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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邪子御沉了脸,眸光晦涩暗淡,双手改而握拳,手背青筋隐约。
御医有些不敢往下再说了,虽然只是看着他的背影,但是无来由的压力沉沉,或许是那份浓重的哀伤笼罩,阴霾的自我怨怼集集成一种冷冽阴鸷,弥漫了整个房间,让人有种想要拔腿就逃的感觉!
这时,皇帝道,“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要什么奇珍补品调理身子,大可以要求,只要宫廷有备,只管取来就是了!”
御医恭敬道,“即便如此,勉强保住了孩子,下官只怕到时候生产两个都……”点到为止,他们都该明白的。
骆殊妍适时选择了沉默,真是没想到今日来此,百转千回,忽然间,她也不明白老天究竟何为了……
朱邪子御看着胭脂的泪一直没有停过,心底虽是不甘,但是心痛绵密,明白或许到了他决断的时候,长痛不如短痛,他不想失去她!“那么就随太医的意思吧……”低低喑哑的声音,却是字字清晰。字字刺心,亲手种下的因,结出了一个生命,然后再亲手扼杀掉,忽然觉得连呼吸都疼痛起来。
闻言,胭脂猛的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一僵,呼吸停滞,即便是心有明白,可是一旦真正决定下来,更是觉得凄怆……“不……不要……”上苍何其不公,她的希望是那么得卑微,却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将她摧毁,即使是一方清静空虚都不愿意留给她……
她拽住他的袖口,眸中净是泪光,祈求,哀求,却也迷惘……贪恋孩子的笑颜,往昔点滴历历在目,可是她即使拥有了也抓不住……心底的仓惶让她更加抓紧了他的手,如此用力,指甲几乎要嵌入他的皮肉……
朱邪子御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孩子我们以后总会再有的,欢儿,只怪我们与他无缘。”
“无缘……”胭脂不禁笑得凄楚,“是啊,无缘……”若是无缘,这个孩子就不该来,若说有缘,却又为何留不住……
“别笑了!”朱邪子御不忍看她绝望的模样,他的心底何尝不难受,“别笑……你这样我很难受……”
胭脂只是咬唇,看着床顶繁杂的花纹,恨不得和孩子一起去了。
这时,又听到御医讷讷道,“王爷,王妃此刻的身体失了元气,不适合堕胎,必须静养个把月再好……”这样的话终究还是太残酷了。
朱邪子御不禁一顿,“你说什么?!”
胭脂一愣,空洞洞的眼底竟也经不起一丝波澜了。终究还是留不住,只是,这又算是什么?多几天的母子之缘吗?她养身子做什么,为的就是到时候能够有力气堕掉孩子?老天你太残忍了!
再过一个月,她的心会软,血脉相连的感情会浓郁,试想着孩子一天天在腹中长大,而上面的心却太明白那一天在等着,等着终结这个孩子的性命,让她如何下得了手?!
老天,究竟还会有怎么样的折磨?!一切她来承担就够了,可是为什么要那么残酷……
如果上苍此刻不带走她的孩子,那么就让她来坚持留下他吧!那时候若真的过不了那一关,那她就选择同生共死,决不让孩子一个人凄凉离去,黄泉路上相携手,坚决不要让她的孩子饱受恶鬼欺凌……
“我不要堕胎!”她低低道,字字坚定,眸光坚毅。
“欢儿?”朱邪子御不禁皱眉,不过既然御医如此之说,此刻再说此事也为时过早,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养好她的身子!“让御医开药,你先调理身子,什么都先别想?嗯?”
“我要孩子!不许你去伤害他!”她执拗而固执,“他是我的孩子,只是我的孩子……”
“我怎么会想去伤害她呢!孩子不仅是你的,还是我的……”他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她的固执和疏离让他心疼不已,“欢儿……”
胭脂摇摇头,眸光对上他的,“我不会养身子再去伤害他的,既然要活就一起活下来,要死就一起死!”
“不行!”朱邪子御忽然明白她的坚定,她依然坚持着离开,不论以何种方式……
胭脂摇头,“孩子是我的,要不要他也是我的事情,不用你管,除非你让我们现在一起就死了!”
“……我不会伤害你,更加不想去伤害孩子。”他无力叹息,终究还是需要时间的,不管如何,他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不是吗?
胭脂抿唇不语,不想再与他争执,因为在场的还有一个皇帝,还有一个她……
皇帝心底有些不畅,此刻或许是因为此刻沉压压的气氛,让他目睹这样倔强的她,原来剥下冷艳的表妆,她是如此倔强不驯,只是他有些不懂,这两人之间究竟是怎么样的感情?忽然间,他好似忘记了来意……
骆殊妍心底沸腾着,看着他们之间的纠缠,只觉得窒息,欢喜忧愁之间,游移不定,可是不论如何,当前情势对她还是有利的,不论这个女人是安好活下来,还是就此飘然逝去……
只是,她的眸光瞄了一眼那被大手覆盖的小腹,她下意识地排斥着这个孩子的到来……
这时,只听皇帝吩咐太医道,“还不快去开药方抓药让王妃调理身子,首先,还是这烧一定要退下来!”
“是!”太医赶紧领命出去了,也借尔逃开了这样压抑的气氛。
皇帝轻咳一声,也想走了。“子御,朕也该回宫了,王妃若是有需要,你尽管进宫而来,朕一定帮你!”
朱邪子御起身,“多谢皇上,恭送皇上。”
皇帝点点头,“不用送了,朕自己回去,你就留下来好好照顾你的王妃吧!”说完率先出门而去了。
骆殊妍自然也没有再留下的借口,眸光看了两人一眼,终是跟着皇帝离开了。
朱邪子御再回到床前坐下,“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太医那里看看。”却不想胭脂一把抓住他的手,他不禁问道,“怎么了?”
胭脂道,“你把映桥还给我……”
朱邪子御点点头,“好,我待会就去要人!”
他出门以后,胭脂抚上了自己的肚子,心底沉压压的,再看窗外天色将暮,黑夜又要来临……
她看不到未来怎么样,一切只能走一步是一步,只是忽然间,什么都不怕了,一路走来,她还该怕些什么呢?
032 映桥回来了
胭脂在服了御医开出保证不伤及胎儿的药汁之后便沉沉睡去了,或许是因为心智坚强了,一觉睡醒,高烧便已经退去了。
让她欣喜的是,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了映桥的笑脸,不禁有些动容,“映桥,你真的回来了?”
映桥点点头,“王妃,王爷将我带回来了。”
“这些天你真的回家了吗?还是王爷他……”当初她便是怀疑朱邪子御骗了她,只是为了将映桥带离自己的身边,让她孤立无援。
映桥摇摇头,“没有没有,王爷对我挺好的!是我爹找到我了,上门将我带回去了。”只是某人顺手拈来借花献佛了,让她无路可逃,不然她也不会落得那么惨淡的下场。“这些日子我都被我爹关在家里,处处防着我逃出来,可把我憋坏了。”
胭脂不禁轻笑,“你爹为什么要关着你?是怕你四处乱跑而寻不到你吗?”
映桥撇撇嘴,“还不是为了那桩婚事,据说那男人也被他们家逮住关着了,而且婚约就定在一个月之后,真是太可怕了……”她依然想逃,可是她爹倒是学乖了,防守严密得让她找不到一丝机会。
也不是没有想过若是那个男人真的无意,她就可以和他一起在新婚夜翘走,然后各奔东西?不过还是觉得这机会太渺茫了,因为其中有个太了解女儿的爹,姜还是老的辣,她几乎可以想象成亲当日,她会被设计的很惨,毕竟当生米煮成熟饭,一切便成了定局。
胭脂一声轻叹,“你们如此躲避也不是办法,若是可以,何不开诚布公一谈?”
“哎,何须什么开诚布公地谈什么,他次次逃婚,意思够明显了,不过都是我们父母一厢情愿而已。”映桥拉长个脸,说不出的苦恼。
“车到山前必有路,就先别烦这个了。”胭脂淡淡道,不知为何,心底有预感,或许他们会投契呢?若是恰好天作之合,何尝不是美事一桩?
映桥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只是她心底有疑虑啊!那么固执的老爹看得她那么严苛,却那么爽快地答应了九王爷将她交出去,这其中会不会有诈呀?心底总有一点不详的预感,若是他们之间有达成的契约,那么她在九王府邸不是依然很危险吗?
胭脂伸手摸摸她眉间的褶皱,“别烦了,你若是觉得闷,便可以出去走走,我也觉得沉闷无聊,想想,我们能去哪儿游玩?”
“真的?!”映桥高兴极了,“反正天气也渐渐转凉了,我们不如去泛舟吧!清静又自在,一点都没有羁绊,随波荡漾,多好!”
胭脂点点头,“那也好。”反正她也不喜嘈杂的地方,水上可以随波随性,未尝不好。
映桥这才正了正颜色,“可是王妃你的身子……”
“还未到害喜的时候,船上也无妨的。”她也不是什么矜贵的人,能忍且忍了。
“看你今日气色好似好不错,我让丫鬟们炖了写安胎的补品,你先喝了,我再请王爷去让人准备船舫。”映桥道,转而向外面值守的丫鬟道,“快去将炖好的安胎药拿来。”
“是。”丫鬟奉命而去,转而将炖品送了过来。
映桥将炖品送到胭脂手上,胭脂接过,小小饮了一口,心想着腹中的孩子,一时间,心情又有些无所适从,喜悦泛着苦涩,涩然中一缕甘甜,或许她早就习惯去淡化那份苦涩,一如口中的安胎药,如今更多的是那一点点甘甜。
调羹无意识地搅动着,胭脂心思若有似无地问道,“他出府去了吗?”昨夜沉沉昏昏然之中,一直知道他是陪在身边的……
“嗯。”映桥点点头,“王爷在你烧退了之后便出去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我告诉你差不多这个时候会醒了,我想他一定会赶回来的。”
手中的调羹顿了顿,胭脂点点头,“嗯……”深吸了一口气,“这屋子有些沉闷,我想出去走走。”
“嗯嗯。”映桥道,“出去晒晒太阳也是好的,等你喝完了我们就出去。我再让丫头们打扫一下房间,顺便换了这褥被,再开了门窗透透气,这样晚上睡得也舒服些。”
胭脂点头,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衫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隐约想起昨晚该是他帮她擦拭了汗水粘稠的身子,顺便换了湿透的亵衣,才得后来的好眠。
脸色微微有些羞赧之色,转而甩去那些念想,埋头一口一口往嘴里送,很快地,这一盅补品便见了底。
丫鬟眼明心细地收拾了东西下去,映桥上前扶起她,“王妃,你今天要穿哪件衣服?”
“随意就好了。”胭脂顿了顿,看着几个丫鬟手上捧着色彩靓丽的锦绣罗裙,都是鲜嫩的色彩,让人眼前一亮。却都不是她原来的衣物。“这些是……”
映桥一笑,指着那些衣服道,“这些都是王爷送来的,说是你比较适合穿这些颜色的衣裳,看起来会有精神一点。我也觉得这些衣裳都很漂亮,真是奇怪,王爷比之以前可要温柔贴心多了,居然连这种事情都会张罗了。”
胭脂默然不语,这些粉嫩的颜色看起来无害而单纯,她看着也很喜欢,却总觉得不适合自己……
映桥的眸光流连了好几遍,“王妃,你快选呀!到底要穿哪一件?”
胭脂看着她的兴奋,也觉得有些感染,随手指了指,要了一件淡紫色的罗裙,不要嫩黄那么醒目耀眼,也不想粉红那么单纯稚嫩。
……
…………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今日阳光依然灿烂,只是少了炎炎夏日那一份毒辣,照在身上,微风拂面,倒也是一种享受。
虽然如此,但还是夏日,就晒成伤,于是寻了一处荫凉的地方小坐。
几根雕柱,爬满了藤蔓绿叶,阳光细细碎碎从绿叶隙缝中洒下,风中捎来隐约花香。
映桥干脆在一层躺下,“偷得浮生半日闲,这里可远比我家自在得多了!”
胭脂也在对面坐下,背靠着竹子,仰首看着点点金灿碎光,心情也好了许多。“或许你以后会明白,不论身在哪里,都不若家中安适。”她的家人对她肯定是娇宠得很吧?因为束缚,这倒是让她不愿意恋家。每个人流浪得久了就想家,因为家里有人在等候,那一份温暖不会随着人情冷暖而变迁。至少她的娘亲过世之后,她便没有家了。
映桥呶呶嘴,“或许,但肯定不是现在……”现在的她,可是惧怕他们犹如豺狼虎豹。
胭脂也不语了,有些东西冷暖只自知,因为失去而奢望,因为身在其中所以不为所动,心底深深的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