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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振侠苦笑:「我告诉你的,只不过是刻在泥版上的楔形文
字那麽说!」
南越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不能责备我愚昧。你想想,现在
已有那麽大势力的人,当然不会是笨人,他们只看到古代文字的
记载,就已经相信了,我是确实知道那张椅子有怪异之处的,怎
麽会不相信?」
原振侠听得南越这样说,只好苦笑。真的,怎麽能怪南越确
信了椅子有特异的能力呢?他是确切知道那椅子的怪异的!
原振侠叹了一声,缓缓摇着头:「你希望那椅子能给你甚麽
?你又不想当君主——」
南越一下子就打断了原振侠的话头:「人的欲望,千千万万
,除了做君主之外,还想健康长寿,还想富甲天下,还想长生不
老,还想事事如意,还想男欢女爱,各有各的欲望,而且没有止
境!」
原振侠的心情十分苦涩,因为南越所说的,全是真实的情形
,是根本不能反驳的。他只好道:「并没有记载说,那张椅子可
以满足人的欲求!」
南越急速地眨着眼睛:「你怎麽知道它不能?它能满足君主
的欲求,为甚麽又不能满足一个古董商人的欲求?」
原振侠有点冒火,不由自主,提高了声音:「好,就算它能
满足你的欲求,你要甚麽?」
南越不断眨着眼,可是没有回答。就在这时候,有一个人走
了过来,道:「振侠,这算是甚麽问题?真要是有甚麽力量能满
足欲求的话,一个人所要的欲望,不知凡几,没有人可以一下子
答得出这个问题来的!」
那人突然出现,原振侠和南越都吓了一跳。南越立时用充满
了敌意的神情盯着那人,原振侠却早已看到,来人是苏耀西,小
宝图书馆的负责人,他的好朋友。
原振侠一面和苏耀西招手,一面道:「是啊,我不应该这样
问。」
南越紧张得拉住了原振侠的衣袖,原振侠向苏耀西苦笑了一
下:「我和这位先生,在谈论一件十分 密的事,他在紧张你听
到了多少!」
苏耀西摊开了双手:「就是一句,你问这位先生想要甚麽的
那一句!」
南越的神情缓和了一些,可是还是十分疑惑。苏耀西向他笑
了一下:「放心,我对於探听人家的 密,不是很有兴趣,因为
我自己的 密已经够多了!」
南越的神情十分尴尬,苏耀西拍着原振侠的肩头:「我刚才
来的时候,听职员说你在这里,所以过来看看你。你对明朝的历
史有兴趣?职员说你在找这一方面的书。」
原振侠叹了一声:「明史那麽浩繁,我有兴趣的,只不过是
其中宁王造反的那一小节!」
原振侠只是随口一说,可是他这句话一出口,苏耀西现出一
种十分古怪的神情来,望定了原振侠。他的这种神态,令原振侠
也觉得怪异,忙问:「怎麽了?我说错了甚麽?」
苏耀西摇头,神情还是很怪异:「不是,你是怎麽知道我们
这里,有这样一批孤本的?」
原振侠一时之间,还真弄不明白苏耀西这样说是甚麽意思。
可是在一旁的南越,毕生从事古物买卖,对「孤本」这样的名词
,有着特异的职业上的敏感,他忙道:「孤本?甚麽意思?可是
和宁王造反有关?」
苏耀西看来并不想回答南越的问题,只是仍然望着原振侠。
原振侠摇头:「我不知道你有甚麽孤本,也不以为你藏的那些孤
本有甚麽用处。」
「孤本」,用在书籍上,是一个专门名词。表示这本书早已
失了流传,只剩下仅传的一本,就可以叫作孤本,原振侠自然不
会对之有甚麽兴趣。
苏耀西笑了一下:「或许是我太敏感了。那一批书,全是手
抄的,来源很值得一说,是几十年前,小宝图书馆才创办的时候
,从几个住在一所据说是明朝时建造的巨宅之中的少年手中买来
的!」
苏耀西这几句话一出口,原振侠也不禁呆了一呆。南越在一
旁,更是「咕嘟」一声,大大地吞下了一口口水!
苏耀西接着道:「那些书的纸张都极其残破,去年我曾翻了
一翻,上面大多数记载着明朝江西宁王府中发生的事,甚至有帐
簿——」
苏耀西才讲到这里,南越整个人都像是失去了控制一样,陡
然一伸手,抓住了苏耀西的衣袖,哑着声音叫:「卖给我!卖给
我!」
南越这种长相的人,不会给人以甚麽好的表面印象,这时他
的行动又如此怪异,要不是看在原振侠的份上,苏耀西早已把他
赶出去了。
这时,苏耀西挣脱了他的手,神情还是忍不住厌恶:「对不
起,小宝图书馆的藏书,是不出卖的!」
他在这样讲了之後,还面对着南越,加重语气:「而且,也
绝不随便出借!」
南越碰了一个大钉子,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面说着,一面用哀求的眼光,望定了原振侠。原振侠缓
缓地道:「如果我要借来看看呢?」
苏耀西「哈哈」大笑了起来,他实在感到好笑,所以连他自
己,一时之间,也忘了图书馆的规则。他一面笑着,一面道:「
振侠,这是甚麽话?你要看,随便你看多久!十年八年,只管慢
慢研究!」
原振侠还未来得及道谢,在一旁的南越已经长长吁了一口气
,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苏耀西又道:「不过那一批书,已经十分残旧了,必须在温
度和湿度都适当的地方翻阅,而且要十分小心,才不会进一步的
损坏——」
原振侠明白了他的意思:「当然,我会在图书馆的恒温室中
看它们。」
苏耀西已向外走去,向原振侠挥着手:「我会吩咐下去,恒
温室二十四小时为你开放!」
他走了出去,南越颤声道:「还等甚麽?快去看那批书!唉
,真可恶,要不是几十年之前,这批书叫人卖了,我买了宅子,
那些书自然是我的了!」
原振侠想了一想,道:「南先生,你以为在那些书中可以找
到甚麽?」
南越又吞了一口口水:「我已经可以肯定,造这所巨宅的人
,是当年宁王府的一个总管。他在宁王还未曾起兵之前,就偷走
了宁王府许多宝物,一直向南逃,逃到了这个当时极度荒凉的小
岛之上。」
原振侠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南越的神情,又
兴奋又神 :「你想想,那张椅子是在他巨宅中那麽 密之处发
现的,一定是他当年偷到手的最宝贵的东西。既然那些书中,有
许多关於宁王府的记载,我们一定可以从那些记载之中,进一步
获得这张椅子的资料!」
南越的分析十分有道理,原振侠「嗯」地一声道:「有可能
的!」
南越双手握着拳:「甚麽有可能——只要这批记载,不是散
佚太甚的话,一定可以找得到!那批记载,记的全是宁王府中发
生的事,我估计是王府总管的手记,那是极有价值的文献!」
原振侠道:「苏馆长答应了给我看,我随时可以看。」
南越忙道:「让我和你一起看¨¨¨我¨¨¨比你懂得更多
,让我一起看!」
原振侠答应得十分爽快,道:「好,不过,我要先去看看那
张怪异的椅子!」
南越搓着手,望着原振侠,把原振侠当成是一个小孩子一样
地哄着:「何必来来去去呢?先看了资料,对那张椅子如果有了
进一步的了解,再去看那张椅子,那不是更好吗?」
原振侠却一点也不为所动,只是摇着头。南越有点恼怒:「
为甚麽?」
原振侠摊了摊手:「我已把这张椅子的最早来历告诉了你,
我觉得应该轮到你为我做点甚麽。也就是说,该我得到点甚麽了
!」
南越叫了起来:「我也告诉了你那张椅子的怪事!」
原振侠笑了一下:「老实说,我是怕你得到了进一步的资料
之後,不肯给我看那张椅子了!」
南越立时举起手来发誓:「要是我有这样的意思,叫我死在
那张椅子上,快去看那些记载吧!」
南越发了这样的重誓,而且他的神情又这样诚恳,原振侠毕
竟不是很善於和人讨价还价,坚持自己利益的那类人,何况,他
虽然急於要去看那张椅子,同样也急於去看那些记载——事情那
麽巧,那大宅中的一批记载,会在图书馆之中,这真是千载难逢
的机会。
所以,原振侠终於点了点头,便和南越一起走向图书馆中的
恒温室。
恒温室的温度,永远维持在摄氏二十度,相对湿度是百分之
五十五。在这样的温度和湿度中,书籍纸张,可以得到妥善的保
存。
所以,放在恒温室中的,全是极罕见的名贵善本或孤本。
当职员领着他们进了恒温室,南越看到书架上一函一函的中
国善本书之际,他这个识货的人,已经双眼发直了。
他四面看看,由衷地道:「我一辈子看到过的古籍,加起来
也没有这里多!」
职员谦虚地道:「我们图书馆由於经费是无限制的,所以收
购起书籍,比较方便一些。」
南越不住发出赞叹声,可是一直到他来到了一只相当高大的
、镶着螺钿的紫檀木柜子之前,他才真正呆住了。他自喉间发出
十分怪异的声音:「天!天!这是明朝工艺大师祝立叁的杰作,
这柜子,天¨¨¨我想这是世界上仅存的一件了!天!」
他一面叫着天,一面用手轻柔地抚摸着那只柜子。看起来,
他对於古物真是有十分深厚的感情。
那职员道:「根据记录,这柜子,和柜中的那些手抄本,是
同时买进来的。」
职员说着,打开柜门:「可惜的是,那些手抄本,实在太残
旧了,被虫蛀得不像样子。我们已经尽力补救,总算未曾再蛀下
去。」
柜门一打开,原振侠向柜子内一看,也不禁呆住了。而南越
则涨红了脸,狠狠地说着:「世界上最可恶的就是蠹虫!」
蠹虫就是银鱼,也就是专门蛀蚀纸张(尤其是中国传统纸张
)的一种小昆虫。
这种小昆虫,会在纸张上钻出曲曲折折的「隧道」。它们就
以纸屑为粮食,在那些「隧道」之中生长繁殖,直到厚厚的一叠
纸,完全变成了一堆碎纸,甚至一堆纸屑为止。
这时,柜门打开之後,柜子内是许多格抽屉。职员顺手拉开
一个抽屉来,原振侠和南越所看到的,已经只能说是一堆碎纸而
已!
那是被蠹虫蛀蚀了一大半去的纸张。在剩下的部分中,不错
,都有着文字,而且一看就知道,这些文字,是用上好的墨所写
下来的,因为隔了那麽多年,仍然可以看出墨光深黑,一点也不
模糊!
可是蛀成了那样,文字已经全然不能连贯。而且,如何一页
一页来翻阅呢?一经翻动,那些纸,只怕全会成为纸屑了!
原振侠不敢伸手去翻揭,只是看着面上的那些纸。可以看到
上面写着「支银¨¨¨两」,「付讫¨¨¨」等字样,那可能是
一叠支付的帐簿。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望向那职员:「全部都是这种样子?」
要是全部都是这样子的话,那真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那职员道:「有一部分比较好一点,有一些最好,那些是被
放在一只银盒子里的,可能多少有防蛀作用,可以读得通。我曾
经看过一下,那一部分,全是记载着宁王府中,购买来的各种奇
珍异宝,或是人家贡献来的宝物的,可以说包罗万有。」
原振侠已经想问:有没有关於一张椅子的记载?但南越像是
知道他想问甚麽一样,就在这时轻轻碰了他一下,不让他发问。
然後南越问职员:「请问,那一部分记载在哪一个抽屉?」
那职员拉开了柜子底部的一个抽屉,抽屉中,是一只和抽屉
一样大小的银盒子,盒子盖上,镌着「异宝录」叁个篆字。
南越一看就道:「这叁个字是宁王亲笔题的,我研究过他的
笔迹!」
那职员道:「真不简单,当年宁王府中的东西,怎麽会流落
到这里来的?」
南越道:「被王府总管偷了出来,又被总管的不肖子孙卖了
出来!」
原振侠轻轻揭开了盒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