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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九早已逃得无影无踪;张海新、杨长岭、阎良平、田文虎、田文国等人也趁混乱跑了;段世德酒早就吓醒了,此时一见大事不好,撇下鬼头大刀,飞一般地走了;乔丹喜、习员生两人趁机钻入棒子地里,逃之夭夭,也没人顾得上管他们;只有阚双群非但不跑,反而直奔邵盼头而去。
原来阚双群对邵盼头恨之入骨,食不甘味,夜不能寐,把当年邵家出殡时被邵盼头打成重伤视作奇耻大辱,伺机报仇雪恨!平时邵盼头龟缩在家里,出门带着家丁,前呼后拥,他势单力薄,没有机会。今日大乱,正好混水摸鱼,他哪能放过这个良好的时机?阚双群早就折根粗木棍在手,趁这时看热闹的人群四散奔走,从人群中偷偷闪出,趁人们慌乱,对准邵盼头使出吃奶的力气,当头就是一棍。
邵盼头只顾指挥家丁追赶祁弘度等人,没料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冲他暗下杀手!猝不及防,邵盼头脑袋被一棍击了个正着,顿时眼冒金星,血流如注。邵盼头连打他的是谁也没看清,便一头栽倒在地,昏死过去。阚双群得手大喜,扔掉手中木棍,咧嘴开怀一笑,转身钻入人群,逃之夭夭。范清宇、老绵羊等只顾追赶祁弘度等人,没料到他们的战地指挥官被人偷袭负伤倒下。陈正君、钱宗红眼欢,见邵盼头栽倒在土窝里,四肢痉挛抽搐,赶紧上前把他救了起来。钱宗红四处寻找是谁打了他的姐夫,却只看到漫天遍野都是四散逃跑的人们,哪里有凶手的踪影?沈利司趁汽车上保安团丁跳下车追赶祁弘度等人的当口,和沈利文、沈大作等人一起冲了上去,把沈学争三人从汽车上架了下来,拽着就走。沈塘家家关门闭户,大家躲藏在家中,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刚才还人山人海的打麦场!刹那间走得干干净净,显得极为空旷、寂寥、死一般地沉静。只有孤零零的一座灵棚安在打麦场边上,灵柩置身其中,白幡随风飘动,显得极为扎眼。王朝立一家老少和沈大同、哑巴夫妇一起守护着灵柩,战战兢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直到夜幕降临,皓月初上时,人们才三三两两从家中悄无声息地出来,连夜把大同娘送到沈家墓地里埋葬了。
第十九章 归宗 (四)
第十九章归宗(四)
翌日,沈利光和王进财也从鲁南县赶回来了,说把鲁南县县城四周问了个遍,也没查到沈小同的踪迹。王朝立得知结果,欲哭无泪,不知如何是好。沈五爷安慰道:“朝立!你也别伤心了,这事摊身上了,光伤心也没有用。小同是个幼子,不管到了谁家谁都得养着,好歹这孩子有个记号,长大了自会认家门的。”王朝立一想小同是个兔豁嘴,将来倒是好找,心里才略略宽心。自从小同丢失后,哑巴便不吃不喝,抱着小美霞独自坐着,两眼呆滞,谁也不理。进宝娘、利司娘、邓秋云围着她七嘴八舌地劝说,想安慰她!因为她是个哑巴,俗话说:“十哑九聋”!听不到人劝,却是“狐狸咬刺猬——无处下口”!急得大家直转悠,不知如何是好!
进宝娘见王朝立闷头抽烟,焦急地问道:“老头子!哑巴要是跑了咋办?”王朝立忧心忡忡,苦笑道:“还能咋办?谁也不能常年坐在这里看着她!”后事料理完毕,王朝立留下进宝娘住在沈大同家照顾哑巴,自已带着儿子、儿媳回到渠阁集上,继续做小本生意。忽一日,进宝娘匆匆跑来,焦急说:“昨天夜里,哑巴抱着美霞!知不道上哪儿去了。”王朝立惨怛一笑,幽幽叹息道:“我早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呀!”进宝娘急道:“得想法子找找她呀!她走了,剩下大同一个人!日子咋过?”王朝立心灰意冷,重重地叹了口气,苦笑道:“找啥呀?人家跟着大同还能享了福呀?晚走不如早走!那个女人命够苦了,但愿老天有眼,保佑她再嫁个好人家!”进宝娘惴惴道:“那……大同咋治呀?”王朝立已伤透了心,反问道:“还能咋治?”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进宝娘试探着道:“真不中,就把他接到咱家来吧,也就是添双筷子的事。”王朝立喟然长叹,许久才道:“接到咱家来?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呀!咱老两口还能活几天呀?别管这么多了。”当晚,王朝立自斟自饮喝闷酒,喝得酩酊大醉。进宝娘见他醉了,赶紧把他架在床上,王朝立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杆才起。
哑巴走后,沈大同索性连家也不回,以乞讨为生。因沈大同会喝《喝面叶》!到谁家都能唱上一通,逗大家一乐,乡亲都愿舍他一口吃的,倒也衣食无忧。沈大同闲暇时捡破烂,卖些零花钱,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悠闲生活,活得逍遥自在。每年冬闲时,沈大同索性住在苏庄东头一个破草庵子里,每天一到傍黑,便呆呆地跑去听张海洋唱大鼓。王朝立果然从此对沈大同不闻不问,沈大同也挺有志气,再也不登舅舅家的家门,去看妗子的脸色。
事后,邵盼头派老绵羊到沈塘催要沈学争等人的赎身钱!沈五爷费尽心机与之巧妙周旋,据理力争,最终还是被他勒索去二十块大洋。沈五爷又托人说了许多好话,邵盼头方才罢休。
再说,祁弘度带着手下押着王立宝、郭瘸子钻入棒子地里,迅速退去。范清宇、老绵羊领着家丁、保安团丁紧追不舍。祁弘度他们到底是人生地不熟,钻过几个沟渠,还是没能摆脱追击。葛存保不耐烦道:“姐夫!带着这两人是个累赘,干脆把王立宝、瘸子枪毙算了。”祁弘度尚未答话,崔生存阻止道:“不管!此回竟惊动了县长!看来王立宝来头不小,咱们还得把他当做人质护身呢!等脱离了危险,再杀他不晚。”葛存保道:“这瘸子走不快,留着是个累赘,打死算了。”郭瘸子一听,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求饶道:“各位爷爷!我是听喝当差的,不关我的事,饶我一命吧!”祁弘度讥笑道:“你看你这个屌样,难为你还在保安团里当团长!咋一点种渣也没有?你放心,俺们和你无冤无仇,不会杀你的。冤有头,债有主,俺要得是王立宝的性命。”郭瘸子这才放下心来,眼珠骨碌碌一转,讨好道:“各位,我是保安团的团长!他们是我手下的士兵,都听我的,你们把我放了,我叫他们别追你们了。”葛存保劈腚踢了他一脚,大骂道:“你这狗日操的,当俺们是三岁小孩呀?”这时,邵家家丁和保安团丁在范清宇、贺志岩、仝可训的带领下,已包抄过来。
突然,冲在前面的薜圣立叫苦道:“祁东家!前头有一条小河,咋办?”祁弘度道:“有这两个人在手,他们不敢开枪,咱们淌水过河。”一行人押着王立宝、郭瘸子,“哗啦啦”地冲入河中,往对岸游去。范清宇等人追到河边,眼睁睁地望着他们退去,因顾忌王立宝、郭瘸子在对方手中,不敢贸然开枪射击,也忙带着人淌水过河,继续追赶。葛存保押着王立宝,首先登上河岸,刚刚站稳脚步。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只见从河堤上突然冲下一个人来,象一朵黑云,娇呼了一声,向葛存保猛扑过来。葛存保拖着王立宝刚刚从河中爬出,一身泥水,此时见出现一个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人,不由大惊失色!他顾不得抖落身上的水渍,慌忙挥枪就打。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黑衣人扑到跟前,右手腕一翻,掌中亮出一柄短剑,向他手腕迅疾刺来。葛存保大惊,慌忙撒手后跃自保,险险躲开,短枪却掉在地上。那黑衣人并不恋战,拽住王立宝胳膊就走,转眼间滚下河堤,钻入棒子地里。葛存保飞快捡起枪,冲棒子地挥枪就打。无奈二人已钻入棒子地里,踪迹全无,只有几根棒子棵应声而断。葛存保懊悔极了,呆若木鸡,茫然不知所措。祁弘度、崔生存等人也登上河岸,见王立宝被黑衣人救走,都脸露怒色。葛存保惶恐不安,哭出声来:“姐夫!我对不起你!”说罢倒转枪口,对准自已太阳穴,就要搂动板机。祁弘度冲上前去,夺下枪来,埋怨道:“你这是弄啥呀?王立宝跑了,咱还能再抓他,”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仇迟早能报!你要是死了,谁给忠忠报仇呀?崔管家!你们把郭团长留下,带人先走。”崔生存答应了一声,把郭瘸子推向祁弘度,带人冲入棒子地里。郭瘸子以为祁弘度要枪毙他,顿时吓得脸色苍白,哆嗦成一团,当场屙了一裤子稀屎!祁弘度对他道:“郭团长!冤有头,债有主,咱们没冤没仇,我放你走!王立宝杀死我儿子,这仇早晚要报!咱们改日再会。”说罢,放开郭瘸子!冲入棒子地里,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范清宇等人淌过河,把郭瘸子扶了起来,叫道:“郭团长!没伤着你吧?”郭瘸子惊魂甫定,战战兢兢道:“没有!”范清宇叫道:“快追姓祁的。”郭瘸子嚷道:“你追姓祁的管屌用?王少爷叫一个穿黑衣裳的人弄走了。”范清宇一怔,问道:“穿黑衣裳的是个干啥的?”郭瘸子尴尬道:“我上哪儿知道去?赶快追吧!”范清宇一摆头,喝道:“大家跟着我,追那个穿黑衣裳的。”郭瘸子叫道:“老范!咱们兵分两路,你带家丁追姓祁的,我带人追黑衣人,救王少爷!”范清宇应了一声,带着家丁们遁着祁弘度等人逃跑的路线,追了下来。郭瘸子跳进河里,洗净裤裆里的秽物,和贺志岩、仝可训等人带着团丁们,朝黑衣人、王立宝消失的方向,追了下来。
王立宝刑场遇救,死里逃生,虽说不知郭瘸子等人为啥叫他“王少爷”!更不知邵盼头等人为啥对他突然这样恭敬,但毕竟逃过一死,心中的狂喜,还是不可言表!谁知才把心放回腔子里,转眼又落入死对头祁弘度等人的手中。王立宝自知罪孽深重,祁弘度对他恨之入骨,落入祁弘度手中,死状更惨。王立宝眼巴巴地盼着范清宇等人救他,后来见葛存保已挟持他渡过小河,而范清宇他们还在对岸,已不抱生还的希望了。没想到“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绝望之际竟然又被黑衣人救走,真是喜出望外。王立宝被那黑衣人拽着,飞一般钻入棒子地里,顺着田埂逃走。黑衣人也不回头,拖着他一味奔走。王立宝只觉这人身材婀娜,且浑身散发出阵阵浓郁的少女幽香,越看越象个女人!王立宝被熏得飘飘如仙,想入非非,不由得心中一阵狂喜,暗道:“我的娘也!没想到我大难不死,又交上桃花运了。古人道:”英雄救美女“!今天倒过来了。”王立宝才脱险境,便起淫念,身子不由自主往那黑衣人身上凑去,手也不老实起来。那黑衣人觉得异样,遽然止步一看,正看到王立宝血污满面,两只母猪眼蹿出的欲火正炽,色迷迷地正往她身上蹭,禁不住心中憎恶,娇喝道:“王立宝!你死到临头了,还不老实?”声音脆生清亮,果然是个年轻女人!那黑衣人俏眼含嗔,冷笑了一声,翻转手腕捏住王立宝的右手食指,恨恨道:“王立宝!你作死!”用力往怀里一带,只听“格崩”一声,王立宝的食指断了。王立宝眯着双眼,正做桃花春梦,谁知没入洞房,却感到一阵刺骨钻心的剧痛。王立宝杀猪般一声惨叫,登时疼晕过去。
这一声惨叫,划破稠密的棒子地,传到紧紧跟随其后的郭瘸子等人的耳朵里。郭瘸子把右手一挥,保安团丁们往发出惨叫声处迅速包抄过来。那黑衣人见王立宝晕厥过去,身子瘫软,挥掌冲他脸上狠狠搧了一巴掌。这一掌下去,把王立宝刚粘上的鼻子打飞了,牙齿也掉了两棵,鲜血一下子喷了出来,溅了黑衣人一身。那黑衣人憎恶地吐了口唾沫,拖着王立宝就走。王立宝被打得浑浑噩噩,指断齿落,痛彻入骨,又惊又惧。王立宝已经看出,这女人不是来救他的,倒象跟他有深仇大恨,这回被她捉住,凶多吉少。王立宝见黑衣人拖着他又走,勉强睁开被鲜血糊住的母猪眼,细察路径又非常熟悉,原来却是往邻庄吴坝而去。
到了吴坝,那女人却不入庄,而是拽着他重又钻入棒子地里。王立宝正疑惑不解,那女人却在掩影在棒子地里的一座孤坟前停了下来,除却头上的黑布,柳眉桃腮,杏眼圆睁,正是艾凤玲!艾凤玲尖叫道:“王立宝!你知道这是啥地方吗?”王立宝未曾答言,两眼死死盯着那座孤坟,筛起糠来。艾凤玲恨恨道:“几年前春天的那个雪夜里,吴坝郑医生家着了一场古怪的大火,烧死了六口人,凶手至今下落不明。王立宝!你知道放这把火的是谁吗?”王立宝脸色苍白,浑身战栗,哆嗦成一团,沙哑着母鸭嗓子叫道:“我知不道!这跟我有啥关系?”艾凤玲冷笑道:“你知不道?王立宝!你还不承认吗?”要叫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真的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