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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推开了小门,打算暂避一避。隔了一会,寿康果然从中间里出来,蹑着足尖走下楼去。那时叔父还没有出房。我心急不耐,便定意乘他不备,迫着他吐露真情。我等寿康走下楼梯的时候,便从小门里出来,跨进这中间里来。我刚走到这中间的中央,靠近这一只方桌的旁边,我叔父忽已从房里出来。
禁海峰忽立起身来,先走到方桌旁边,用手指示他当时站立的地位。
他继续道:“我在这里站住了以后,始终不曾动过。我叔父一瞧见我的模样,那种惊恐的模样,我真不能描写。他果真把我当做我的父亲!一会,他光倒退一步,嘴里除了‘哎哟哎哟’的惊呼以外,还喊着“哥哥’。我早已准备好了一句‘你怎么谋死我的?从实说来——’的问句,以便强迫他供认他的阴谋。不料我的问句还没有出口,他忽而取起靠壁的那只椅子向我丢掷过来。但那椅子没有掷中我的身于,他自己却晃了几晃,接着他惨呼一声,便跌倒在地上了。”
裘海峰的身子仍站住在方桌边,并不移动,他的右手指着地板,似指示裘日升当时倒地的所在。我们四个人都敛神静听,没有一个人打岔,直到海峰的说话停顿了一会,汪银林方才接口。
汪银林冷冷地问道:“你说他是自己跌倒的吗?”
海峰作坚决声道:“正是,我的手指始终不曾触动过他。”
我附和道:“这句话可以相信的。昨天法院里的检验官,也假定他因着心脏病突发而死,他面部上的血,也一定是他卧地时破了牙齿和鼻子流出来的。”
霍桑虽没有说话,但微微点了点头。
汪银林又问道:“以后怎么样呢?
海峰道:“那时我觉得我的计划已无从实施,隔室中紫珊又在开始呼喊,我为安全起见,自然就急急下楼。但我在下楼以前,故意擦过一支火柴丢在地上:,又把中间的电灯炼了,方才退下。我下楼以后,仍悄悄地闪进我的房里去,把面具火柴和单被等物藏过,接着便回到客堂中来,因为这时玲凤妹也在伊卧室中喊起来了。
汪银林又向霍桑瞧瞧,霍桑仍靠着椅背,静默无言,似表示对于海峰的说话完全接受,没有辩驳的必要。
我又问道:“那末,今夜里……昨夜里的举动,你又有什么作用?
海峰答道:“我仍想贯彻我侦查的计划。我早知道我父亲被害的阴谋,吴紫珊一定是参预的。去年年底的当地,我也曾探听过他的口气,他每逢我提到我父亲的事,他脸上终显出一种不自在的神气,急忙用别的话岔开。所以这一次我叔父既已受了天沫,我若要查明这阴谋的真相,自然不能不从他身上着想。
“昨夜里我本想乘机实行,但因看阿毛陪睡在他的房中,又觉不便。后来我听得阿毛到前天井来告诉林生,他要出去一会。我觉得机会到了,便打算如法炮制。但我不料包先生另有计划,竟也悄悄地伏在他的房中。我进房以后,紫珊果然也把我当做我的父亲。我还没有开口,忽听得楼下喊火的声音。我觉得事情坏了,我的计划又不幸失败,便急忙退出。那时我幸亏快些儿,否则,包先生的一粒子弹也许早已打中我了。”他说时又瞧着我微微苦笑。
我也笑道:“你的动作的确敏捷。后来你把面具单被丢在梯上,是不是就想阻迟我的追赶,成全你卸罪的企图?”
他点头道:“正是。我下楼以后,一时慌张得不知所措,恰巧见林生从房间里出来,我便教他赶紧逃走,还想借此脱卸我的干系。所以林生在这件事上,完全没有关系,他只是受了我的驱使,被动地做一名配角。这件事在法律上如果有什么处分,应由我一个人承受。
汪银林问道:“那末,你叫林生逃往哪里去的?
裘海峰道:“那时我毫无主意,只叫他快走。他是空手逃出去的。
汪银林点头道:“既然如此,他一定走不远,不久终可以归案。无论如何,结案时他总要到场。”
霍桑立起身来打了个阿欠。他说道:“好了,这案子可算已经结束。银林兄,这案子的法律部分,请你负责进行吧。那吴紫册的供词,我们大家都可以作证。海峰的口供,我也认为切合事实。他既没有行凶的企图,自然也不应负什么责任。如果必要,我也可以到庭证明的。
他旋转头来,瞧着那始终处于旁听地位的张子新说话。
“巡官,你回区的时候,最好就通知一声许墨佣署长。你告诉他梁寿康的杀人罪到底不能成立,但吞款罪却也不能抵赖。至于这案子的迅速破获,如果有什么功绩可记,那末,我的那部分可以完全让给他。”
我和霍桑离了裘家回到爱文路寓所的时候,东方已在微微发白,大地上一片空级,好像里笼着一层灰色的轻缓。天空中疏稀的残星还在闪闪地递送临去的秋波。两两的乌鸦已冲破了薄薄的雾气,开始寻觅他们的早餐。一阵阵晓风吹在脸上,似乎超越了凉爽的限度,不觉有些地瑟缩的意思。我们俩虽一夜未睡,但因案子的满意结束,精神上仍饱满如常。
霍桑拍拍我的肩背,向我说道:“包朗,这件案子的确是十二分复杂的,现在在这短时期中竟能完全结束,实在不能不归功于你。因为你带回来的面具,实给我歼了一条捷径,否则,我循着轨道进行,说不定还要多费些时间。现在你对于全案的关节,大体总已明白了吧?不过我知道你心中还存着一个疑点,你虽不问我,我也要向你说明白的。
我笑道:“这倒是难得的事!往日你虽不放意卖关节,却总要我再三请问,你方才肯说。今天你觉如此慷慨!不过我自己回想,觉得这一回事我已经毫无隔膜了啊。
霍桑摇头道:“不,你太健忘啦!昨天早晨你接我电话的时候,你不曾责备我吗?你说我保证裘日升不致有性命危险,但实际上他到底丧了性命。我当时的确不能回答,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我对于他到底不曾食言。他屋中的人们,的确没有人要谋害他的性命。包朗,你总也明白。他起初为了钱,便不顾同胞的手足,间接地谋死他的哥哥。他的手段虽狠毒,但他的心版上到底不能不留下一个暗影。所以此刻他的死,完全是受了他的良心的制裁。你现在可以相信,‘多行不义必自毙’,不仅是一句宗教性的古话,有时却也合科学——心理——的理论。对不对?这一点我当然不能负责保证的啊。”
两天以后,吴紫珊也终于因心脏病死了。那老仆方林生也被捕归案。但这案子的诉讼,却延搁到王个星期以后方才结束。襄海峰和梁寿康都判了徒刑。不过裘海峰因着霍桑的出庭,得到了缓刑的准许。到了八月中旬,裘海峰放洋往法国巴黎去留学。那时他曾向霍桑辞行,并告诉霍桑,他的异姓的妹妹王玲凤,也跟着他一块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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