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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却很淫乱。”毕垂丝以稍微热切的口吻说。
“淫乱行为也相当多。”杜本丝说。
“连年轻的女孩也越出常轨呢。”毕垂丝说。她似乎还想说些有趣的事,但她觉得该与女主人分手了。
“不。”杜本丝说,“年轻女孩都维持着非常--嗯,纯洁而坚实的生活,而且很早就嫁人。不过,嫁给贵族的也很多。”
“哦。”毕垂丝说,“她们多快乐!穿着漂亮衣裳到赛马场、舞会或宴会厅去。”
“是的。”杜本丝说,“有很多舞会。”
“唉,我认识一个人,她的祖母曾在这种上流人物家里当佣人。她看到许多客人,也见过威尔斯亲王——当时是威尔斯亲王。后来是爱德华七世,啊,就是比较早的那一位——据说,他为人很好,待仆人也很好。所以她离开的时候,把亲王洗手的肥皂带走了,一直都保存着,我们小时候常拿给我们看。”
“你们一定心里怦怦作跳吧,”杜本丝说,“那是一个兴奋的时代,不知道什么事会发生的时代,亲王也许在这‘月桂树庄’停留过。”
“这我倒没听说。要是有这种事,一定会有人说。不,只有帕金森一家人住在这里。没有伯爵夫人或候爵夫人;也没有贵族夫妇留宿。帕金森家的人大部分经商,非常有钱,虽然很了不起,但是经商总不至于如此引人兴奋。”
“那也要看情形而定。”杜本丝说。她又加了一句:“我必须——”
“嗯,太太,你必须走了。”
“不错,谢谢你。戴帽子真麻烦,头发会弄得乱七八糟。”
“刚才你把头伸进全是蜘蛛网的那个角落去,我要再伸进去,我会先除掉蜘蛛丝。”
杜本丝奔下楼梯。
“亚历山大也从这里奔跑下去。”她说,“跑了好几次,那孩子知道:‘凶手是我们当中的一个。’奇怪,越来越觉得奇怪。”
八
“我真高兴你和你先生搬到这儿住,勃拉司福太太。”葛利芬太太一面倒茶一面说,“糖?牛奶?”
杜本丝在劝请下取了一块三明治。
“在乡下有可以沟通的好邻居,真是难得。你以前就知道这地方吗?”
“不知道。”杜本丝说,“完全不知道,我们看了许多房子——房地产经纪人送来了详细的购房指南。大部分房子都很吓人,其中有一座称为‘充满旧世界魅力’”的房子。”
“我知道。”葛利芬太太说,“我完全知道。所谓旧世界的魅力通常是指必须翻修屋顶或湿气很重而言。‘完全现代式’——这说法谁都懂得:有许多不必要的小装饰,从窗户外眺视野不好,住起来怕人。但,‘月桂树庄’非常吸引人,不过必须翻修,居住的人常常变。”
“我想有很多不同的人住过。”杜本丝说。
“是的。最近似乎没有人会老住在一个地方,对不对?从卡斯巴特森家到雷德兰家,雷德兰家之前是塞摩尔家,他们之后是琼斯家。”
“为什么叫‘月桂树庄’?我觉得有点奇怪。”杜本丝说。
“啊,谁都喜欢替房子取这类名字。对了,很久以前,帕金森家居住的时候,确实有月桂树。啊,蜿蜓的车道旁种了许多月桂树,有的有斑点,我不喜欢有斑点的月桂树。”
“不错,我也不喜欢。以前这儿似乎有许多姓帕金森的人。”
“是的。帕金森家住‘月挂树庄’住得最久。”
“现在似乎没有人记得他们了。”
“啊,是很久很久的事了。而且,有那种——那种麻烦,即使觉得有点奇怪,帕宝森把那房子卖掉并非不可思议。”
“是风水不好吗?”杜本丝乘机问道,“那房子有碍健康,是吗?”
“不,不是房子。可是真的,是指人啊。当然,那是不——不光彩的事;在某一意义上——那是第一次大战时的事。没有人会相信,祖母常谈起这件事。她说这件事跟什么海军机密--新型潜水艇有关,一个寄居帕金森家的孩子,据说被卷进其中。”
“是梅丽·乔丹吗?”杜本丝说。
“是的,是的,你完全说对了。到后来,大家猜想这并不是她的真名。很久以前就有人怀疑她,这人就是亚历山大,真是一个好孩子,脑筋也很好。”
一
杜本丝选了生日卡。一个好像要下雨的午后,邮局稀稀疏疏没有几个人;有的把信投进外头的信箱,偶尔也有人匆匆忙忙来买邮票,大部分的人都尽快赶回家。这不是一个顾客喧嚷的下午。杜本丝想,真是选对了日子。
听了毕垂毕的叙述,杜本丝轻而易举就认出了那女孩,昆达很乐意帮她忙。昆达主持邮局角落上的家庭用品柜台。邮政部业务方面,由一个灰发老妇人负责。昆达是一个喜欢说话的女孩,对新搬到村来的人很感兴趣。在圣诞卡、情人卡、生日卡、漫画明信片、便纸条、文房器具、各类巧克力、家庭用的各种陶器中,她显得很愉快。说起话来,她与杜本丝仿佛已是朋友。
“真高兴那房子又有人住了。我是说那家‘亲王宿舍’。”
“我想它一直叫‘月桂树庄’。”
“啊,不,我不认为一直都用那名字。这一带,房子的名字变得很多,大家都喜欢替房子取个新名字。”
“嗯,也许如此。”杜本丝沉思地说,“我们也曾想过一两个名字。毕垂丝告诉我,你认得以前住在这里名叫梅丽·乔丹的人。”
“我不认识她,只听说过而已。是大战的事,可不是最近这一次。总之,是很久以前柴柏林飞船飞行的时期。”
“我也曾经听过柴柏林的事。”杜本丝说。
“一九一五年或一九一六年——据说伦敦遭到空袭。”
“一天,我跟婶婆正在陆海军商店中,空袭警报响了。”
“有时也在晚上飞来,是不是?我想一定很可怕。”
“是啊,说真的并不那么可怕。”杜本丝说,“大家都非常兴奋。飞弹才更可怕呢——像这次大战一样。大家被赶得东奔西逃,甚至被赶到街上去。”
“据说,晚上常在地铁车站度过,是不是?我有个朋友在伦敦。她晚上常呆在地铁车站里。华伦街的车站,每个人都有他们自己认定的车站。”
“这次大战,我不在伦敦。”杜本丝说,“整晚呆在地铁车站,多可怕!”
“可是,我的朋友,她的名字叫珍妮,据说非常有趣。车站阶梯上有自己专用的地方,那儿已定为自己的地方,在那儿睡觉、吃三明治,跟大家一起嬉戏谈话,整个晚上就这样度过,很不错吧!电车也一直开到清晨。我的朋友告诉我,战争结束,她必须回家真是无聊之至。”
“总之,”杜本丝说,“一九一四年还没有飞弹,只有柴柏林啊。”
柴柏林显然引不起昆达的兴趣。
“刚才我问你的梅丽·乔丹,”杜本丝说,“毕垂丝说你认得她。”
“不是这样——只听过一两次她的名字,但那是在很久以前。祖母说,她有一头漂亮的金发,据说德国人当时称其为弗罗莱因--照顾孩子--可说是保姆吧,本来跟一个海军家庭住在别的地方,我想是苏格兰。过后才到这村庄来,住帕克斯家--或者是帕金森家。她一个星期可以休息一天。这天她就到伦敦去拿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杜本丝说。
“我不知道——大家都不太清楚,也许是偷来的。”
“有人看见她偷?”
“啊,不,我想没有这回事,大家开始怀疑而已。在这当中,她生病去世了。”
“为什么而死?死在这村子?有没有送到医院去?”
“不——当时,这村里可能没有医院,不像现在有福利设施啊。据说,厨子犯了严重的错误。有人带来指顶花的叶子,误以为是菠菜--也许是莴苣。不,是别的东西。有人说是莨菪。但我不相信,因为若是莨菪,谁都知道,而且,总之,莨菪是种子。唔,我想是从院子里误摘了指顶花的叶子。指顶花是Digoxo;或类似手指之类的名字。它可以致命哪--医生来了以后,虽然尽力救治,已经太迟了。”
“事情发生时,那房子里有很多人?”
“一定很多——嗯,据说,常有客人留宿,也有孩子;还有周末的客人、保姆、家庭教师或宴请的客人等。不过,我全不认识,都是从祖母那儿听来的。波多黎科老爹也常常谈起。你认识吧,就是那个老园丁,他常在这一带工作。那老爹以前曾在那家做园丁。起初,有人说是他搞错了叶子、所以遭到大家白眼,其实并不是他。总之,有人想帮忙摘园中的蔬菜,送到厨子那里去。我猜想他们不太分得清菠菜、莴苣之类--唉--不十分认识蔬菜,才会误摘,后来在调查死因的审讯庭中,有人说那是谁都可能犯的错误,因为菠菜和酸模植物长得都很像指头,所以他们可能摘了这两种植物叶子,混在一起。无论如何,实在很叫人难过。祖母说,她是一个非常漂亮的金发女孩。”
“她每星期都到伦敦去?当然,她只有一天假期可以外出。”
“唉,据说伦敦有朋友,梅丽是外国人——祖母说,有人认为她真的是德国间谍。”
“她真是吗?”
“我不以为然。不错,男士们都很喜欢她。海军军人和雪尔敦陆军部队的士兵也喜欢她。梅丽在陆军部队中有一两个朋友。”
“真的是间谍吗?”
“我想不是。祖母也说那是谣传。不是在第二次大战的时候,是在这之前的事。”
“奇怪。”杜本丝说,“似乎一有战争,很容易就变成这个样子。以前,我认识—个老人家,他有一个朋友参加了滑铁卢之役。”
“哇,太棒了。一九一四年以前,人们常雇用外国保姆--称为玛摩塞尔,就像称弗罗莱因一样。弗罗莱因是什么意思,我可不知道。祖母说,梅丽很会照顾孩子,所以很受人欢迎,大家都很喜欢她。”
“那是指她住在“月挂村庄’的时候吗?”
“当时不叫这个名字——至少我不认为如此。梅丽住进帕金森或帕金斯这类名字的家。”昆达说,“她就是我们现在所说以工作换取膳宿的女孩。她来自以小面饼出名的地方,啊,就是在‘福特南姆和梅逊’出售的那种宴会用小面饼,据说,那地方一半属德国,一半属法国。”
“是史特拉斯堡吗?”杜本丝猜测。
“唉,就是这个名字。梅丽很会画画。我的婶婆曾请她画过。芳妮叔母说,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帕金森家的孩子也请她画过。葛利芬太太现在还保有这张画。帕金森家的孩子对梅丽的事一定有所感觉——我指的是那个请梅丽画像的孩子,我相信就是那个葛利芬太太的教子。”
“你是指亚历山大·帕金森?”
“对。就是这个孩子,葬在教堂的那个孩子。”
二
第二天早上,杜本丝去拜访一位村里无人不知的人物。一般都称他为艾塞克老爹;如果人们能够记得的话,在正常状况下,他应该叫波多黎科先生。艾塞克·波多黎科是这地方的“名人”之一。他所以被视为名人,原因之…是由于他的年纪--号称九十岁(一般人不相信);另一个原因是他能够修许多很特殊的东西;。如果一再打电话给铜管工人,依然请不来,就必须去找艾塞克·波多黎科。不论他是否拥有修理东西的资格,波多黎科先生在他漫长的人生中,花了许多时间在各种卫生设备与浴室给水设备、烧水装置的故障和电气之类的问题上。他要的工钱比有正式资格的铜管工人更能获得人们的好感,而且他的修理技术常常非常有效。他能做木匠的事,也能做锁店的事,也替人挂画……有时会挂得有点歪--他还懂得外理旧安乐椅的弹簧。波多黎科先生工作时,最大的毛病就是喋喋不休、说个不停。虽然必须调整假牙,才能使发音清楚正确,他仍然没有革除这种习惯。对这一带过去居民的回忆是没有止境的。整体来说,他回忆的真实性实在难以求证。讲一些过去发生的有趣故事给人听,也会给自已带来乐趣,波多黎科先生当然不会假装不知。幻想的飞跃一般称为记忆飞跃,总是从同一类型的话题开始。
“假如我告诉人我所知道的那件事,你一家会非常惊讶,啊,那可是真的哟。世人都想知道一切,那是错的,绝对是错时。你知道,那是大女儿,看来可真是个好女孩。懂得故事情节的是肉铺的狗。它跟到女孩的家,但是那并不是她自己的家。关于这件事,我还可以告诉你更多。对,还有阿特金斯老婆婆的事。没有人知道她家里藏了一把手枪,但是我知道。因为我受托去修理她的高脚衣橱……是这样称呼高衣橱的吧?嗯,是的,是高脚衣橱。这样也好。阿特金斯太太啊,已经七十五岁了。而且,在那抽屉里,在我去修理的高脚衣橱的抽屉里……铰链和锁都拿走了……有一把手枪,和女人的鞋绑在一起。是三号大小的鞋。不。可能是二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