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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约翰·昆西问候着。
他和陈都找了个集装箱坐下。空气中充满着一股蔗糖的香味。透过敞开的码头小屋的窗户,他们凝望着水边沿岸以及月夜下的港湾。这种景致颇为奇特,而且还能激发人的兴趣。约翰·昆西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你真这么想的?”梅伯里提出异议,“不过,我可不这么认为。我觉得它就像西雅图或加尔维斯敦,或任何一个陈旧的港口一样。知道吧,我认识它是在——”
“我想你以前提到过。”约翰·昆西笑着说。
“随时我都有可能提一提。据我所知,檀香山港口已失去了它昔日的浪漫。曾几何时,这里还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滨水区。朋友,你看看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
记者重新点燃了一支香烟,说:“查理可以告诉你,因为他还记得那陈旧的摇摇欲坠的低洼码头;带有帆船的老字号的海军划艇;还有那两个桅杆的木制汽船——偶尔利用一下老天爷的好意的风也不算过分的,以及那光辉灿烂的小划船,那阿唠哈、马努、埃玛,是不是呀,陈?”
“这些全都绝迹了。”陈赞同地说。
“那时在码头上根本看不到类似扶轮国际的地方分社那样的群体。”梅伯里继续道,“只能看到夏威夷码头上的装卸工人,他们帽子上戴着花环,手里提着尤克里里琴。还有拿着鱼网的渔夫,或许是昔日客轮上的乐天事务长——他待人热情、好客,绝不仅仅是台机器。”
他不悦地默默地吸了会儿烟,然后接着说:“温特斯利普先生,这就是那些日子,那些夏威夷与世隔绝时那令人陶醉的日子。那时无论有线电缆还是无线通讯设备都没能把我们与内陆的所谓文明联系起来。每当有船只停靠码头,我们都蹦着、跳着跑过去,急欲求得一份刊登外部世界的最新消息的报纸。查理,每当人们乘坐悦人的旧式出租马车到码头时,每当妇女头上戴着霍利卡斯和劳哈拉的帽子时,每当著名的歌手伯杰和他的乐队进行现场表演,说不定还招来一二位王子观看时……请记住那汽船时代的日子。”
“还有那迷人的夜色。”查理补充了一句。
“是啊,老伙计,我正要说这夜色呢,那种当唱小夜曲的歌手们乘着划艇随意漂泊在港湾上,艇上的灯笼在水上形成一条长长的道路时的柔和夜色。”
约翰·昆西想起了自己童年时读过的书,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我想偶尔,”他说,“是否会有人违心地登上船呢?”
“我想会的。”梅伯里先生答道。他脑子里一亮,继续说:“可不是吗,就在九十年代,一天晚上我正坐在码头下边几码远的地方,突然看到轮船登陆时的一场混战。我一位最要好的朋友使劲向我喊:‘彼得,再见啦!’我立刻上了船,一会儿就把他拽了回来——那时我还年轻。他是好样的,是名水手。其实他也不想参加那伙人为他安排的旅游。他们把他弄到酒吧,给他服麻醉药。但他还是及时挣脱出来了。啊,那些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就像加尔维斯敦或西雅图一样。是的,先生,檀香山已失去了它往日的魅力。”
他们看到那艘岛间船正向码头驶来。待跳板落下时,陈站起身。
“查理,你们在等谁呀?”梅伯里问。
“我们到处搜寻的布拉德先生或许就在这艘船上。”陈告诉他。
“布拉德!”梅伯里说着便站了起来。
“还不确切,”陈提醒他,“这只是我们的一种假设,倘若属实,据愚人所见,你可以跟随到警察局,在那儿你会得到可靠信息的。”
乘客陆续下船时,约翰·昆西和陈便上了跳板。船上的乘客并不多:有岛上的生意人,稀疏零散的游客,还有身穿西部服装的一伙日本人。他们的朋友已在岸上为他们准备好了盛情的接待仪式——一群稀奇古怪的人们正弯着腰鞠躬施礼呢。约翰·昆西看得正起劲时,突然陈碰了一下他的胳膊。
一位高大、佝偻的英国人正走下跳板。汤姆斯·麦肯·布拉德,他那模仿英国伯爵的胡须使人一眼便能从人群中认出他。他头上戴的那顶白色木髓头盔更易被人辨认,因为在夏威夷这种温和宜人的气候里,这种头盔毫无必要。显然,这头盔是过去曾长期在印度居住的英国人所持的古董饰物。
陈向前赶了一步,问:“你是布拉德先生吗?”
此人两眼倦意,着实吓了一跳。
“嗯,是的。”他疑惑地回答。
“我是檀香山警察局的侦探警官陈。你乐意的话,敬请赏光陪我到警察局走一趟。”
布拉德打量着他,摇摇头说:“那可不行。”
“请原谅,”陈接着说,“那是非去不可的。”
“我——我刚旅行归来。”这位英国人拐弯抹角地说,“说不定我太太正为我担心呢。我必须跟她谈谈,然后——”
陈进一步解释说:“实在抱歉,其实这么做我也很遣憾。可任务还是任务。长官的命令就是法律,据愚人之见,咱们还是一起度过这宝贵的时光吧。”
“是否可理解为我被捕了?”布拉德愤怒了。
“这种想法是荒谬的。”陈肯定地回答,“探长他正急于听听你对情况的阐述。我相信,你会很好配合的。请原谅,时间并不长。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好朋友——从波士顿来的约翰·昆西·温特斯利普先生。”
一听到这个名字,布拉德就转过身,并以极大的兴趣注视着他。
“那好吧。”他说,“我跟你去。”
他们出了码头来到街上。布拉德提着个小手提包。一阵惊慌逐渐消失之后,檀香山又很快恢复了往日夜晚的寂静。
回到警察局时,他们看到哈利特和检察官的心情似乎都很好。卡奥拉坐在角落里,一副惨败的样子。约翰·昆西知道他再也没有什么秘密可隐瞒的了。
“这位就是布拉德先生。”陈介绍道。
“啊,”哈利特大声打着招呼,“布拉德先生,见到你很高兴。我们一直在为你担心呢。”
“真的吗,先生?”布拉德困惑地说,“我全然不知——”
“坐下!”哈利特命令道。
布拉德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同样是一副绝望和惨败的神态。这位英国公务员看起来比他人更卑贱和沮丧。三十六年来,他一直在印度的国土上煎熬。军方瞧不起他,无人尊敬他,不仅是他的胡须,他整个躯体都萎靡不振,整天悲哀忧愁,然而约翰·昆西却不时地注意到了他对生活闪过的一线希望,瞬间的自我维护和反抗意识。
“布拉德先生,你去哪儿了?”哈利特问询。
“去毛伊岛游览了。”
“是上星期二早晨去的吗?”
“是的。乘的就是我刚返回的同一艘船。”
“乘客名单上可没有你的名字。”哈利特追问道。
“是没有。我改用了他名。不过是有——理由的。”
“真的吗?”有了一线希望了。
“不过先生,我为什么在这儿?”他转向检察官说,“或许你能告诉我。”
格林向探长点点头,说:“哈利特探长会向你解释清楚的。”
“那当然。”哈利特肯定地说,“布拉德先生,大概你已知道丹·温特斯利普先生被暗害了。”
布拉德将他那无精打采的双眼投向约翰,昆西,说:“是的。我在一份檀香山报纸上看到了。”
“你上星期二早晨出发时,还不知道吧?”哈利特追问。
“不知道。乘船游览时没看到一张这儿的报纸。”
“啊,是这样的。你最后见到丹·温特斯利普先生是什么时候?”
“我从未见过他。”
“什么?说话留点神,先生!”
“我一辈子都没见过丹·温特斯利普。”
“既然如此,那么,上星期二凌晨一点二十,你在哪儿?”
“在里夫帕姆旅馆里熟睡。头天晚上九点三十分我就睡了,因我得早起登船。我太太可以作证。”
“布拉德先生,夫人的证词没多大价值——”
布拉德霍地站起身。
“这么说,先生,你对我是产生了怀疑——”
“别太紧张。”哈利特心平气和地说,“布拉德先生,有几件事提醒你注意:上星期二凌晨一点二十分左右,丹·温特斯利普先生遇害。恰巧我们了解到他年轻时曾在一艘贩奴船——‘夏洛的梅得号’——上任大副。船长的名字与你名字相同。我们曾在里夫帕姆旅馆里对你的房间进行了搜查——”
“你竟敢这么做!”布拉德愤怒地说,“你有什么权利——”
“我在搜查暗害丹·温特斯利普的凶手。”哈利特冷静地打断他的话,继续说,“无论罪犯到哪儿我都跟踪追击。在你房间里我们找到了一封英国驻此地领事馆写给你的信。信中说那位温特斯利普还活着,而且就在檀香山。我们还发现了这包科西坎牌香烟,而就在温特斯利普家的客厅外面我们捡到了这种牌子的烟蒂。可这种香烟在檀香山是不销售的。”
布拉德已经一屁股坐进了椅子里,茫然地盯着哈利特手里的那包烟。
哈利特指了指呆在角落里的那个夏威夷小伙儿。
“布拉德先生,以前见过这家伙吗?”
布拉德点点头。
“上星期天晚上你在海边跟他谈过话?”
“是的。”
“他已把谈话内容跟我们讲了。他从报纸上得知你要到檀香山来。他父亲是丹·温特斯利普雇用的一位忠实仆人,而且他本人就是在温特斯利普家中长大的。至于你和温特斯利普之间所作的交易,他可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他料到你会很高兴得到这个夏威夷木盒的。童年时他曾在温特斯利普旧金山住地的阁楼上的一个箱子里见到过这个盒子。他到‘泰勒总统号’船上与他在这艘船上当舵手的朋友一起策划了破门而入盗走盒子的事。上星期天晚上他见到你并跟你说等‘泰勒总统号’船一靠岸,你就能得到这个盒子,同时还提出要以高价向你出售。至此,我所说的都对吧,布拉德先生?”
“是这么回事。”布拉德承认道。
“盒子上的缩写T。M。B。,”哈利特继续问,“是不是你的名字?”
“正是。”布拉德回答道,“不过,也是我父亲的。多年前,我父亲在南海的一条船上死了。就在他死后,那盒子就在他的船舱里被盗了。是被‘夏洛的梅得号’船上的大副——丹·温特斯利普先生偷去的。”
顿时屋内一片寂静。约翰·昆西忽然感到背脊从上至下阵阵发冷,脸颊呼呼发热。唉!——嗨,他为什么要远离家乡到处游荡?他完全可以在波士顿安分守己地游玩,因为安分守己意味着安全、保险。从来还没有人以这类事情来控告温特斯利普家族的。更没有流言蜚语来玷污这个名字。可在这儿,温特斯利普却胡作非为,说不准下一步还会有什么事要暴光的呢。
“布拉德先生,我认为,”检察官缓慢地说,“你最好还是全部交待出来。”
“我是想这么做。但我和温特斯利普之间的官司还没结束,本应暂时保持沉默。当然,既然现已这样,我也只得说了。我想吸烟,你们不介意吧。”
他从提包里取出烟,点燃后接着说:“真不知从那儿开始讲起。七十年代时,我父亲就从英国失踪了,留下我和母亲在尽力设法谋生。好长时间都没得到父亲的消息。后来我们陆续收到他从澳大利亚和南洋寄来的信。信中夹有现金。我们那时急需钱。后来我才明白他已介入到黑社会那肮脏的交易中去了。这只有老天知道,当然也勿需骄傲和自豪。我是出于对他的好感才乐意回想这些往事的,因为他并没有完全遗弃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八十年代时,我们得到了他死亡的消息。他死在‘夏洛的梅得号’船上,埋葬在西太平洋吉尔伯特群岛中的阿皮昂岛上——是由他的大副丹·温特斯利普掩埋的。他既无书信又无汇款的现实使我们接受了他已死亡的事实。于是,我们母子二人继续为生存而拼命挣扎着,半年之后,我们收到了一封颇令人吃惊的信。信是由我父亲在悉尼的一位朋友、一位船长大哥寄来的。
“信中说——据写信人得到的确切消息——我父亲在‘夏洛的梅得号’船的船舱里拥有一大笔钱财。他跟银行没有生意往来,但他有一个非常结实的由夏威夷木制成的盒子。写信人还说,他曾见过盒里的东西:有珠宝和相当数量的金子。我父亲当时还让他看了几个绿色兽皮包,包内装有许多国家的金币。估算起来,他说肯定有近两万英镑。信中还说丹·温特斯利普已将‘夏洛的梅得号’船驶回了悉尼。他将我父亲的遗物——一些衣服,私人所有物及约十英镑的现金上缴给了有关当局,更详细的情况他没做说明。他和‘夏洛的梅得号’船上仅有的另一位白人,那是位爱尔兰人,名叫哈京,已马上就要驶往夏威夷。我父亲的朋友建议我们立即进行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