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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克斯凝望着炉火,詹姆斯看着他。在那又黄又皱的皮肤下面,在那双阴云笼罩的眼睛背后,他仿佛看到了叔叔小时候的样子。
“长大是件滑稽的事情,”麦克斯说,“说起来谁也不信,我老觉得自己还小,然后一照镜子……那是谁?……好像有个魔术师在夜里把我偷走,变了个老头子回来。你也会这样的,詹姆斯,终有一天,你会变成我这样的老头子。”
“你才不是老头子哩。”詹姆斯说。
“我觉得是,”麦克斯说,他用手帕捂着嘴轻轻咳了几声。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他俩坐在那里,互相做伴,直到麦克斯再次开口。
“你想过长大后干什么吗?”他问。
“没怎么想过。”詹姆斯说。
“当兵,当个赛车手,还是渔夫?”
“不知道,可能是探险家吧,我喜欢看世界。”
“有志气。”
“或像你一样,当个间谍。”詹姆斯说。
“哦,”麦克斯应了一声,马上转换了话题。“你今天开车,练得不坏呀,”他说,“明儿再玩一把?下午去钓鱼,我忍不住又要朝河边跑了。”
詹姆斯再次让叔叔失望,他说出了自己跟凯利的计划。
“哦,难怪你姑姑说打理午饭、急救箱什么的,”麦克斯说,“听起来是个大行动啊,我过去也爱露营……”
他再次陷入了沉默,闪烁的火光在他脸上跳舞。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那么轻柔,詹姆斯几乎听不清楚:“那天,你问我在战争中是不是被捕过,”他说。
“对,”詹姆斯说,“可我不想打听太多。”
麦克斯望着詹姆斯的眼睛,他比詹姆斯刚来的时候更瘦了,几乎已吃不进东西。他的骷髅在皮肤下面一天天凹现,干裂的嘴唇青得发紫。“我从没对任何人讲过,”他说,“我想把记忆埋了,可那天在河边跟你聊起,往事又浮了上来……现在……”
“真的,叔叔,你不想说就别说。”
麦克斯咳了几声,用拨火棍朝壁炉里捅了桶,溅起一阵火星,把厨房照得红彤彤的。“我想,所有的间谍到头来都一样,”他说,“他们无法永远隐藏。有一天晚上,有人来到我住的地方,那是佛兰德斯的一个小旅馆。来了四个德国大兵,我还穿着睡衣裤,他们也没多说,就把我扔在一辆卡车后面拉走了。我不介意告诉你,詹姆斯,我害怕极了,完全懵了。
他们的总部设在一个用黑石砌成的中世纪大堡垒里,我知道,一旦进了那里,就甭想活着出来。我听着卡车隆隆作响,心里七上八下,作为一个间谍,我会被枪决……或更糟……”
麦克斯隔着毯子抚了抚自己的手臂。
“他们折磨我,用了许多可怕的刑罚,可我什么也没说。倒没有什么重要的军事机密,可我有联系人,你明白吗?我不想出卖朋友,可我担心自己早晚会露出点什么,人迟早会崩溃,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我不想那样,更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可能崩溃。”
“可你逃跑了,”詹姆斯说,“你肯定跑了,不然,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跟我说这些。”
“哦,是啊,”麦克斯说,“没人关得住邦德……”
壁炉里的火势减弱了,黑暗慢慢爬上了橘红色的余烬,火光闪烁,渐渐消失。麦克斯叔叔往壁炉里加了几根小树枝,再添了一根木头,看着火焰起死回生,蹿上了烟囱。
“德国人把我关在一间没有窗户的狭小石牢里,”他静静地说,仿佛作为一个间谍而被捕的记忆给他带来了切身的痛苦。“每隔几小时,他们就把我拉出去……”他停了一下,小心地选择字眼……“去审问。我对时间失去了感觉,变得昼夜不分。有时,他们让我上一下厕所……那里也只有一个带铁栏杆的窗户,没有机会逃跑,可我注意到了贴墙的水管,墙壁是潮湿的,由于年久失修,水管可能从拿破仑时代就漏了,墙上的石灰早已受潮酥烂。我用带血的手指将它扒开,发现里面并没有石块,只填着棕毛和稻草,外面加钉的木条也烂得像层纸,一捅就破。第一次上完厕所,我不动声色,然后,我就开始实施一个计划。脑子里藏着一个计划,我就觉得命运还在自己手中,这也是我坚持下去的动力。于是,每次他们让我上厕所,我就多扒掉一点石灰。他们最后一次把我扔进厕所,我终于在墙上搞出一个口子,就像条狗刨个洞让自己钻过去一样。当时我并不知道另一头是什么,可这是唯一的机会,我使劲挤了出去。
这可不容易呀,我当时浑身是伤,虚弱不堪,但终于钻出去了,我发现自己到了一个漆黑狭长的房间里,另一头有一扇布满灰尘的窗户,整个堡垒的水箱都按在这里,水声汩汩作响,我知道自己逃跑的时间有限,可也得让他们伤点脑筋,我用力拧开了几个水箱的阀门,让它引发一场大水,水箱里的急流猛地喷了出来,我跌跌撞撞地冲到窗口,使劲打开窗户,这才发现自己是在五层楼上,外面漆黑一片,还下着雪。”
“这可怎么办?”詹姆斯问,想象衣衫褴褛的叔叔站在高处,张望着漆黑的深渊。
“我的脑子转得飞快,”麦克斯说,“看守开门发现我逃跑,只是时间问题。尽管堡垒外墙冰冷湿滑,我还是设法顺着旧水管爬了下去,开始还好,可到了离地面约二十英尺处,一截水管断裂了,我一下子跌到了院子里的卵石地上。我站起来试着走路,却发现自己的腿摔断了,可我不敢停留,头也不回,不顾伤痛,连滚带爬地穿过院子,仓皇逃命,随时准备背后会射来一发子弹。”
“他们在哪儿?”詹姆斯说,“后来呢?”
“不知道,他们或许在满楼找人,或许到雪地里搜索,也可能水漫金山,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反正我没看见一个人影,感谢上帝,后院的门开着,有条窄路通往一座横跨运河的小桥,我跑到河边,一条满载萝卜的驳船正好从桥下经过,我想都没想,就从桥的一侧爬下去,纵身跳进船上的一大堆萝卜,把自己埋在里面。”
第38节:奇怪的发现
“萝卜?”詹姆斯说。
“萝卜!我伟大的冒险就此结束,一个破衣烂衫的人躲在一堆萝卜里。小伙子,你还想当间谍吗?”
“不知道,”詹姆斯说,“可听起来,还是比当邮递员或者银行经理有劲多了。”
麦克斯“扑哧”笑出声来,“那天晚上,我宁可放弃一切,就当个邮递员才好,”他说,“每天按部就班,在绿树成荫的街道上分发邮件……詹姆斯,我在驳船上差点死掉。寒风刺骨,我的断腿又痛得火烧火燎。我就吃些生萝卜充饥……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想碰萝卜……好不容易撑到天亮,淡淡的阳光让我暖和了些,就这样,在船上混了两天,我不知道船要去哪里,也无所谓,我不省人事,一会儿昏睡,一会儿醒来。然后,船在一段河道靠岸,那一刻,我还算清醒,我意识到,自己在船上呆的时间越长,就越容易暴露。于是,我乘人不备下了船,躲进河边的树丛里……我再次失去了时间的轨迹,一阵阵高烧袭来,快把我弄疯了,我一个人在林子里呆了有两三个星期吧,我抓野味,吃菜根、浆果,比动物好不了多少。
我在一个露营帐篷里偷了一些衣服,尽力把我的伤腿包扎起来,可我越来越绝望,也越来越虚弱。一个人就这样能活多久?最后,一群天使救了我,你根本想不到,那是一群开小差的德国兵。”
“德国兵?”詹姆斯问,“真的?”
“对,这群士兵厌恶了打仗,他们逃离战场,像野人一样生活在树林里。他们喂我吃东西,照顾我,直到我强壮起来,可以翻山去瑞士。那就是我光荣的战争生涯的结局。没有勋章,只跛了一条腿。”
“真没想到,”詹姆斯说,“我知道你伤了腿,可……”
“我说了,”麦克斯小声嘀咕,“我从没对任何人讲过。你爸知道一些。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告诉你,詹姆斯,可能是想告诫你,不要当间谍。战争已经够肮脏的了。”他拨了拨壁炉里已经燃着的木头。“现在,”他放下拨火棍,在椅子里直起身子,说:“咱瞧瞧能不能为你的野营找点东西出来。我在部队时,有个双人帐篷,你到阁楼把它发掘出来吧,还有一副望远镜和一只很好的军用水壶。喏,还有这个,男孩子总要带把刀的,拿着。”他蹒跚地走到壁炉台前,取了把折刀,递给詹姆斯。
“谢谢,”詹姆斯说,“前几天,我学钓鱼,学开车,玩得真开心,当然,这都得谢谢你。”
“我想,你爸要活着,也会教你这些吧。他小时候也爱钓鱼。我俩老去格林科附近的河边。我有时真想念大哥啊。”他停下来看着炉火,眼里蒙上一层阴影。“这事太可怕了。男孩子需要一个父亲,我这个糟老头,又替不了他。”
“你不老,”詹姆斯说,“也不糟。上了车,往方向盘后面一坐,你还酷着呢。”
“别惹我笑,”麦克斯捂着胸口说。
“等我回来,”詹姆斯说,“我们去钓上一整天的鱼。”
“咱当然要去,”麦克斯说着,脸上放光,“我要教你扔钓钩,然后,我们再试试开车,看你从家门前到道口的门柱打来回,能不能破记录。”他点了支烟,刚吸一口,就咳了起来。然后,他打量着自己那只青铜色的旧打火机。
“拿着,”他说着把它递给了詹姆斯,“点个火啊什么的,用得着。”
“你不用了?”詹姆斯问。
“不啦,”麦克斯微笑地望着侄儿,詹姆斯看到叔叔眼睛背后仿佛藏着什么。
“我接受你的建议,”他嗓音嘶哑地说,“从今晚起,我戒烟了。”
麦克斯搂着詹姆斯的肩膀,两人笑了起来。
“你自己要当心,”叔叔哑着嗓子说,“别惹麻烦,等你回来,看看咱能不能钓一条特大鲑鱼。”
第17章奇怪的发现
“好吧,”詹姆斯说着,放下背包,从侧袋里取出叔叔的望远镜,“如果你是屠夫,会在哪儿扎营呢?”
“在酒馆呗,”凯利说,詹姆斯笑了。
“说正经的。”
现在,他们已经到了山上的盖尔关,开始用望远镜扫视周边的原野:银鳍湖就在前方山脚下,右侧是环绕城堡外围的小山丘,左边是怪石林立的峭壁,再上去,层峦起伏,高耸入云。
“我们是从右路绕上来的,好像没看见什么呀?”凯利说。
“就是,”詹姆斯说,“何况,那头也没什么遮掩,屠夫上次看见我们的时候,肯定是从左路包抄过来的,不然,咱早就发现他了。”
“准是左路。”凯利说。
“我同意,”詹姆斯说,“走,过去瞧瞧。”
他们顺着山路,走到了庄园栅栏边挂着动物死尸的地方,然后,贴着铁丝网,沿顺时针方向走,直到被一片灌木丛挡住了去路,近旁一些树木也半死不活,树叶凋零,看上去挺吓人的。他俩在树林边缘探路,终于在荆棘丛生的地面发现了一条小径。
“瞧这儿,”詹姆斯指给凯利看,只见有些荆棘被砍断了,他说:“有人前不久在这里开了条路。”
他们小心翼翼地探进去。里面阴冷幽暗,有股潮湿腐烂的味道,可最近肯定有人来过这里。林子中央有一小块空地,明显被拓宽了些,周围有更多折断的枝桠,几棵小树苗被连根拔起,扔在一边,火后的余烬大都融入了潮湿的泥土,不过还有些依稀可见。小黑虫在湿重的空气中嗡嗡打转,成群结队地停在他们的皮肤上。
“你怎么看?”詹姆斯说,一边拍打着虫子,在手背上留下了肮脏的痕迹。“屠夫的营地好像就在此地,你觉得呢?”
凯利观察了一下地面。
“这里用耙子耙过了,”他说,“不过,那边有几个洞,很像是扎帐篷打桩的痕迹。”他的脚踝被虫子咬得够呛,只好使劲抓痒,他接着说,“如果屠夫真在这儿呆过,他是想掩盖自己的行踪,或者,有人想掩盖他的行踪。”
“这是什么?”詹姆斯看见幽暗的枝蔓深处有样东西,“是什么在闪。”
他拿了根长树棍在那玩意旁边拨了拨,露出了一块金属和一根皮带,他用树枝伸进皮带圈,把它挑了起来。
“是屠夫的望远镜。”凯利说。
他们拂去望远镜上面的尘土,发现它完好无损,凯利拿起来望了望,“难道是他故意留下的?”
“不会吧,”詹姆斯说,突然,一群动物窸窸索索地从树林里穿过,把他俩吓得跳了起来。
“走吧,”凯利严肃地说,“快离开这里,我可不喜欢这地方。”
出了树林,两人松了口气。天空已是阴云笼罩,偶尔从云层透出微弱的阳光。
“你看,”詹姆斯说着打了个寒战,“咱这么容易就找到了他的藏身地,海烈波的人要找他也不难。这里不安全,我们得另外找地方扎营。”
第39节:贪吃的家伙
“别指望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