了,谁也没有再见到她。”
“她可能悄悄地出走了。”
“不可能。”
“那么你认为她是自杀?”
贝舒明确回答:
“不,我不这么想。我认为是他杀。”
“见鬼!为什么?”
“因为在搜查中,我们得到了显而易见的物证:在庄园,也就是围墙里,可能有个歹徒曾经,也许现在还在转游,杀人。”
“你们见到他了?”
“没有。但他又出现了一次。”
“他杀了人吗?”
“对,杀了人。我昨天给你的电话中就说过,他杀了人。昨天,三点钟,我看见格尔森先生顺河,穿过了虫蛀的古桥……”
“行了!”
“怎么,我才开头呢!”
“别讲了。”
“真荒唐!我要给你讲一出悲剧,这出悲剧我们有确证,掌握了一些情况。你不想了解,想怎么样呢?……”
“我不是不想了解,但我不想连听两遍。你想,等一会儿检察院的就会来的,你一定要在现场介绍情况,还带上你的看法,所以现在就不必多费一番气力了。”
“可……”
“不,老朋友,你讲事情时总让人心烦。你就让我喘口气吧!”
“那?”
“带我去看看庄园吧。要特别当心,在看的过程中,一句话也不要说。你有一个大毛病,知道吗,贝舒,你太饶舌了。学学你的老朋友罗平,他一贯谨慎,守口如瓶,不像喜鹊那样叽叽喳喳。只有沉下心来,才能缜密思考,不致被粗率的肤浅看法所干扰,才能思考成熟。”
贝舒很清楚,这席话是针对他说的,他确是心直口快,多嘴多舌。但由于他们是亲密无间、互相尊敬的老搭档,他要求罗平允许他最后提一个问题,仅仅一个问题。
“提吧!”
“你能认真回答吗?”
“能。”
“那好,总的来说,你对这起双重疑案有什么看法?”
“不是双重的。”
“是双重的。首先是卡特琳娜失踪,而后是格尔森先生被害。”
“这么说格尔森先生被人谋杀了?”
“是的。”
“好吧!这算一重。另一重呢?”
“我重复一遍,卡特琳娜的失踪。”
“卡特娜琳没有失踪。”
“她在哪里呢?”
“在她房间里,正在睡觉。”
贝舒斜眼瞧了瞧老朋友,叹了口气。这家伙从来都正经不起来。
这时他们走近了栅门,看见一个高个子棕发女人站在园里。栅门边守着一个警察,她出不来,便示意他们快一点。
贝舒立刻又担心起来。
“这是贝尔特朗德·格尔森的女仆,”他低声说,“昨天她来告诉我卡特琳娜失踪时正是这样。又出什么事了?”
他向前奔去,拉乌尔跟在后面。
“喂,夏尔洛特,出了什么事?”他把她拉到一边,问,“但愿没有再出什么事吧?”
“卡特琳娜小姐,”女仆结结巴巴地说,“是夫人叫我来通知您的。”
“说呀!出事了吧?”
“没有。小姐在昨夜回来了。”
“回来了,昨夜?”
“对。夫人在先生的床头祷告,看见小姐哭着走进来。小姐精疲力竭,我们扶她躺下,照料她休息。”
“现在呢?”
“在她卧室里,睡了。”
“见鬼!”贝舒说,又看了拉乌尔一眼。“见鬼!……活见鬼!……她在自己房里,睡觉!见鬼!”
拉乌尔·达韦纳克做了个手势,意思是:
“我交代你什么来着?你什么时候才承认我总是对的呢?”
“真见鬼!”见舒翻来覆去地说,想不出别的词来表达惊异和钦佩之情了。
三、谋杀
回浪湾庄园呈狭长的长方形,占地约五公顷。奥莱尔河把它分成一大一小两部分。河水从墙外流进来,纵贯园子。
右边地势平坦;近处是本堂神甫的小花园,杂乱地生长着五颜六色的多年生植物;接着是小城堡和一片漂亮的英国式草坪。左边是一块起伏不平、越远越荒凉的土地,上面耸立着一道道长满冷杉的石山。入口处,有一个打猎用的小亭子。庄园有一道围墙,但站在附近山冈的高处,可以看到庄园里的情景。
河中心,有一个小岛,由一座木桥与两岸相连,桥板几乎全拓了,过桥危险。岛上有一个塔楼状已成废墟的旧鸽楼。
拉乌尔到处转游,但并不像猎犬似的东闻西嗅,寻找蛛丝马迹,而是像一个散步者,随意观赏风景,熟悉大小道路。
“你有看法了?”贝舒最后问。
“对。这是个美丽的庄园,我很喜欢。”
“我问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你对格尔森先生被杀的看法。”
“你真缠人!到时候再说吧。”
“时候已经到了。”
“那就进小城堡去吧!”
这座小城堡并没有什么特色,简陋、低矮,两边厢房抹了灰白的泥层,屋顶非常小。
两个警察在门窗前来回走动。
宽大的前厅有一道锻铁扶手的楼梯,饭厅与两间客厅和弹子房隔开。谋杀案一发生,尸体就被包在裹尸布里抬到一间客厅停放,尸体周围点着大蜡烛,由村里两个女人守护。贝尔特朗德·格尔森穿着孝服跪在那里做祈祷。
见舒在贝尔特朗德耳边说了几句,陪她走到另一间客厅,向他介绍拉乌尔·达韦纳克。
“我的朋友……最好的朋友……我常对你们说起他……他将帮助我们破案。”
贝尔特朗德和卡特琳娜相像,也许还漂亮一点,但是一脸悲痛,眼神非常哀伤,看得出凶杀案使她感到极为恐怖。
拉乌尔向她鞠躬致意。
“请节哀,夫人。放心吧,一定会查出凶手,严惩不贷。”
“我就全指望这点了。”她低声说,“我将为此尽我所能。我周围的人也会这样做的,对不对,夏尔洛特?”她问女仆。
“夫人可以相信我。”夏尔洛特庄严地回答,同时举起胳膊,像作神圣的宣誓。
这时,传来马达的轰鸣。栅门开了,驶进两辆汽车。
男仆阿诺尔德快步进来。他五十上下,瘦削,褐皮肤,衣着与其说像仆人,不如说像卫兵。
“法官来了,先生。”他对贝舒说,“还有两个医生,一个是昨天从里尔波内来的,另一个是法医。夫人在这里见他们吗?”
拉乌尔明确果断地回答:
“等一等。有两个问题要考虑,首先,格尔森先生被害一案,给法院以一切自由,该怎么调查就怎么调查。至于您妹妹的事,夫人,要十分谨慎。昨天她失踪的消息报告了警察吗?”
“是的。”贝舒说,“我们觉得她的失踪是一桩凶杀案的结果。我们指望查出杀她与格尔森先生的凶手。”
“她今早回家时没有给值勤的撞见?”
“没有。”贝尔特朗德肯定地说,“没有。卡特琳娜跟我讲,她是从花园的一个小门溜进来的,她有钥匙。她从底层一个窗户爬进屋,谁也没有看见。”
“那么,她回来的事跟警察说了吗?”
“说了。”仆人阿诺尔德说,“我刚才跟警察总队队长说了,说我们虚惊一场,昨天小姐身体不舒服,在放衣服的屋子里睡着了。到晚上才找到她。”
“好。”拉乌尔说,“就这么说。我还要求您,夫人,和您妹妹明白,她白天干了什么,现在怎么样,都与法院无关。只谈一件事,就是凶杀案。别让调查越出我们划定的这个范围。同意吗,见舒?”
“你我所见略同。”贝舒神气地说。
在两位医生验尸的时候,小城堡的主人和法官在饭厅里初次见面。一个警察读了报告,预审法官(他叫韦尔蒂耶)和代理检察长提了几个问题。但是,调查的全部兴趣都集中在贝舒的介绍上。法官们认识他,他不像警察,倒像目击案件的证人。
贝舒介绍了他的朋友拉乌尔·达韦纳克。他说拉乌尔碰巧来他这里小住。他慢条斯理、字斟句酌,不时插入一些评论;他操着知道什么讲什么,该讲什么讲什么的人的语调,说明自己的看法:
“我应该说明,昨天,在小城堡里,我们——我说我们,因为女士们两个月来很乐意地把我看成她们的常客——特别不安,可是又没有什么缘由。由于一些用不着说明的原因,我们以为蒙泰西厄小姐出了什么事。我承认,我的脑子有点反常,我的职业经验本应使我警觉可是我疏忽了,因此第一个着急,其实完全不必要,因为卡特琳娜·蒙泰西厄下河游泳之后,可能累了,加上心情不好,就去一间房里睡了,没有人看见她——当时我不在,她把浴衣丢在那里,我们就以为……”
见舒对自己滔滔不绝有些尴尬,就停住话,向拉乌尔使了个眼色,似乎说:“怎么样,把卡特琳娜解脱了吧。”然后又继续说:
“简短地说,当时是三点钟。我急急忙忙赶到小城堡,作了些侦查,但没有结果,我们吃了中饭,十分着急,但还是怀着一丝希望。我说:‘既然什么也没找到,我们应该想到,有些假设的事情日后会不查自明的。’格尔森夫人比别人要冷静一些,回自己房间去了。阿诺尔德和夏尔洛特在厨房吃午饭——你们都知道,厨房在右边顶头,门朝正面墙——格尔森先生和我谈着这件事,尽力看得轻一点。格尔森先生对我说:‘还没去小岛找哩。’‘找什么?’我说。——我提醒您,预审法官先生,格尔森先生只是前两天才到的,他好几年没有进过庄园,因此,并不了解我们所掌握的一些细节,因为我们在这里呆了两个多月。——‘找什么?’我对他说,‘桥朽得差不多了,只有在紧急情况下才有人走。’格尔森先生又说:‘可是怎样才能过河呢?’我回答说:‘没人过河。另外,卡特琳娜小姐游泳之后,也没有到岛上或河对岸去散步。’‘是这样……是这样……’他嘟哝着说,‘但不管怎么样,我要到那里转一圈。’”
贝舒又停下来,走到门槛边,请韦尔蒂耶先生和代理检察长跟他一起走到沿房子底层铺的一条狭窄的水泥路上。
“我们就在这里说的话,预审法官先生。我没有离开那张铁椅子,格尔森先生走远了。你们知道地点和距离了吧?我估计这里到桥头直线距离最多八十米。我是说——你们自己看好了——一个人站在这儿,可以清楚地看见第一座桥拱和跨过那边水流的第二个桥拱上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也可以清楚地看见岛上的事情。岛上没有树,连小灌木也没有,唯一能挡住视线的东西,是旧鸽楼。但是在惨事发生的地方,也就是鸽楼前面,我们可以肯定,是光秃秃的,藏不了人……藏不了人,我强调这一点。”
“除了鸽楼里头。”韦尔蒂耶指出。
“除了鸽楼里面。”见舒表示同意,“但是,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谈。在这期间,格尔森先生顺着左手草地边的小道,走上荒芜的几乎无人行走的小道,把脚踩到桥上的第一块木板上,不放心地试了试,一只手紧抓摇摇晃晃的栏杆,摸索着向前走,后来越走越快,最后上了小岛。这时,我才明白他去小岛的目的。格尔森先生一直走到鸽楼门口。”
“我们可以去看看吗?”韦尔蒂耶先生问。26一
“不,不。”见舒大声叫道,“我们应该从这里观察惨事。预审法官先生,您应该从同一位置,同一视角,像我看见的那样重新再看一下。同一视角。”他重复一遍,对自己的表达十分得意。“另外,我还要补充一点,我不是这出悲剧的唯一见证人。阿诺尔德先生吃完午饭也站在我们这土台上吸烟,您可以量一下,在我们右边二十米处。他也一直注视着格尔森先生。您清楚了吧,预审法官先生?”
“讲下去,贝舒先生。”
贝舒接着讲:
“岛上长满荆棘、尊麻、绊脚的乱草。这样,我就有时间寻思格尔森先生为什么去鸽楼。卡特琳娜小姐没有理由藏在那里,他去干什么呢?好奇吗?需要I解什么事吗?格尔森先生一直在离大门三四步远的地方徘徊。你们能清楚地看见那个门,对吧?它正对着我们,低矮,拱形的,开在砾石砌成的底层。上面是圆形的塔楼。门上有一把锁,还有两根大门闩。格尔森先生弯下腰,很快就把锁弄掉了。事情很简单,过一会儿你们就能看到:有一个吊环螺钉从石头墙里脱了出来。这样就只剩两根门闩了。格尔森先生先抽开上面那根,再拍开下面那根。他抓住门闩,正要拉开门,突然间,悲剧发生了!只听见一声枪响,他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