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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他哪怕还能够再站两秒钟,那么他几乎还是活着的。飞快地驶近的“日古力”牌小轿车里冒了一下火苗。头头顾不到复仇雪恨,因为这几部汽车刚刚转弯了,叛变者躺在脚下,土匪开了两次枪,向自己的汽车冲去,但是他也来不及穿过马路。他在跑步时冲锋枪的一梭子弹打死了他,并向“日古力”牌小轿车扫射了一阵。
略列克走到中间人的尸体跟前,很费劲地把他的背部朝下翻过来,从口袋中掏出一扎银行的五十美元面额的钞票。
“你瞧,这样的狗屎,而他履行了誓言。这个人——”略列克指指躺在公路上的头目,“把他拖到沟里去,他妨碍车马通行。”
几部汽车疾驰而去。翌日,《莫斯科区委报》有一篇简短的报道,说是由于大扫除的结果……
“对外观察机构”紧盯着古罗夫的侦察员们,监视克里亚奇科和奥尔洛夫。有一次,将军忍不住,给国家汽车检查局岗哨打电话,他们拦阻了一辆小汽车。奥尔洛夫从自己的“伏尔加”牌小轿车里吃力地走出来,到了被拦阻的汽车跟前,国家汽车检查局的检查员检查司机的证明和技术执照,行了个军礼并向他禀告:
“一切都好,中将先生。”
“你们的工作证。”奥尔洛夫连望也不望被拦阻的人便说。
小组长装成傻瓜的样子,拍着口袋说:
“哪样的证明哟?随身带的证件也没有。”
奥尔洛夫用手势把停在不远处的“普姆格”机车上的全体乘务员叫到跟前来。当中尉走到跟前时,奥尔洛夫冷漠地说:
“我有充分理由怀疑,这些人随身带有麻醉剂,搜查一遍汽车发动机盖上的各种物件。”
一名士兵持着冲锋枪站在被拦阻的人们背后。组长狠狠地瞟了一眼,低声含糊地说了一句话:
“将军打算领养老金吗?”
就在这时候发生了一件难以置信的事情:一个被拦阻的人像岩石一般镇定自若,奥尔洛夫狠狠地揍了小伙子一记耳光,没有用拳头捶他,而是打了个耳光,但是小伙子“扑通”一声栽到机车轮子底下去了。
“黄口骗子,你怎么样和军衔高的首长谈话呢?”
过了一分钟奥尔洛夫拿走了“对外观察机构”的四名军官的证明后便向自己的“伏尔加”牌小轿车跟前走去。
“将军先生……将军先生,”组长迈小步快走,用手摸着发烧的面颊,“我们是不由自主的人,我们只有唯命是从。”
“你有,是谁下的命令,叫他到我办公室里来,他也许会受到和您同样的教训。”
这就是最近两昼夜发生的全部事件。人人都互相关注,谁也没有具体的结局。
古罗夫住在特罗伊茨基,克利亚济明斯基水库,离科利策瓦雅有七八公里。有点官气的百万富翁,尤里·卡尔洛维奇·戈尔斯特科夫的好友修建了一幢住宅,布置得十分巧究。这是一座豪华的两层楼的别墅,设备齐全,可想而知,借助于工业品艺术设计师给别墅陈设现代化的是意大利家具。
在这里,古罗夫觉得自己无意中成为泡影式的歌剧的参与者,他有时候在电视上见过它的片断。别墅的修建和陈设都非常雅致,但是不习惯西方奢侈的俄国人居然觉得这里不舒适。他拥有许多书籍和一张很大的书桌,看来上校在这个书斋里是安顿下来了。这里摆设着豪华的沙发,打开来就是一张沙皇的卧榻,电话机、高频计算机、录放像机,自然还有电视机。
这栋楼房中住着两名警卫员。根据服装、风度及其他某些细微的特征,密探断定这几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曾经毕业于克格勃的高等学校。警卫员这样自我介绍:奥列格和韦塔利对古罗夫很殷勤而有礼貌,但和他保持距离。从他们的观点来看,如果他提出多余的问题,那么他们干脆不回答,仿佛没有听见似的。
其实古罗夫并没有什么办法了。那断断续续的电话不包含任何新情报,他思前想后,反复思量的还是那件旧情报,以致人变得很迟钝,已经不会周密地思考问题了。
由于无所事事他开始研究周围地区,但是当他想要走出铁门的时候,奥列格马上在他身旁出现了,他说:
“列夫·伊凡诺维奇,我们不能拦阻您,但是不劝您出去。您经常在电话中谈话,这部电话机好像没有人保护。如果有人打伤您,您就会很伤脑筋,可是我和韦塔利还是小孩子。”
多么平淡无奇的说明,为什么不该在周围地区漫步,古罗夫平日正是由于自己的不受拘束才感到由衷的悦意的。就是说,你,我的朋友,随心听欲地安排自己的生活,只是不要给我们带来不愉快的事情。
古罗夫大笑起来,把奥列格打量一番,就其年龄而论,比密探小不了多少,但站在身边,和现役连司务长在一起时,他却看起来像个第一年的新兵。看来奥列格自己也有这样的感觉,他对来客却一无所知,只是接到了主人的指示而已。仔细研究走路姿势、端坐与扭身、主要是端详对话人的派头之后,警卫明白,正被围猎的捕狼犬已经安家落户了。
“小伙子,”古罗夫回答,他很少喊出警卫的名字,“如果头一枪没有把我打死,我就答应你爬到门外去,让你的孩子们平静地生活。”
“列夫·伊凡诺维奇,我不愿意使你受委屈,”奥列格面红耳赤,甚至开始期期艾艾地说。“您干嘛斜着眼睛看我和韦塔利,我设法明了,我们好像是势均力敌,难分伯仲似的。”
“不值一提,奥列格,只不过是心情很坏,我的事情不顺利。这里还发现了一些妄想杀害我的人,你要明白。我不喜欢这一套。为什么邻居里头没有谁会从隔壁的楼房来看你们呢?”
古罗夫用手指着许多畸形的,基本上没有盖完的将来归一家独用的砖房,这些高大的砖房在不远的地方重重叠叠地耸立着,酷似中世纪的骑士城堡,不大的堡垒。密探有时候觉得好像“马克辛”枪管眼看就要从窗口伸出来,开重机枪姑娘鲜红色的头巾即将闪现。
“他们独立自主,我们独立自主。”
“侦察员不应当孤立地生活,假如周围地区的人都不认识他,都不尊敬他,他就一文不值了。我心里明白,你们和白酒有一种复杂的相互关系,”古罗夫向那个不好意思的警卫员瞥了一眼,他马上挑衅地望望并且问道:
“为什么您会这样理解呢?我们不喝酒,从小就没有受教育。”
“不应当撒谎,小伙子。你甚至暴饮,我认为,你是在警戒线外开始嗜酒的,我们的人常有这种情形。为什么你被逐出克格勃,现在你开始饮酒了,我尊敬你。”
奥列格莫名其妙地、有点挑衅地同时喜悦地望着古罗夫。
“我消息灵通的秘密很简单,我瞥了一眼酒吧间,那里除开传统的威士忌酒、伏特加酒、白兰地酒而外,还摆着几瓶很可口的葡萄酒和甜酒。最不会饮酒的人都会饮一杯,如果‘开始嗜酒了’,那就是说不无原因。这事情与您有关,您不与您周围的工人保持联系,这事情与我有关。用狙击兵的步枪把我从一口棺材中挖出来,这真叫人要向窗口啐一口唾沫。无论周围地区里有多少人在这里慢条斯理地做事,他们彼此都认识,工地上如有外人出现,无论他怎样改头换面,一下子就会被他们发现。我从这里照顾不到所有的人,必须事先通知一声,他们通知自己人,不会去通知陌生人。奥列格,你明白么?你邀请两个建筑工人小组长来参加晚会,把屋子冲洗干净,说一声主人的兄弟来了,想和邻居们认识认识。”
“这样一来,他们会把这儿踩得一塌糊涂,列夫·伊凡诺维奇,”奥列格愤恨极了。
“你得擦干净,你有这样的义务,”古罗夫冷淡地回答,不满意地打量警卫员,皱起了眉头。
福金和奥尔洛夫将军通了电话,到了他的办公室,准备忍受任何屈辱,只希望拿回自己人的证件,以免遭受科尔夏诺夫将军的申斥。尽管此人正忙于竞选运动,选举以前还有一个月,他不注意不相干的事情,内务部刑侦总局局长虽然不是大人物,但他却不是外人。因此,科尔夏诺夫索兴不浪费时间去弄清人际关系,而是斫去福金中校的头衔,握握奥尔洛诺夫将军的手就继续从事专职工作。
当然,科尔夏诺夫只是斫去福金的许多头衔之一,时机一到,后者会报复将军。但是要活到那个时候,有许多事情一定会发生,而中校的肩章,一方面不起任何作用,另一方面会把纯粹日常生活问题的处理看得太简单。
“请允许我问候,中将先生,好吗?”福金走进办公室时间道,“您好。”
“等一等,”奥尔洛夫飞快地写着什么,“你过来,请坐,我马上……”
过了几分钟他放开钢笔,“啪”的一声关上公文夹,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叠证件,向福金的膝盖扔去。
“拿着你的废物吧。请你注意,我不是由于尊敬你的将军才和和气气地把这些证件还给你,关于你的情形没有什么可说的,只不过事情多极了。”
“尊敬的彼得·尼古拉耶维奇,您错了,小伙子们在您的汽车附近出现纯粹是偶然的事,”福金低声含糊地说,把同事们的证件分塞在几个口袋里,他不相信,这一切竟能这样容易地了结。
“你说——尊敬的,却把我当作傻瓜,请你说给我听,一个在侦查局工作了四十年的人能不能辨明‘对外观察机构’和一部偶然开来的汽车?”奥尔洛夫很好奇地望望福金,“古罗夫认为,你更加聪明。”
“对不起,彼得·尼古拉耶维奇,可是您在监视我。”
“必须这样做!把神的恩赐和煎鸡蛋作了比照。你是个贪污受贿的官吏。”
“是闲话,将军先生……”
“当拿出证据时,你就不是坐在我的办公室里,而是坐在板床上。因为古罗夫还在应付你,所以你一定会坐在铺板床上。滚出去!转告你的孩子们,如果我看见他们,我不是按照法律,而是采用民警的老办法来清算他们。”
“可以转告将军……”
“你滚出去,我讲了!”
福金就这样得到了自己同事的证件,献出了一点鲜血,但是却遭到极大的屈辱。奥尔洛夫将军已被列入“黑名单”。
他知道正处于监视之中,但却丝毫不改变时间表,他经常去看伊戈尔·斯美尔诺夫,给他送食品,待上几分钟之后就离开。最近一次他留了一张纸条,放在伊戈尔桌上:“伊戈列克,一切都正常,人们都在作准备工作,你至少可以参加战役。要坚持下去,马上把纸条烧掉。”
伊戈尔有时被供给补充麻醉剂,就像在木排上居住似的,木排随着不大的波浪时而向上,时而向下微微摆动。福金知道药品的有效时间,及时地出现。伊戈尔没有酸痛的感觉,只是体力完全衰弱,对周围世界和他自己的命运表现出完全淡漠的态度。总统在电视屏幕上出现这件事使得他的肾上腺素冲血。伊戈尔逐渐充满活力,仇恨地观看现实的写照。伊戈尔十分明了,将来进行射击的不是他,他现在怎能变成狙击兵。尽管如此,伊戈尔还是注视着荧光屏,目不转睛地盯着总统的鼻梁。正是要向这个地方打入一颗子弹。据说,他自己没有望见,射倒母亲的那一粒流弹正是打中了鼻梁。
福金向总统助理日丹办公室看了一会儿,走到桌前,低声地说:
“不得不相会,尤里·奥列戈维奇。我很想到您家里去,希望见您夫人,可爱的维罗尼卡不会反对吗?”
总统助理在任何一国都不是最次的人,而在俄国,人们特别给社会地位高的官吏们戴上这一桂冠,所以没有什么可说的。而警卫处的中校是个什么人?那是没有什么可唾弃的。
但是日丹丢开钢笔,关上装有文件的公文夹,怀着虚伪的善意看看福金:
“哪里的话,谢苗·彼得罗维奇,任何一个晚上都行。只不过您得先挂个电话。本人可能会耽搁,而当他不退出时,我们就一步也不走动。”
“明白了,”福金点点头,“那么我在八点左右挂电话。”
“当然,如果我不在家,反正也来吧。维罗尼卡接待您,那时候我就会赶到了。”
“好得很。尤里·奥列戈维奇,那么,晚上见。”
福金出去了。日丹抱住头,叹了一口气,低声含糊地说了两句话:
“维罗尼卡真不该和这种蠢贼联系,他现在抓住我们两个人的喉咙了。”
日丹就没有料到,他那淫逸放荡的老婆在具体的场合没有过错。福金认识维罗尼卡从前的情夫,已故的上校雅欣,他由于酗酒神经紊乱了,四处传布日丹一家人的情况,说什么夫人叫做“全身虚弱”,而丈夫装作小性的人,自己却悄悄地、小手小脚地贪污盗窃。福金考虑到日丹的职务,对这个信息很感兴趣,事实上证实了官吏的手足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