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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谁在那?!”段家财站起身来,眼睛流转,太阳穴的神经持续地跳动,引得肌肉也抽搐起来。
好一阵死寂,除了偶尔一两声鸟叫,所有的声音都销声匿迹了。唯有疾风携着呼呼的低鸣掠过所有的野草树木,彼起彼伏。段家财抱着忐忑不安的情绪扭回了头,佯装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清洗身上的泥淖。裤腿上洗掉的泥淖带着浑浊的水,有一些流入了水库内,在半清澈又半黯黑的水库内流淌出一小滩越积越大的污水。
“呵呵呵呵……”
又一阵童稚嬉笑声传来,这次段家财是听得极其真切,他睁大了瞳孔,死死地盯着水库下面的水面,这些笑声就是从这水下传上来的!
如此深的水库下面,怎么可能躲有小孩子玩耍?他试着用一边脚伸到水下,直到没入膝盖,轻轻地搅拌了一下。水库里的水并没有自己预料一样的冰冷,反而带有些许温度,没洗干净的鞋子浑浊了整个水库的水,忽地,他的脚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他刚想抽回脚来,就被下面的物体拉得整个人一沉!
段家财慌忙使出浑身的劲儿将腿抽了回来,没想到,他竟然带着一个黑糊糊的头颅拽出了水面!
“啊……”段家财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瘫坐着朝后面退了几步,再细睛一看水下的黑糊糊的物体,竟是一个人的天灵盖。头颅浸泡在水中,发髻朝四面八方漂浮着,一沉一荡,骇人极致。一会,下面的头颅发生了倾倒,他仰着五官朝水面上漂浮了上来。
这一看不要紧,段家财一瞧,顷刻是惊得魂不附体,他只觉得自己的头盖骨都被穿透了,心脏被紧紧地攥着,痛得他要窒息。下面的面孔不是别人,正是他们一夜四处奔波寻觅的曹辰生!
曹辰生不知为何就这么淹死在了这个蓄水库里,他喝了满满的一肚子的水,嘴巴还大张着似乎要汲取一点空气,可是他的鼻腔全部都灌满了水,很多黑色的残渣还从他的鼻孔中缓缓流泻出来。泡了一夜水的曹辰生,面色发青透白,眼睑微阖,没有太狰狞的表情,也许是水的浸泡让他原先痛苦的表情消融掉了。他在水中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十分平静。
段家财颤抖地伸着手,沁入水面下,轻轻地抚摸着曹辰生的脸颊,指尖接触到水面荡起的涟漪把他的五官都扭曲变形起来。段家财忽地用手扇了自己一巴掌,然后抱头痛哭……
至此,段家财完全陷入了崩溃,他面无表情地把曹辰生的尸体从水库下拖了上来,然后背着他一步一步朝着葬鸦屯内走去,一路上,曹辰生嘴里吐出来的污水和身上流淌的水迹把他的全身都沁透了。段家财只是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他要把曹辰生的尸体背到那间宅子,然后放到那口棺椁里,让这四个棺材手全部聚集在一起。
天空中又出现了许多的乌鸦,它们发出呷呷呷的叫声,跟在段家财后面,没有人知道它们到底想说些什么。甚至还有一两只大胆的乌鸦滑翔到了离段家财他们头顶几寸高的地方,段家财没有驱赶,他的脚步辎重而机械地运动着,再次打开棺椁的时候,里面李胜才潘耀龚冲的尸体已经都僵硬了,各有不同程度的尸斑,李胜才右下腹壁则发生了尸绿现象,他的眼角膜完全浑浊,半闭半睁。
段家财用手压了压几个人的尸体,重新摆正了他们的位置,再次重装时竟然能装下四个人的密度。他看着都僵硬的几个同行,开始发出莫名的笑声,笑着笑着然后又嚎啕大哭。也许自己躺下去,整个棺椁估计还能装下一人,现在,就缺庄古和自己了。
“你们安心躺着,我会找来庄古的遗体跟你们放在一块的……”段家财平静地说,他扣上了棺盖,棺椁里面重新包裹了死寂与黑暗。
也许,下一个死亡的人就是自己了。段家财想好了轮到自己的□□,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的死亡时间究竟在何时,地点又在哪里,他究竟会遭遇怎么样个死法。段家财想到等死,他爬到棺椁的顶上躺着,然后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起先还从容不迫,越等内心就越发空虚起来了。漫长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他一直是安然无恙地活着……
☆、第一百二十九章:唯一幸存者(1)
第一百二十九章:唯一幸存者
他突然觉得,自己本就不可能排列在这个死亡黑名单的序列中,因为自己就是死亡黑名单的始作俑者,他才是刽子手,他才是唯一脱离死亡序列的幸存者。想至此,他笑了,是的,他不可能死掉,他要活着走出葬鸦屯!
他从门槛内狂奔出来,在葬鸦屯摸爬滚打,趁着厄雾回笼之前,他居然成功了,他全身而退,然后毫发无损地走了出来。像是一个奇迹一般。
入殓师殁叱名是第一个人映入他眼帘的。他看到殁叱名时,已经是浑身力气和精神严重透支,忽的两眼一黑,他轰然倒在了殁叱名的跟前……
段家财在昏迷中不断有噩梦缠身,不时的梦魇,梦中的他满头大汗,四肢颤抖,他总是看到满身鲜血的李胜才庄古他们前来索命,他无处逃遁,不管逃向哪里,几个同行的亡魂总是出现在他的跟前,凶神恶煞般让他还命来。
等他再次醒来时,殁叱名在屋外咄咄咄地削着他的木雕。这是在殁叱名的家中。
段家财呼喝呼喝呼喝地喘着气,梦魇中的情境让他心有余悸,他踉踉跄跄地走出了门槛,院子里的殁叱名连头都没有回,只是问道:“其他人呢?”
段家财看着他的背影,怔了一下,拖延了须臾,才答道:“都死了……”
“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都有……”
“那他们的遗体呢?”
“被我安置在了葬鸦屯。”
“你埋掉了他们。”
“不,仅仅是都堆放到了一个棺椁里面。”
“五个人?”
“四个……”
“还有谁不在?”
“庄古……”
殁叱名停下了手中的蝴蝶凿,转过身来,凝视段家财,段家财稍稍颔首,没有直接敢与他的目光相对峙。
“为什么只有你逃了出来?”殁叱名冷冷道。
“那一夜实在太诡异,有人想要我们几个棺材手的命。”
“谁?”
“不知道……”
“你说是人想要你们的性命,还是鬼想要你们的性命?”
“这个……”
“你们没有看到对方的面貌。”
“是的。”
“那你觉得到底是什么造成了这个悲剧?”
段家财抬起头来,情绪有些激动:“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殁叱名丢掉了手中的工具,然后走到段家财的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慰藉道:“段兄,李胜才,潘耀,龚冲,曹辰生,庄古,永远不能跟在你身边了,你节哀顺变,我没想到葬鸦屯竟是如此凶险之地,听到他们的噩耗,我很伤心。”
段家财一怔,盯着殁叱名迟迟没有说话。殁叱名的话仿佛隐匿着许多的真相,只是他没有透露。
“我昏迷了多久?”
“你昏迷了两天两夜,这已经是第三日了。”殁叱名把目光瞥向别处,“早知道,那天我跟着你们去,事情不会变得这么糟糕……葬鸦屯是一处尸家重地……那是活人的禁忌!”
“叱名兄……”
“放心,你那些同行我已经找人把他们埋了,就是四个人一起埋葬的……他们都死得极其悲惨,我跟我说说,他们究竟是遇到了什么,都是怎么死的?”殁叱名说罢声音有些哽咽。
☆、第一百二十九章:唯一幸存者(2)
而段家财心里越发不安起来,他没有回答殁叱名的话,而是错愕地问道:“你是怎么进入葬鸦屯的,又是怎么出来的?”
“葬鸦屯是一个坟冢地型,长期生活在其中的人到头来都会莫名折寿死去。它的地型很奇特,前边成虎牙钳,左右林木岩石分布如骷髅,顶上人居住那就是坐于刀尖,后面山涧是断绝了生机……你……”殁叱名顿了顿,道,“在葬鸦屯上是不是看到了些什么?”
段家财不知殁叱名是摆着圈套套他的话还是对所有事情已经了如指掌,他便按着自己原先编出来的,怎么进入葬鸦屯,在外屯发现了一口窨井,然后自己下去发生塌方,庄古为了拯救自己而丢掉了性命。登上来时没发现一同进入屯内的潘耀龚冲李胜才等人,便又把庄古的遗体悬于井内,自己与曹辰生进入葬鸦屯深处寻找三人。最后在夜幕降临时发现了三人,当几人重新想原路返回时,中途曹辰生被突如其来的鬼魅吓跑,李胜才也同时不见了踪迹,回到窨井处,庄古的遗体不翼而飞。几人又不舍抛下曹辰生和李胜才,再次进入屯内寻找。因为夜雨的滂沱影响,几人暂时入了一间旧宅避雨,在那里发现了一口棺椁,而失踪的李胜才也突然出现,为了找到失踪的曹辰生,几人留下潘耀照顾李胜才,自己和龚冲几乎找遍了整个葬鸦屯是一无所获。他们便打算回到原来的宅子,商议等到天明时再作打算,回来时,发现潘耀抱着满身是血的李胜才痛哭。而潘耀莫名地鬼附身,要杀死段家财和龚冲,龚冲迫不得已错手杀了潘耀,龚冲自己则内疚与悲痛跳入山涧中。而段家财在风吹开了葬鸦屯看清回来的路子时,他发现了溺死在蓄水库里的曹辰生,于是他把几人的遗体都放在了一块。
段家财将事情的梗概半真半假地说了出来,只是在窨井中发现财帛一事只字未提,还有杀死庄古和李胜才一事也是推脱得一干二净。
“那你看到鸦公了吗?”殁叱名道。
殁叱名突然说出鸦公这名字时,段家财惊得目瞪口呆,不可思议道:“你在说什么?”
“我的入殓师老师傅在世的时候跟我讲过这个葬鸦屯,里面的有个叫周闲鹤的人,善于通晓禽言兽语,屯里的人都对他爱戴有加,只是一夜之间,整个屯里的人都莫名失踪,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去向,有人说在搬迁到了附近的隘口村,但是隘口村里的人说,根本就没有葬鸦屯里的人能到隘口村里居住,早在前些年就有传言葬鸦屯闹鬼闹得很凶,所有的人都认为葬鸦屯的人们都是不祥的人,天阴重地生活的人身上多跟有鬼魅,人人见了避之不及,十分忌讳。因此,葬鸦屯里的人究竟去了哪里无人知晓,只当是人家蒸发了。事后,有人去过葬鸦屯时,仍看到不少人影在内来回游荡,甚至还能听到老妪童稚的讲话声,俨然一副尚有村民生活的地方,只是追踪上去时什么都没有看见。多年后,各种谣言把葬鸦屯吹嘘得玄乎,葬鸦屯也就此成了荒芜的绝人之地,人迹罕见。我奇怪的是,既然都几十年荒无人烟的葬鸦屯,怎么会莫名有份请柬传到你们六个抬棺手的手中,让你们前去抬棺呢?而你所见到的那具棺椁,里面到底是什么?”
“说了,怕你不信。”段家财发现殁叱名似乎早就对事情通晓详熟,也不再隐瞒,便把他看到周闲鹤一事讲明了出来,只是他还是没有把周闲鹤驯养乌鸦用作何种目的的事情说出来,只是用了嗜好爱鸦的理由敷衍了过去。至于屯里人一夜之间销声匿迹,怕是都背井离乡,远去他方了。
“这训鸦技艺果然是世间罕有啊……你说你见到了周闲鹤,而棺椁里的尸骸是周闲鹤的尸骸?”殁叱名问。
“正是。”
“这就蹊跷了,都化成尸骨的人,怎么还能把请柬送到他人手上呢?”
“其实他并不是死在家中,而是死在山涧巉岩中,是乌鸦把他的骸骨一块一块叼回来的,那棺椁也是曾经在葬鸦屯生活过的人回来弄的,只是此人为何就运来棺椁便失去了踪影。至于那张抬棺的请柬则是乌鸦们挨张叼到我们跟前的。”
段家财怕是殁叱名还不清楚,又把周闲鹤曾有一只宝贝乌鸦金雕鸦的事情说了大概。当然叼财宝的事情亦是只字不提。
“原来事情是这样。”殁叱名总算是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微微感叹几声,对段家财道,“段兄,曹辰生他们的后事我都处理好了,你身体羸弱,精神严重受损,要多休息,至于其他的事情你就别多想了,有我在,我会处理妥当的。”
段家财道:“那曹辰生他们……”
殁叱名道:“实话跟你说,曹辰生他们是不可能就这么堆在一个棺椁里埋葬的,我都把他们的尸骸运到了各自家中,让他们家里人自己处理埋葬,至于他们都分别埋在何地,你就别追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还有,五个棺材手都死于非命或失踪,也就是无一生还,这件事情一传出去后影响很大,就唯有你一个人活着,嫌疑之重不言而喻,而且……我看了李胜才潘耀他们几人的死状还有伤口,你刚才跟我所提供的理由是不可能说服他人而逃脱得干系的,也就是……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