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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律普当时在场。”
“哪里会!我们把菲律普留在了山坡底下的大橡树十字路口,不是吗,苏珊娜?你们当时是在一起的。”
菲律普很快把话插了进来。
“苏珊娜差不多马上就走了,我也一样……可我还没走到三百步路就又返回头了。”
“难道是因为这样,我在山坡上面喊你时你才没有回答吗?”
“肯定是这样。我返回了大橡树。”
“为什么?”
“为了跟你在一起……我后悔把你一个人留下了。”
“那么,德国人入侵时,你是不是在我们后面?”
“是的。”
“在这种情况下,你必定会听见枪声!啊!你一定是在野狼高地上……”
“差不多吧……”
“你也许看见我们了……从那么高的地方!……借着月光!……”
“啊!没有,”菲律普提出异议,“没有,我什么也没看见。”
“但是,假如你听见了枪声,那就不可能听不见约朗塞的叫喊声……他们用什么东西把我的嘴巴塞住了……但约朗塞在大声喊叫!……‘我们是在法国!我们是在法国领土上!’嗯!你听见约朗塞的叫喊声了吗?”
菲律普隐约感觉到回答这个问题的令人生畏的重要性,他犹豫了。但他看见玛特在他对面越来越好奇地注视着他,他还看见站在玛特旁边的苏珊娜那张抽搐的面孔。于是,他肯定地说道:
“是的,我听见了……我是在远处听见的。”
老莫雷斯塔尔感到抑制不住的喜悦。而当他知道菲律普记下了逃兵波费尔德的最后几句话时,他大声说道:
“你看见他了?他当时还活着?他对你说有人给我们设下一个圈套,是不是?”
“他说了杜尔卢斯基这个名字。”
“好极了!但是,我们与那名士兵相遇,追捕……他一定跟你说过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在法国领土上,是吗?”
“我觉得是这样,实际上……”
“我们抓住他们的把柄了!”莫雷斯塔尔大声说道,“我们抓住他们的把柄了!很显然,当时我很镇静……无论如何,菲律普的证词,那名士兵临死前的遗言……啊!这帮强盗,他们必须放开他们的猎物……我们那时是在法国领土上,我善良的朋友们!他们是侵犯边境!”
菲律普发现他说得过头了,他提出了异议:
“我的证词从本义上讲不是证词……至于那名士兵,我勉强才听见……”
“我们抓住他们了,我跟你说。尽管你能看见的不多,能听见的不多,但这一切都与我的证词相吻合,也就是说与事实相吻合。我们抓住他们的把柄了!检察院的先生们也会同意我的观点的,我向你保证!这件事不会拖下去的!明天约朗塞就会被放回来。”
他放下先前握在手中准备写报告的那支笔,快速地朝窗户边走去。他听见一辆汽车的声音,汽车绕过花园的草地开了过来。
“是专区区长,”他说道,“真奇怪!政府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是预审法官和检察官!……噢!噢!我看,他们会替我们圆满解决这件事的……快一点,孩子他妈,我们在这里接待他们……我去戴一个假领,穿一件夹克,马上就回来……”
“爸爸!”
莫雷斯塔尔在门口停住了。是他的儿子在叫他。
“什么事呀,儿子?”
“我有事要对你说。”菲律普语气坚决地说道。
“太好了!我们过一会儿再谈,好不好?”
“我现在就要跟你谈。”
“啊!要是这样的话,你就陪我上来吧。这样吧,你帮我一把。维克多正好不在那里。”
他一边笑一边走进他的卧室。
玛特无意间也跟过来了,仿佛她自行建议参与他们的谈话。菲律普一下子束手无策起来,而后,他突然决定:
“不行,玛特,你最好留下来。”
“可是……”
“不行,再说一次不行。很抱歉。过后,我会向你解释的……”
说完,他走到了父亲身边。
当他们俩单独在一起时,莫雷斯塔尔对他的证词比对菲律普的话语考虑得更多一些。莫雷斯塔尔心不在焉地问道:
“是秘密的吗?”
“是的,非常秘密。”菲律普说道。
“噢!噢!”
“非常秘密,爸爸,你很快就会明白的……这关系到我的处境,一个可怕的处境,我自己是不可能走出来的,如果没有……”
他没有说出更多的话语。出于本能的冲动,预审法官的到来和即将发生的事件的突如其来的幻景对他产生的震动,他责备起他的父亲来。他想说话,说出那些让他解脱的话。什么话呢?他不大清楚。与其做伪证,在一份虚假证词下面签上自己的名字,还不如把一切都和盘托出!
刚开始,他有些张口结舌,脑子不听使唤,试图找到一个可以接受的解决办法。他被一场由敌对势力、偶发事件、巧合和不可逃避的小事实组成的游戏拖上一道斜坡,如何才能在斜坡上停下来呢?如何打破残酷的命运想方设法在他周围划下的圆圈呢?
只有一个办法,他还没有意识到就突然碰到了这个办法:马上澄清事实,立即暴露自己的行为。
他因厌恶而发抖。指控苏珊娜!是不是这个念头,这个在他不知不觉中鼓动他的阴暗的念头?为了救自己,他是不是想过要抛弃她?此刻,他明确地意识到自己的困境,因为他宁可自己死上一千次,也不愿玷污这位年轻姑娘的名声,哪怕是当着他父亲一个人的面。
莫雷斯塔尔洗漱完毕后,打趣道:
“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知心话吗?”
“是的……我自欺欺人……”菲律普说道,“我原以为……”
他倚在窗台上,朦朦胧胧地看着那个由树丛和孚日山脉波浪形起伏的草地组成的宽阔的英式花园。其他想法此刻萦绕在他的心头,与他自己的痛苦交织在一起。他转身朝莫雷斯塔尔走过来。
“你能肯定拘捕是在法国领土上发生的吗?”
“啊!问这个,你疯了吗?”
“很有可能,在不知不觉之中,你们越过了国境线……”
“是的……的确……的确发生了这种事。但是,第一次入侵的时刻,同拘捕的时刻一样,我们是在法国国土上。这一点毫无疑问。”
“想一想,爸爸,假如有一点疑问!……”
“什么呀?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这件事不会就此了结。这件事只是制造风声。”
“这无关紧要!事实第一,是不是?我们一旦有理,我们就必须去做一些事,使我们的权利得到承认,使约朗塞获得释放。”
莫雷斯塔尔站在儿子前面:
“你同意我的意见吗,我猜……”
“不。”
“怎么不?”
“你听着,爸爸,我觉得情况非常严重。预审法官的调查至关重要,是其他调查的基础。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想一想,小心翼翼地有所保留地做证……采取行动应该慎重。”
“应该像一个有理的优秀法国人那样采取行动!”莫雷斯塔尔大喊道。他这个人一旦得理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即使发生战争吗?”
“战争!你跟我胡说些什么呀?战争!这种小事是不可能引发战争的!这些事情以这种方式出现的话,德国会让步的。”
“你这么认为吗?”菲律普问道。这种肯定的语气好像使他宽慰了一些。
“那当然!但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我们要不遗余力地确定我们的权利。有侵犯边境这一事实,这是无可争辩的。我们一起证明这一点,所有冲突的机会都会被排除。”
“可是,假如我们没能证明这一点呢?”菲律普问道。
“啊!出现这种情况,那就太糟了!……很明显,大家要进行磋商。不过,我的儿子,请你放心,证据是存在的,我们可以坦然地去那里,万无一失……走吧,他们在等着我们呢……”
他将手放在门锁的把手上面。
“爸爸!”
“啊!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你不去吗?”
“不,现在不去,”他毫不含糊地说道。他看见一个出口,想做最后一次努力溜之大吉。“不,再过一会儿……我绝对必须对你说……我们的出发点各不相同……我的观点跟你的观点也不一样……既然机会到了……”
“不可能的,儿子!有人在等着我们……”
“我必须说,”菲律普挡住他的去路,喊道,“我拒绝随随便便地承担一项与我现在的观点相悖的责任,这就是在我们俩之间有必要做出解释的原因。”
莫雷斯塔尔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你现在的观点!一些与我背道而驰的观点!所有这些故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菲律普比前一天更能感觉到和盘托出将会引发的冲突的激烈性。但是,这一次,他已经下定决心。太多的原因迫使他做出他认为是必要的决裂。他精神紧张,为这种愿望激动不已。当他正准备把那些不可挽回的话说出口时,玛特突然进来了。
“不要拦住你爸爸,菲律普,预审法官在叫他呢。”
“啊!”莫雷斯塔尔说道,“我的好玛特,你帮我解围,我一点也不生气。你的丈夫,他有点儿疯。这十分钟时间里,他说了一大堆废话。你需要休息,我的儿子。”
菲律普微微做了一个手势。玛特压低声音对他说道:
“不要说了。”
她的语气是那么专横,致使他困惑不解。
出门之前,莫雷斯塔尔走到窗户边。远处,号声嘹亮,他俯下身子以便听得更清楚一些。
玛特立即对菲律普说道:
“我是偶然进来的。我先前就肯定你要对你父亲做解释。”
“是的,必须这么做。”
“是你的观点,是不是?”
“是的,必须这么做。”
“你父亲有病在身……心脏……过于生气会使他丧命的……尤其是过了这么一夜之后。什么也不要说,菲律普。”
这时,莫雷斯塔尔重新关上了窗户。他从他们俩面前走过,然后又回头把手搭在他儿子的肩上,用抑制住的热情喃喃说道:
“你听,那边,敌人的军号!……啊!菲律普,我当然不希望这会变成战争的号声……无论如何……无论如何,如果它是这样的话!……”
九月二日,星期二,下午一点钟,菲律普坐在他的父亲对面,在玛特若有所思的目光下,在苏珊娜焦躁不安的目光下,菲律普在以一种非常明确的方式讲述他与那名垂死的士兵的谈话后,宣布他在远处听见特派员约朗塞的叫喊声。
他做完如此申明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四
那天夜里和第二天早晨发生的悲剧事件是那么激烈、尖锐、迅速,以至于老磨坊的主人们都像是当头挨了一棒一样。这个悲剧事件没让他们在同样的激动情绪中联合起来,反而将他们驱散开了,给他们每个人都留下一种尴尬和不舒服的感觉。
这在菲律普身上表现出的是一种昏昏沉沉的状态,致使他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而且,他醒来时心绪好极了,便有一种强烈的独处的欲望。实际上,他是害怕面对他的父亲和他的妻子。
于是,他一大清早就走了,穿过树林和草地,在一家酒店里停留了一下,然后登上维尔吉克斯的圆形峰顶,到吃午饭时才回家。回家时他非常平静,完全能控制自己了。
对于像菲律普这种性格爽直、心灵丰富但从不浪费时间去考虑那些日常生活引起的小小的良心问题的男子,履行义务的感情在危机时期变成了某种测量仪,他们根据它来判断他们的行为。这种感情,菲律普全部体验到了。一系列反常的事情使他徘徊在出卖苏珊娜和起誓证明某件他不知道的事情之间,不容置疑,他有撒谎的权利。撒谎是正确的,自然而然的。他当然不否认他由于抵挡不住那位年轻姑娘的魅力和诡计而犯下的错误,但是,这个错误,他必须为苏珊娜保密,不管这种严守秘密会产生什么后果。世界上没有什么托辞允许他打破沉默。
他读着他在客厅的桌子上找到的那些报纸——老磨坊收到的《孚日侦察兵》,一份前一天晚上出版的巴黎报纸,以及《波厄斯威仑报》,一份在德国印刷但受法国影响的报纸。看完报纸,他终于放心了。在有关约朗塞事件的各种头版新闻中,他的角色几乎无人注意。《孚日侦察兵》用两行文字综述了他的证词。毫无疑问,他只是,也只会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
“最多是个配角。”他满意地喃喃道。
“是的,最多是这样。你父亲和约朗塞才是引人注目的人物。”
玛特早就进来了,听见他喃声说出来的这句话,便笑着这样回答。
她用惯常的充满爱意的手势搂住了他的脖子,对他说道:
“是这样的,菲律普,你没什么好烦恼的。你的证词无足轻重,无论如何也不能对这些事件产生影响。你就放心好了。”
他们俩的脸离得很近,菲律普在玛特的眼睛里看到的只有快乐和柔情。
他明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