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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里的陌生人-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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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们对这些传闻也并非认真。他们真正认真的还是另一方面的事,那就是有朝一日他们能够寻找到一条途径进入电影制片厂的大门,或翻过它的高墙,他们认为,他们是艺术家、是天之骄子。好莱坞是他们的耶利哥。约书亚只要吹起金色的号角。城的大门,就要在他们面前陷落。他们的敌人就会惨遭屠戮。于是,瞧!萨姆·温特斯就要舞起魔杖来了,让他们穿上华丽的服饰,成为明星。他们将永远受到着了魔似的观众的崇拜,阿门。施瓦伯家的咖啡是使人兴奋的圣酒,何况这些都是未来的使徒。他们每天在一起,相濡以沫,用这一梦想的‘即将实现’,在相互慰藉,他们说,他们曾遇到了一位助理导演;这位助理导演告诉他们说:

“有那么一位制片人。这位制片人讲,一位选派角色的导演,曾答应过……

而且就在目前的某一时刻。”现实似乎就在她们的手里一样。

当然,他们也在超级市场、汽车库、美容店或擦车店里找点临时的活儿干干。他们就这样相依为命,相互通婚或离异。毫不注意时光如何出卖了他们。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两鬓会添霜,脸上皱纹会愈来愈多,甚至每天早上梳洗打扮也要多费时间了。事实上,他们都是些没有人看得上眼的、一直放置在店辅里的陈货。上了年纪,思想仍没有成熟。他们之中,有的已经老极了。老得无法再整容,无法再生儿育女,老得无法扮演他们曾渴望的比较年轻的角色。

至今他们依然是个小角色,依然在做着白日梦。

年轻漂亮一点的姑娘,都在赚着他们的所谓的枕席钱。

“干么要去做苦工,从上午九点一直干到下午五点。

既然你只要仰脸躺上几分钟,就能轻而易举的拿它二十块美元。等你的代理人来找时,你就洗手不干。”吉尔不屑干这个。她一生中想的是她的事业,一个贫穷的波兰姑娘,是绝不可能同那位大卫·肯尼文结婚的。

现在她明白了这—点。但是;吉尔·卡瑟尔如果成为电影明星,就可以得到她想要得到的任何人,或任何东西了。

如果她成不了明星,她愿意再回去重新成为约瑟芬·津斯基。

不,姓永远不会干他们的那些傻事。

吉尔第一次参加演出的机会是:哈里特、玛克斯提供的。哈里特是幸存者之一。哈里特的远房表兄的前妻兄弟在一部医学系列电视片里当第二助理导演,这部片子正在环球影片公司拍摄。所以,这位第二助理导演答应给吉尔一次机会,尽管这个角色只有一行台词。吉尔因此可以得到五十七美元的报酬,不过,要从中扣除社会保险费、缓征税和电影救济公寓费等项开支。吉尔扮演一个护士。脚本规定她在一间病房里,站在一个病人的床边,给病人测脉搏。这时大夫进来。

大夫:“他怎么样了,护士?”护士:“恐怕不大好,大夫。”就是这样。

吉尔在星期一的下午拿到这一页的油印脚本。人家让她在次日早上六点钟去报到化装。她把这场戏看了足有百来十遍。她想电影厂该给她全部脚本。他们怎么能指望她从这一页上就能把整个人物的背景想象出来呢?吉尔努力分析这个护士可能是怎样一个人。她结了婚?还是独身?

她可能暗地里在同大夫谈恋爱;也许以前和他有过私情,而现在已经吹了。她对病人的死,是什么态度呢?她不愿意他死?还是认为他死了好?

“恐怕不大好,大夫。”她努力从声音中表示出一种忧虑之情。

她再试一次:“恐怕不大好,大夫。”惊惶预感到他要死了。

“恐怕不大好,大夫。”指控。这恐怕是大夫的失误。他不该同他的情人去……

吉尔通宵琢磨着这个角色,由于太紧张,使她无法入睡。但是,早上她到制片厂报到时,还是兴高采烈,精神抖擞的。当她开着她朋友哈里特借给她的汽车,来到兰克西姆路附近的大门前,天还没有亮。吉尔对门卫报了姓名,门卫查对了名册,挥手让她进去。

“七号。”他说,“开过两幢楼,向右转。”她的名字上了花名册。环球影片公司期待着她。这真象一场奇怪的梦。当吉尔前往摄影棚时,她决定同导演商议一下这个角色,让他知道她能够提供他所需要的任何一种解释。吉尔在那大停车场上,停下车来。走进七号摄影棚。

拍摄场上已经人挨人了。那些人忙着打灯光,挪动电气装置,支架摄影机;嘴里互相说着吉尔根本听不懂的黑话,“干掉那个最黑的黑家伙;给我一个能玩的……我这里需要有一个能轻松轻松的玩意儿……能让那个娘儿们乐疯了……”吉尔站在那里望着。眼看着表演行业里的这些现象、气氛和声音。这里已是她的世界,她的未来了。但她无论如何要想办法给导演留下个好印象。让导演看出她可是个不同凡响的人。是的,他会逐渐把她当作一个人才来用,而绝不仅仅看作是一名普通演员。

第二助理导演领着吉尔和十几名演员走到更衣间。有人给吉尔一身护士服,让她换上后回到拍摄场上。吉尔和所有其他演员在排摄场的角落里化了装。她刚化装完,胁理导演就叫起她的名字来了。吉尔赶紧跑到病房的布景那里去。这时导演正站在摄影机旁,同这部片子的主角在谈话。主角演员名叫洛德·汉森,在这部片子里扮演一位充满同情心颇有才华的外科医生。当吉尔走到他们的面前时,洛德·汉森正在说:“我认识德国的一个放羊娃,他讲的那儿句屁话,都比这破玩意(指片中的台词——译注)有意思。天哪,为什么写戏的人就不能替我写出点有特色的语言来。”“洛德,咱们这出戏已经播放了五年了。咱们可不便再改情节了,不要改了吧!观众会喜欢你现在扮演的这个人物的。”摄影师走过来对导演说:“灯全对好了,导演。”“多谢,哈尔,”导演说,他转身对洛德·汉森说,“咱们拍这段,可以吗,孩子?以后咱们再讨论吧。”“总有一天,我要和制片公司算总帐。”汉森厉声说。

只剩下导演一个人了。吉尔转脸望着他。这正是个机会,她可以同他讨论一下这个角色。让他知道,她能理解他的意图,并帮助他把这场戏拍得非常好。她向他热情友好地微笑了一下。“我叫吉尔·卡瑟尔。”她说:“我扮演一名护士。我想她确实可以是很有趣的,我考虑——”导演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说道:“到那床边上去。”说完,就走开和摄影师谈话走了。

吉尔呆呆地望着导演的背影。第二助理导演,哈里特远房表兄原先的大舅子,赶快跑过来,低声对吉尔说:

“看在基督的面上,照他的话做。到那张床边去!”“我想问他——”“别放屁!”他低声怒喝。“到那边去!”吉尔走到病人的床边。

“好。大家都安静。”助理导演望着导演说:“要排练一次吗?”“就为这场戏吗?正式开拍吧。”“拿个铃来。各就各位!大家安静,动作要干脆利落。开拍了,快。”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当吉尔听到了铃声,她却焦急的望着导演,急想问他一下,该怎样理解这场戏。比如说,她对这个濒危的病人,究竟应该持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她是——

一个声音喊道:“开演!”所有的人都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吉尔。她想知道自己是否敢予要求让摄影机先停一下,那怕仅仅停一秒钟,以便让她讨论一下这场戏——

导演狂叫着:“老天爷!护士!这不是停尸间,是病房。趁他还没有老死,赶快摸他那该死的脉!”

吉尔惶恐地望着四周已给打好的灯光。她深深吸了口气,拿起病人的手,开始摸他的脉搏。没有人帮助她,她只好按自已的想法来解释这场戏了。病人是大夫的父亲。

爷儿俩吵过架。父亲遇上了车祸,医生刚接到通知。吉尔抬头看见洛德·汉森走了过来。他走到吉尔面前说:“他怎么样了,护士?”吉尔望着医生的眼睛,看到目光中流露出忧虑的神情。她想告诉他实际情况,他的父亲就要死了,要想使双方和解已经为时过晚。但是,她必须用不致使他送命的方式告诉他这个消息。而且——

导演吼了起来,“切断!切断!切断!该死的,这个白痴,只有一行台词,她都记不住。”你们从哪里把她找来的——该不是从“黄色查号本”上查来的吧!

吉尔转身听着黑暗中传来的吼声,窘得浑身冒火。

“我知道我的台词。”她有气没力的说。“我只是想——”“哼,要是你知道,看在耶稣份上,赶快说出来,你这一停顿,好了,一列火车都开过去了。他就问你那么一个屁问题,你最好马上回答。行不行?”“我只是怀疑我是否该——”“重来一遍,马上开始,拿铃来。”“就这一遍了。注意!开机。”“快。”“开始!”吉尔双腿战抖着。仿佛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关心她的这场戏。她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创造出一种美感来。然而,炽热的灯光打得她头晕目眩,她感觉两臂大汗淋漓,把浆得笔挺的护士服都弄湿了。

“开演,护士!”吉尔站到病人身旁,把手放在他的脉搏上。如果这次再演砸了,人家就绝不会再给她一次机会了。她想到哈里特和她那帮公寓里的朋友,想到她们会说些什么。

医生走进来,到她跟前。“他怎么样?护士?”她不会再同她们在一起了,她要成为她们的笑料了·好莱坞是个小城市。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恐怕不大好,大夫。”别的制片厂不会再雇用她了。这次该算是她最后的一个饭碗了,这会成为一切的终结,她想,她的整个世界已破灭了·医生说:“我要让这个病人,马上得到特殊的护理。”“好!”导演叫道:“切断,付印。”人们在吉尔身旁跑来跑去,动手拆卸布景,准备安装下一个场景。面对这一切,吉尔既感到陌生,却又无心知道。她已经完成了第一场的演出——但她仍在想着那一场戏。她没法相信那场戏的演出已经结束。她不知道,她是否该去找找那位导演,为给予她的这次机会而深表谢意。但他早已走到拍摄场地的另一头,和一群人讲话去了。第二助理导演来到她的面前,紧紧抓住她的臂膀说:“你干得不错,孩子。不过下一次要把台词背熟。”她有了一部电影了。她取得了第一次演出的成绩。

吉尔心里想:从此以后,我要时时刻刻地工作。吉尔得到下一次演出的机会,却是十三个月以后的事了。那是米高梅影片公司雇用她在—部新片中扮演一个小角色。十三个月当中,她干了各种各样的杂活:当保姆、卖冷饮,还有——简截地说——开出租汽车。

因为手头钱不多了,吉尔决定同哈里特·玛克斯合租一套公寓住房。这是一套有两间卧室的住房,尽管哈里特用卧室的时间特别多。哈里特在市区一家百货商店当模特儿。她是个迷人的姑娘,短短的黑发,黑黑的眼睛,还有模特儿所特有的苗条的身段,包括一种幽默感。

“在你从霍布肯来的时候。”他对吉尔说:“你最好就该学会点幽默感。”吉尔最初对哈里特那种冷漠的万事不求人的态度,有点惶恐。但是,不久她就看出了,在哈里那副玩世不恭的外表下面,掩盖着一颗热情的,受过伤害的心。哈里特经常谈恋爱。吉尔初次贝到她时,哈里特说:

“我想让你见见拉尔夫。我们打算下个月结婚。

一个星期过去,拉尔夫不见了。不知去向。还把哈里特的汽车给开走了。

拉尔夫去后几天,哈里特碰上了东尼。他在搞进出口交易。哈里特一往深情地爱着他。

“他是个非常重要的人物。”哈里特让吉尔这样相信。可是别的人显然不这样看,因为一个月后,人们发现东尼嘴里塞着一个苹果,尸体在洛杉矶河的水面上漂浮。

阿厉克是哈里特的下一个情人。

“他是你们所见到过的,最漂亮的人。”哈里特告诉吉尔。

阿厉克真的漂亮。他衣着华贵。开着一辆高速活动式折篷汽车。而且大部分时间消磨在赛车场上。这场罗曼史直到哈里特的钱快用光的时候,也就告吹了。吉尔因为哈里特对男人好坏不分,感到十分气愤。

“这是不由自主的。”哈里特承认。“看到小伙子有困难,我就动心。我想这是我妈传给我的天性。”她莞尔一笑,又找补了一句,“我妈妈是个白痴。”吉尔眼瞧着哈里特一连串未婚夫来了又去,包括:尼克、鲍勃、约翰、还有莱蒙德……后来连吉尔也数不清了。

她们住到一起几个月后,哈里特告诉她,说她怀孕了。

“我想这是莱昂纳德的。”她半开玩笑的说:“但是,你知道——在黑暗里他们的模样都差不了多少。”“莱昂纳德在那儿?”“他不在奥马哈,就在冲绳。我对地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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