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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把忠忠埋葬后,祁宏度带着崔生存、葛存保、薜圣立等人带着短枪踏上路途,寻找仇人沈立宝!沿途一路打听,却在黄河下游找到船家的尸体!船家头颅被砸得脑浆崩裂,显然是惨死人手,却不见沈立宝的踪影。崔生存蹙眉道:“船家看样子是被人砸死的,凶手难道又是柯立宝?”一行人撇下船家尸体不管,遁路来到山东省成武县。到了成武县城,找人一打听,才知柯荣祥年老体衰,早就不干生意了!此时已搬回城东老家柯庄居住。
一行人马不停蹄又赶到柯庄,才知柯荣祥已死数天。柯荣祥下葬的第二天,柯卓元把立宝娘饱打了一顿,撵出门去,然后迫不及待地搬到柯荣祥家居住。柯卓元见祁弘度等人要找柯荣祥的儿子柯立宝,感到莫明其妙,疑惑道:“你们八成是找错人了。俺大爷就生三个闺女,哪来的儿子?他的劳盆就是俺给他摔的,他要是有儿子,摔劳盆还能轮到我这个当侄的吗?”崔生存早就知道柯荣祥没有儿子,并不奇怪,便问道:“你大爷有没有认过干儿子?”柯卓元把头摇成货郎鼓,一口否认道:“没有。去年俺大爷倒是续娶一个老伴,那女人要是有个儿子!倒说不准。”祁弘度道:“你那晚大娘这会在哪儿呀?喊出来俺们问问。”柯卓元尴尬地笑笑,暧昧道:“这个……她走了已有两天了!当初说媒时,是俺庄上的佟树森领来的,你要想打听她的下落,我带你们去问佟树森吧!他兴许知道底细。”崔生存忙道:“你带俺们去吧?”柯卓元痛快道:“行呀!”于是,柯卓元领着祁弘度等人来找佟树森!
佟树森吃过晚饭,又喂了牲口,感到酷热难当,便拉张芦席,拿把巴蕉扇来到院中乘凉。刚躺下一袋烟功夫,突然听到大门外有人嚷嚷道:“就是这家!咱们进去吧。”随即,院门被人推开了,走进八、九个佰生人来。佟树森正觉诧异,只听有人问道:“佟树森在家吗?”佟树森一听是柯卓元,不由心中一惊,以为是沈立宝到柯家要人,惹来了麻烦,赶紧坐起身来,惊疑道:“是柯卓元呀?你来有啥事不?”柯卓元道:“我倒没啥事!有几个开封来的客人想问你些事情。”佟树森一听他们讲明来意,一拍大腿,失声叫道:“哎呀!你们来得不巧,那个人才走。”崔生存见他话里有话,诧异道:“哪个人才走呀?”佟树森道:“还能是谁?是沈立宝呀……。”
再说,沈立宝坐在船舱里,两手死死抱着船帮,吓得面如死灰,不敢动弹。小渔船被乱石击破,他一下子落入水中。沈立宝大惊失色,本能地张嘴欲喊,却被灌入一嘴泥沙,差点呛死,禁不住手舞足蹈,拚命乱抓。身子却象只实心的秆跎,渐渐沉入水底,眼看就要修成正果,呜呼哀哉。就在这当儿,沈立宝突然感到脖颈一紧,有股力量把他拽出水面。他透出水面,猛吸几口空气,神志才渐渐清醒过来。喘息方定,他腾出手抹把脸上的泥水,才看清正是那船家救他。那船家一只胳膊抱着一块破船板,一只手拖住沈立宝,随着波浪翻滚、暗流涌动的滔滔黄河水,逐波顺流而下。
黄河水因从黄土高原裹来巨大的泥沙东流入海,至使许多泥沙滞留在河床上,形成河底高于两岸平原的奇观,被人们称作“悬河”!黄河水全靠年年筑垒抬高的大堤防护,才不至漫过堤岸,形成危害。日军占领徐州后,顺着陇海线迅疾往西推进,势如破竹。蒋介石为保存抗日实力,避免西撤兵团被日军围堵全歼,被迫挥泪炸开黄河花园口大堤,才阻住日军侵占的步伐。黄河水象咆哮的巨兽,从花园口决口处向东南方奔腾而下,洪水一泻千里,至使河南、安徽、江苏数十县成为一片泽国,史称“黄泛区”!黄河水从决口处奔涌南下,老河床因高于地面,此时高亢处便裸露出来。船家和沈立宝被水流裹着,加上旋涡暗流推涌,半夜时分,两人搁浅在靠北岸一处泥泞裸露的河床上。此时两人已筋疲力尽,相互搀扶着爬上一块高亢地方。而追击的葛存保、薜圣立等人被河水隔阻在黄河南岸,后来无奈返回开封。
船家望着水声“哗哗”、漆黑一团的河面,欲哭无泪,沮丧惆怅,埋怨道:“我可叫你操死了!你真是个扫帚星呀!俺全家就靠我打鱼挣两个零钱养活,俺儿卫小功靠我挣钱上学。这下子好了!我的渔船没了!俺一家六口今后靠啥生活呀?”沈立宝歉疚道:“大哥!你救了我一命,我忘不了的。下辈子就是当牛做马,我也得报答你的恩情。”船家沮丧道:“你也别给我根桃枝子扛着!你下辈子报答我?问题是这辈子俺一家老小咋办!眼下吃不饱肚子,谁还顾得想下辈子的事呀?”沈立宝支吾道:“那……那赶明我给你卖条新船!咋样呀?”船家苦笑道:“你给我卖条新船?还知不道等到驴年马月呢。你穷得都穿不上裤子,哪里有钱给我卖船呀?”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埋怨挖苦,竟不停歇。
沈立宝两年来颠沛流离,遇事窝囊透顶,有气正无处撒,此时又被船家唠叨得焦躁,耳根发热,不由得怒从心边起,恶从胆边生,极其厌恶心烦。他暗暗骂道:“这个狗日的,说起来没完!渔船反正是碎了,你又能把我咋着?你还能把我剥了吗?瞎唠叨个啥呀?”见船家还在不停唠叨,心头无明火一下子窜了出来,按捺不住。沈立宝怒极,顺手抡起那根刚刚救了他俩一命的破船板,不管三七二十一,照准船家的脑袋,劈头就是一下,大吼道:“我叫你唠叨!我叫你狗日的再唠叨,你给我夹上你那张屄嘴!我砸死你这个孬屌日的。”船家猝不及防,头上正着,唠叨声戛然而止。船家一头栽倒在地,昏死过去。沈立宝见他栽倒在河床上,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近搬起一块石头,照着船家的头又狠狠砸了十几下,把船家砸得脑浆崩裂,死于非命。沈立宝砸死船家,方才解恨痛快,骂道:“看你狗日的还唠叨不?”直起身刚要上岸逃命,月光下见船家胳膊上拴着个小包,上前解下翻开一看,里面竟是一些零钱。沈立宝大喜,真是肚子里正饿,天上就掉下块窝窝头!沈立宝不客气地把钱揣进腰包,又把船家尸体窜入河水中。
沈立宝望着船家的尸体随水漂走,伫足祷告道:“船家大哥!幸亏你救我一条性命,我一辈子感激不尽!你这人啥都好,就是嘴忒好说了!唠叨得我脑浆子疼。船家大哥!对不住你了!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人家都说”大恩不言谢“!你对我的恩忒大,我又穷得屌蛋精光,无法报答你的恩情,只好把你杀了!你在九泉之下,保佑我这辈子发笔大财,然后娶上一大群漂亮俊俏的小老婆,享尽人间荣华福贵。我也不亏待你,下辈子托生成你爹,给你积攒下万贯家产,给你打一艘天下最大、最漂亮、最豪华的大船,拉着你满世界跑。”祷告完毕,沈立宝不敢在河边久呆,拖着疲惫的步子,匆匆离开黄河,摸索着往北走去。
天渐渐亮了!沈立宝找个河沟,把衣裳脱下洗了洗,又跳进河中把身上的泥垢洗净,然后找个僻静地方,把湿衣裳晾晒在树上。等太阳升起,晒干衣裳后,沈立宝穿戴整齐,走进一个河边的小集镇,掏钱卖了几个烧饼,狼吞虎咽地吃了!因怕祁弘度等人追来,沈立宝不敢在镇上久呆,挪动疲惫的步子,找到一处长满高大槐树的河堤。那河堤上人迹罕至,正好歇息。沈立宝找到一处平坦遮阳地方,躺倒便呼呼大睡,这一觉一直睡到金乌西坠方才睡醒。沈立宝醒来,感到心里一片茫然,不知如何是好。蓦地,他突然想起来,这时只有一个地方能去,那就是到成武县柯庄,去投奔柯荣祥!何况老娘跟着柯荣祥正享清福。沈立宝振作起来,抖擞精神,大步流星地上了路,傍晚时分便来到原阳县城。沈立宝白天已养足精神,也不住店,找人问准了路,连夜直奔正东,往成武县而去。
沈立宝腰里有船家留下的零钱,虽说不多,一路上只吃烧饼,却能勉强填饱肚子。左胳膊被击伤的地方已经化脓溃疡,隐隐作痛,沈立宝没钱买膏药贴敷,只好强忍,打算到了柯庄再说。沈立宝白天不敢行路,只在夜晚行走,昼伏夜行。路上奔波了三天,经延津、封丘,在长垣县东坐渡船跨过黄河。又走了整整一天,这天傍黑,终于来到成武县城。沈立宝不顾旅途疲劳,没在县城停留,而是穿城而过,迤逦来到城东柯庄!沈立宝上回是作为媒人来的,这回也不敢唐突,虽有老娘在彼,却也不好贸然前去。沈立宝站在村头,踌躇半晌,突然想起一个人来,那就是同是媒人的佟树森!沈立宝打算先向佟树森亮明身份,再叫他前去疏通,这样比他直接前去柯家要好得多。再说,将来在柯庄安家落户,知了猴也得要个对脸的。在柯庄单门独户,不交几个朋友,肯定要受柯卓元弟兄的欺负。沈立宝主意打定,摸索着来到佟树森家。
佟树森见了他,大吃一惊,赶紧把他让进屋里,问道:“你咋才来呀?出事了你知道不?”沈立宝心里一沉,有种不祥的预感,忙问道:“佟大哥!出啥事了?”佟树森瞠目跺脚道:“咳!你还知不道吧?柯荣祥死了!”沈立宝一听,又惊又喜,一时竟紧张地说不出话来。他做梦也没想到,干透的驴屎蛋终于发了热,正说倒霉透顶,如今老天有眼,转了好运,柯荣祥竟然死了!柯荣祥一死,那柯家的万贯财产立马就是他沈立宝的了!过了半晌,沈立宝平抑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结结巴巴道:“佟大哥!他死了?俺那个嫁到这里来的亲戚!她这会咋样了?”佟树森目光游移不定,轻声道:“唉!别提了!柯卓元也忒不是东西!柯荣祥死后的第二天晌午,你那亲戚就叫柯卓元借故狠狠揍了一顿,打得鼻青脸肿,腿瘸腰闪,撵出去了!还知不道是死是活呢。”沈立宝“啊”了一声,恰如遭到迎头一棒,又如五雷轰顶,呆若木鸡。刚才的满腔兴奋,倾刻化为雪水。
沈立宝一听他娘被柯卓元揍跑了,顿时感到透心冰凉,不寒而栗,大热的天竟出了身鸡皮疙瘩,母猪眼呆滞,半晌说不出话来。佟树森察颜观色,安慰道:“我知道她是你的亲戚,你也别太伤心了!她又不是小孩子,还能跑丢了?赶紧想法子找找吧!一个小脚女人,到了谁家都给她口饭吃。伙计!你看这样中不?你那个亲戚反正没儿没女,孤苦伶仃。俺庄上倒还有个老光棍,今年也就六十七、八岁,比柯荣祥年轻得多,就是脸上有几个麻子,过得穷些,人倒是挺不错的。你把你那个亲戚找来,要是真没地方去,我在里头说说,嫁给那个老光棍算了!”沈立宝本就心灰意冷,又见佟树森要把他娘处理给麻子老光棍,还是个穷光蛋,大觉逆耳,腔也不搭,转身就走。佟树森见他还嫌好道歹,冷笑一声,也不送他。
……佟树森道:“还能是谁?就是女方那头的媒人,叫沈立宝!走了有一袋烟功夫。”沈立宝三个字从佟树森嘴中吐出,祁弘度等人听了,震耳发聩,心中不由一阵狂喜,纷纷搭话,七嘴八舌地追问道:“沈立宝?是不是长着一对母猪眼?一张象叫人一脚踩扁的柿子脸上长满了粉疙瘩?走起路来,腚一扭一扭地象个老娘们?说起话来,象他娘的母鸭子叫?”佟树森极为惊奇,连连应道:“是呀!是呀!就是这个人!你们咋也认得他呀?”祁弘度两眼流泪,唏嘘道:“这人掐死我四岁的儿子,俺咋能不认得他呀?”佟树森、柯卓元一听闹出了人命,不禁大惊失色,瞠目结舌道:“他杀死了您的儿子?”崔生存道:“这狗日的作死,俺东家好心救了他,他却恩将仇报,把俺家小少爷掐死了!”柯卓元鄙视着佟树森,幸灾乐祸,埋怨道:“佟树森呀佟树森!你也活了几十岁了!看你交得这些狐朋狗友,净是些杀人越货的东西,叫咱庄上的老少爷们咋看得起你?”佟树森委屈死了,争辩道:“他哪是我的朋友?我认得他是谁呀?”柯卓元讥讽道:“你还认得他是谁?去年不是你把他招来的吗?你还露能,要跟我打架。”佟树森见他旧事重提,知道他心里窝火,冷笑道:“你不是有本事吗?你不是也没挡住吗?你大爷想找媳妇,能怨着我吗?事情都过去一年多了!你还唱啥的痒痒腔?柯卓元!你目的不是达到了吗?你大爷啥东西不都叫你给搂过去了吗?你那晚大娘也叫你一顿拳脚给揍跑了!你多有本事呀?”柯卓元勃然大怒,骂道:“你这个小舅子揍的,你是好东西!交的朋友是杀人犯!”两人越吵越凶,说着就要打架。
崔生存赶忙拦住两人,问道:“你俩别吵,沈立宝上哪儿去了!”佟树森正叫柯卓元气得够戗,脖子一梗,没好气地抢白道:“他上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