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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马泽鲁提出不同意见:
“只有熄了灯,信才会送来。总监先生,您一定记得,我们开着灯守过一次。那次信就没有送来。”
“我们再试一次吧。”德斯马利翁说。其实,不管怎样,他是怕堂路易插手。因此,他采取了许多措施,让堂路易无法介入。
不过,随着夜色渐深,大家都有些不耐烦了。本来大家都作了战斗准备,一个个劲鼓鼓的,希望有用武之地。于是他们细心听着,一个劲地观察周围的动静。将近一点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表明大家紧张到了什么地步。二楼上响了一枪,接着响起一阵吆喝。一摸情况,才知道原来是两个警察巡逻,走了一圈回来,竟没有认出对方来。其中有一个朝天放了一枪报警,闹出一场虚惊。
这时,公馆外面看热闹的人少了一些。德斯马利翁把花园门打开一条缝,注意到这一点,便下令可以让他们靠近一点,但不许越过人行道边。
马泽鲁对他说:
“总监先生,幸好不是今夜发生爆炸,不然,这些无辜的人会和我们一起遭殃的。”
“十天以后也不会发生爆炸,正如今夜不会有信来了。”德斯马利翁先生耸耸肩,断言道。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
“再说,到那一天,我会下死命令,不许他们靠近。”
这时是两点十分。
两点二十五分,总监点燃一支雪茄,保安局长笑着提意见:
“下一次您可不许点烟了,总监先生。不然太危险了。”
“下一次,我再也不来了,免得浪费时问。”德斯马利翁先生说,“因为我确实认为,信的故事已经结束了。”
马泽鲁插嘴道:
“谁知道……?”
又过了几分钟……德斯马利翁先生坐下来。其他人也各自找了位子坐好。谁也不再说话。
突然,他们同时一跳而起,同样一副惊愕的表情。
原来是响起了一阵铃声。
铃声……这可能吗?
他们立即听出铃声来自何方。
“电话。”德斯马利翁先生低声道。
他真是大吃一惊,在场的人也都惊讶极了。想不到弗维尔公馆的电话还是通的。
总监走近电话机。铃声再次响起。
他说:
“也许是署里打来的,有紧急情况。”
响起了第三声……
他摘下听筒:
“喂……您要找谁?”
对方的声音是那样遥远,那样微弱,他只能听出一些断断续续的句子。他大声道:
“大声点!……什么?您说什么?您是谁?”
对方嘟嘟哝哝地说出几个音节,总监似乎惊呆了……
“喂!”他说,“……我不明白……请再说一遍……喂……您是谁?”
“堂路易·佩雷纳。”对方说得清楚一些了。
“嗯?什么?堂路易……佩雷纳。”
他准备挂上话筒,埋怨道:
“恶作剧……这时候还开玩笑!”
不过,他还是忍住了,粗声粗气地对着话筒说:
“您究竟是谁?是堂路易·佩雷纳?”
“对。”
“你问什么?”
“几点了?”
“几点了!”
总监生气地挥了一下手,倒不是因为这个荒谬的问题,而是因为他确凿无疑地听出了堂路易·佩雷纳的声音。“还有呢?”他克制自己的厌恶情绪,问道,“你又在想什么花花点子了?你在哪儿?”
“在我公馆里,铁幕上边,我工作室的天花板上。”
总监有点困惑,重复了一句:
“在天花板上?”
“是的。说实话,我是精疲力竭了。”
“有人会来救你的。”德斯马利翁先生说,变得开心起来。
“总监先生,等会再说这事。您先回答我的问题。快……不然,我不知道能不能支持到……几点了?”
“啊!这个……”
“我请求您……”
“两点四十。”
“两点四十!”
堂路易吓了一跳,似乎出人意料地恢复了一点气力。他那有气无力的声音忽然有了生气,口气一会儿专横,一会儿失望,一会儿哀求,一会儿又充满自信,试图说服对方。他吩咐道:
“总监先生,快离开……大家都要走开……离开公馆……公馆三点钟要爆炸……是的……我向您发誓……第四封信以后十天,就是今天,因为前面推迟了十天……正是今天夜里三点。您回忆回忆今早韦贝副局长搜出来的纸条上的宇:‘切记:爆炸与信互不相关,将在清晨三点发生。’总监先生,今天清晨三点!啊!快点撤离,我求求您……所有人都撤离,一个也不要留……必须相信我的话……整个案子的真相我都清楚……什么事情都阻止不了爆炸发生……走吧……离开吧……啊!真可怕……我觉得您不信任我……我没有力气了……快离开吧,你们所有的人……”
他还说了几句话,但德斯马利翁先生没有听清,接着通话就断了。尽管总监听到一些叫喊,他觉得这些叫喊十分遥远,似乎是隔话筒很远的声音。
他挂上话筒。
“诸位,”他微笑着说,“现在是两点四十三分。再过十七分钟,我们将被炸死。至少我们的好朋友堂路易·佩雷纳是这么肯定的。”
尽管大家用打趣来对待这个恐吓,还是感到不安。韦贝副局长问道:
“总监先生,是堂路易?”
“正是他本人。他藏在他工作室顶上的那个洞里,又饥又渴又累,似乎有些不正常了。马泽鲁,你去抓他……如果他没有耍什么新花招,那就确实在窝里。你有逮捕证吗?”
马泽鲁走近总监,一脸苍白。
“总监先生,你说我们会被炸死?”
“是的。他的根据,是韦贝从莎士比亚那卷书里找到的那张纸。爆炸将于今夜发生。”
“清晨三点?”
“清晨三点,也就是说,过一刻钟。”
“总监先生,您不离开吗?”
“马泽鲁队长,别啰嗦了。你以为我们都要服从那位先生的怪念头的支配?”
马泽鲁有些犹豫、动摇,尽管他对总监十分尊敬,还是忍不住叫道:
“总监先生,这不是怪念头。我和他共过事,了解他的为人。他预告一件事情,一定有他的理由。”
“一些拙劣的理由。”
“不是,总监先生,”马泽鲁越来越激动,央求道,“我向您发誓,应该听他的……他说了,清晨三点……公馆将爆炸……还有几分钟……走吧,我求您,总监先生……”
“这就是说,逃走。”
“可这并不是逃走,总监先生。这只是以防万—……我们不能冒这个险。您也是一样,总监先生……”
“够了……”
“可是,总监先生,既然堂路易说了……”
“够了!”德斯马利翁先生厉声喝道,“你要是害怕,赶紧去执行我的命令,去堂路易的公馆。”
马泽鲁脚跟一并,摆出老战士的架式,行了个军礼。
“总监先生,我留在这儿。”
他原地一个转身,回到他原来在一旁的位子上。
一阵沉默。德斯马利翁先生背着双手,在房间里踱了几步,接着,对保安局长和秘书长说:
“我想,你们同意我的意见,对吧?”
“对,总监先生。”
“不是吗?首先,这个假设没有任何站得住脚的根据。其次,我们有人看守。炸弹总不至于从头顶上落下来。总得有人扔进来。怎样扔?从哪儿扔?”
“和信的来路一样。”秘书长大胆说道。
“嗯?那么您认为……?”
秘书长没有回答。德斯马利翁先生没有把话说完。他本人和别人一样,也觉得有些惶恐。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惶恐越来越强烈,最后简直叫人忍受不了了。
清晨三点……他脑子里不断冒出这几个字。他先后看了两次表。还有十二分钟。还有十分钟。难道有人就为了实现一个可怕的然而又强有力的意愿,真的会把公馆炸掉?
“真蠢!真蠢呐!”他跺脚骂道。
可是,环顾四周,他发现同伴的脸上都很紧张。他觉得自己的心也在一阵一阵紧缩。
他并不害怕。绝对不怕。别的人也一样。不过从长官到普通警察,大家都深受那个堂路易·佩雷纳的影响。他办的事情是那样不寻常,他在侦破这起扑朔迷离的案件时是那样精明能干,大家都是有目共睹。不论有意还是无意,不论愿意还是不愿意,反正他们想到他,就像想到一个身怀绝技的奇人,一个以他勇敢的传说,才华和超人的洞察力,不能不让人联想到那惊人的亚森·罗平的人。
是亚森·罗平叫他们逃跑。他自已被人追捕,却自投罗网,为的是向他们报警。危险迫在眉睫。再过七分钟,六分钟,公馆就会爆炸。
马泽鲁扑通一声跪下来,划着十字,低声作着祈祷。这个举动是那样感人,秘书长和保安局长都朝总监迈出一步。
总监转过头去,继续踱着。不过他心中更加不安,电话里的声音还在他耳边回响。佩雷纳的威望、他热切的请求,狂热的自信,这一切都让他烦乱不安。他见过佩雷纳办事。他这样一个人的警告,在这种情况下,是不能忽视不理的。
“我们撤离吧。”他说。
这话说得极为平静。人们简直可以认为,听到这话的人都会把它当作对一件平常事情所作的结论。他们不慌不忙地撤出来,没有丝毫混乱,根本不像是逃跑,只像是以防万一避避危险。
走到门口,大家闪在一旁,让总监先走。
“不,”总监道,“你们走前面,我跟着。”
他最后离开房间,让灯继续亮着。
在前厅,他请保安局长吹哨子让警察集合,然后让他们撤出去,门房撤出来后,带上了大门。
总监走近警察,命令他们监视大道。
“叫所有人离远点。尽可能把人群推开……快点,对吧?过一刻钟,我们再回公馆。”
“总监先生,”马泽鲁低声道,“您,我希望您不要留下。”
“不,”他笑道,“我既然听了佩雷纳朋友的忠告,就应该坚持到底。”
“只差两分钟了。”
“佩雷纳朋友说的是三点,不是两点五十八分。因此……”
他走过大道,登上对面的山坡,后面跟着保安局长、秘书长和马泽鲁。
“也许应该趴下。”马泽鲁坚持道。
“好,我们趴下。”总监说,情绪仍然不错,“不过,如果没有发生爆炸,我就要朝自己的脑袋开一枪。我干了这样荒谬的事,没有脸活下去。”
“总监先生,会爆炸的。”马泽鲁肯定道。
“你硬是这样信任堂路易朋友吗?”
“您也同样信任,总监先生。”
他们不说话了,紧张地等待着,努力克制着心中的不安。他们按着自己的心跳,一秒一秒地计着时。时间过得真慢。
哪个地方的钟敲响了三点。
“你们瞧,你们瞧,”德斯马利翁先生冷冷笑道,“什么也没发生……谢天谢地!”他的声音都变了。
又低声抱怨道:
“真蠢啊!真蠢!好像这种事可以想当然!……”
更远的一座钟也敲响三点。接着,附近一家酒店楼顶上也响起钟声。
但第三声还没响起来,他们就听见咔嚓一响,接着是惊天动地的爆炸,一瞬间就过去了。他们只见到一团烈焰冲天而起,浓烟滚滚,巨石断墙被猛烈地抛向空中,又纷纷落下。这情景,就像一束巨大的烟火。然后,就完了。火山已经爆发了。
“快跑!”警察总监喝道,冲向前面。“快打电话,让消防队赶来灭火。”
他抓住马泽鲁的胳臂。
“我的汽车在百米开外。你跑过去,让司机送你会堂路易公馆。你如果找到堂路易,把他救出,领到这里来。”
“我要带逮捕证吗,总监先生?”
“逮捕证?你疯了!”
“可是韦贝副局长要是……”
“韦贝不会烦我们了。我负责说服他。快去。”
马泽鲁立即完成了这道使命。他是个奉公守法、忠于职守的人,要他去逮捕堂路易,他也会立即从命。但是办这趟差使,他不但更迅速,而且也格外高兴。他不得不参与追捕老板的行动,因此总是觉得难过,甚至伤心得流泪。而这一回,他是作为助手,甚至可能是作为救命恩主到他府上的,因此心情十分愉快。
下午,按照德斯马利翁先生的命令,他们停止搜索堂路易公馆,因为他看来肯定逃走了。副局长只留了三名警察看守公馆。马泽鲁在一楼一间房里找到他们。他们在轮班值夜。一问他们,都说没听见任何声响。
他独自一人上楼,穿过客厅,进了工作室。他不想让别人看见他和老板会面的情形。
一进工作室,他立即觉得心里一紧,因为,开亮电灯,一眼望去,什么也没看见。
“老板!”他叫了好几声,“老板,您在哪儿?”
没人回应。
“可是,”马泽鲁寻思道,“他打了电话,说明他只可能在这儿。”
确实,他隔得老远,就看见话筒被摘下了。他朝电话间走去,踢着了散落在地毯上的砖头石膏块。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