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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门外的官道上,传来了喧天的锣鼓喷呐声。顿时有人坐不住了,跑出门外去看迎亲的队伍。只见新郎官江云内着白绢单衣,外罩大红九品官服,胸带一朵大红花,脚蹬白底赤面青云履,骑在一匹白马之上,面带笑容,缓缓朝江家这边而来。身后跟着一顶八抬的大红花轿,花轿后面,则是一队吹吹打打的迎亲乐手,再后面,便是江二伯请来的迎亲宾客。
到了江府门口,迎亲队伍停下来,从中跑出来十数名妇女儿童,闹哄哄的开始催妆。江府这边的一众宾客便跟着起哄,朝新郎官讨要催妆钱。迎亲队伍自然知道这样的风俗,便有人取出大钱,朝院内抛洒。一众宾客一阵哄抢,之后没有抢到的人,便继续堵住门口,再次讨要……如是三次之后,身着青绿色钗铀礼衣,头盖大红盖头的青儿,终于在鬟儿和李夫人另外一名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出了闺房。
至于为何不是大红吉服凤冠霞帔,因为这时候的礼制,皆是新郎官身着诽红官袍,新娘子身着青绿钗衣。这亦是“红男绿女”一词的由来……
第一零四章 这个挨千刀的……
青儿在鬟儿等的搀扶下,蒙着大红盖头,缓缓的出了闺房,到得院中。江大伯母手里端着一盆茶叶,糯米,大豆等混在一起的粮食,朝院内和院外泼撒。青儿是孤儿,没有家人和亲友。便由李夫人作为娘家的长者,来完成“哭上轿”这一步骤。
所谓哭上轿,一般是母亲哭送,哭词多为祝颂、叮嘱的话。诸如要孝顺公婆,敬重丈夫之类的。说着说着,新娘便会动了感情,哭哭啼啼起来,不愿上轿子,这就是哭上轿的由来。不过很明显,青儿丝毫没有想要哭的觉悟和冲动。在她心中,充满的是对李夫人和小小,以及对江家的无限感激。不仅让她如愿以偿的嫁给了自己中意的郎君,还为她一个丫鬟,操办如此热闹宏大的婚礼。除了感激之外,诸如不舍之类的感情因子,今日却丝毫没有出现在她身上?有什么好不舍的?反正成亲以后,自己照样还是能天天见到小姐,见到姑爷,见到如今自己熟悉的这些朋友和……亲人!
都是些平头百姓,仅有的几个头人却又都和婚礼扯不上多少关系。江志轩和李钦算是关系较深的两个当事人,却也都没有去难为一个农家子弟的冲动。因此,催妆诗一类的程序便省了去。江云撒出去近千枚大钱之后,终于如愿以偿的抱着新娘上了轿。江府这边,噼里啪啦的响起了爆竹,迎亲的队伍便在这阵阵爆竹声中,吹吹打打的朝着新郎家逶迤而去。
小小身为青儿的主母,江府这边婚宴的主办人,自然要留在府丰招待客人。因此便没有跟随代表娘家人的送亲队伍,而是由无所事事的李钦和鬟儿,带着一干看热闹的乡邻跟上迎亲队伍,充作娘家的送亲人。
待迎亲队伍走后,江府这边的婚宴便正式开始。小小亲自指挥着雇工,流水似的将厨师忙碌了一晚上外加一上午,精心准备好的宴席和酒水送上桌。江志轩则和吴佩,莫少杰等人挨桌敬酒。
三位举人老爷一起敬酒,其中还有华阴县百姓的骄傲——钦点解元及第的江老爷,一众乡邻自然感觉荣耀无边,倍有面子!
送亲队伍这边,李钦虽已经是举人,可是这种亲自送亲的差事,他还是第一次干,因此他还颇觉得兴奋。而且,临出发之前,母亲还塞给他数千枚大钱,他一度以为这算是给他的辛苦跑路费,甚是兴奋了一阵子。直到……
直到快到江二伯家的宅子时,路中间堵着几十名老少爷们儿不让过去,一个劲张口要钱,大有你不给钱我就在地上撒泼打滚的架势。
李钦才明白过来。奶奶的,这哪里是给的什么跑路费,明明就是买路钱啊。也是直到此时,他才明白,鬟儿和随行的十多名送亲女子手中提着的食盒,并不是为他们远一行送亲队伍准备的午餐,而是为这些拦路拦得肚子咕咕叫的人而准备的……
那些银钱李钦倒是没觉得有多心疼,可是看到那十几个装满了精美点心的食盒,沦落到对面拦路那群如狼似虎的路障手中之后,李钦同学的双眼湿润了……心中狠狠发誓道:好吧,别给本少爷机会,否则本少爷定要连本带利的吃回来……
机会很快就来了,拿了新娘家的买路钱,吃了新娘家的买路点心之后。这帮原本气势汹汹的拦路虎,顿时喜笑颜开的让开了道路。迎亲和送亲的队伍,终于到了江二伯家的院子。事实证明,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是一个千古不变的绝对真理。无论在哪朝哪代,无论在朝廷还是在民间,行贿永远是解决问题的上佳方式之一。
李钦报复的机会就在此时,因为即将进行的,是一场令送亲一方的女眷欢呼雀跃,迎亲一方的长者揪心不已的娱乐活动——下婿。这种娱乐活动的玩儿法也很简单:送亲一方到场的所有女眷,人手抄起一根棍子,将新郎官围在中间……一通胖揍!最让人觉得窝火的事是,这些棍子还得新郎家的人来准备!什么叫自己挖坑自己跳?这就是…
这项娱乐活动的本意是,煞煞新郎的威风,让他今后不敢欺负新娘子,带着些警告的意味儿。可是今天这场娱乐活动,却因为其中某一两个不稳定因素而变了质。其中一个是鬟儿,她与青儿从十来岁起便生活工作在一起,不是亲姐妹,却胜似亲姐妹。如今眼见和自己相伴了近十年的姐姐,立马就要成
亲,和别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心中便不免有些不舒服,***拿到棍子之后,她便第一个冲了上去,抄起棍子便劈头盖脸的朝江云一阵猛抽。
另一个便是我们的李钦同学,他不懂这个规矩,见所有女眷都有棍子领,却没发到他身上。以为是棍子发完了,便主动跑去墙角抄起一把扫帚,风风火火的加入了战团。惊得一众宾客面无人色,什么时候开始改风俗了,成年男丁也可以参加这项活动?
李钦冲入战团后,和鬟儿配合得无比默契,打得新郎官江云抱头鼠窜。一边用手护着头,一边直嚷嚷:“李兄弟,鬟儿,有你们这么玩命的么……”。天地良心啊,这棍子即使是通体都缠了棉布的,可这样抽在身上一样疼得钻心啊。
何况还有一把实打实的粗大扫帚,握在一个扫把星的手里……
好不容易熬过这个艰难的时刻,江云喘着粗气,累得半死。却终于可以将新娘子从轿内接出来,有亲友拿过来几块毯子铺在地上,让新娘子脚踩在上面,以免沾上尘土。几块毯子前后轮番使用,这便是最后一道入门程序:转席。这之后,新郎新娘就该正式拜堂,成为法定夫妻了!
再看江府这边的喜宴,江府本身只预计了三十席。不曾想,到了开席之后,却还不断陆陆续续有乡邻赶过来道贺。无奈之下,只好让厨师继续准备,这场婚宴,变成了地地道道的流水席!
江志轩和吴佩,莫少杰,史贞襄等人同席,已经有了三分酒意,俊脸微熏,别有一番风采魅力。小小身为主母,自然也和李夫人在主位之上列席。正在院内觥筹交错,酒意正酣之际,青石官道上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还伴随着一阵豪爽的大笑:
“哈哈哈,江兄弟,弟妹,这是办什么喜事啊?”
江志轩一阵激灵,小小心中则是一阵咯噔,这声音,竟然是秦爽的声音!他怎么在这个时候来了?莫非又是有圣旨?皇宫之中,出了什么事情,需要自己这个无品无衔的小小举人前往?
顾不得想那么多,江志轩赶忙放下手中的酒杯。冲到门口,果然见秦爽孤身一人,正从马背上下来。满脸笑意的盯着他:“兄弟,办喜事也不通知哥哥一声,该罚!”
江志轩已经被他的突如其来搞懵了,闻言连连点头:“是该罚,是该罚,秦大哥,忙快请进,宴席刚开,酒菜都还热络着呢!”
秦爽的确是身负圣旨而来,不过此时,似乎不是宣读圣旨的时候。好在他此次带来的,仅仅是皇帝口语,并不是正式的圣旨。因此,便暂时将事情丢在一边,哈哈大笑着和江志轩并肩进入院内,坐到酒桌之上,准备安心的享用完这顿喜宴。
小小虽然心中惴惴,却不曾失了礼数。急急忙忙的也过来跟秦爽见礼,秦爽笑着和她打了招呼之后,便和江志轩等人放开怀抱吃喝起来。
史贞襄知道秦爽是什么人,拼尽全力巴结讨好于他。奈何秦爽对他原先的印象并不好,虽奇怪他为何会出现在江家的婚宴上,此时却又不能开口询问,因此对他便有些爱理不理,只是时不时对他的恭维话哼哈两声。自顾自的和江志轩聊些宫中趣事,时不时发出阵阵爽朗的大笑。
小小回到自己的位置,李夫人亦好奇的凑过来问到:“女儿,此人是何人?为何为娘见你和志轩都对他如此客气?”
小小凑到她耳边,低声答道:“娘亲,这位便是帮过女儿和夫君数次大忙的秦大哥。当今陛下的贴身侍卫统领—— 秦爽!”
李夫人闻言亦微微一惊,接着便想到一个问题:“那这秦统领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小小摇摇头:“女儿亦不知晓,待酒席散后,想来夫君就知道了!”
果然,在当天的酒席散去之后。江志轩无比落寞的把小小叫道一边:
“夫人,太子殿下近些时日以来,醉心玩乐嬉戏,渐渐不喜课业。
陛下甚为生气,命秦大哥前来,宣为夫即日进宫!”
小小心中一阵哀叹:果然如此,就知道秦大哥此时过来,定然是因为李世民临时有什么事情需要夫君回去。可叹啊,自己和夫君的造人计划尚未开始,便又被活生生的终止了……
难怪最后当不成皇帝,太子殿下,你这个挨千刀的……
第一零五章 红烛高照春宵短
东宫,太子殿下李承乾兀突突的连打了三四个喷嚏。不由抹了抹嘴,万分不满的嘀咕道:“何人咒骂本宫?”。接着又全神贯注的投入到面前的瓷缸当中,那里面,两只蛐蛐正在展开惨烈厮杀……
夜幕降临,江府的喜宴终于告一段落。一部分喜欢凑热闹的乡邻,用完江府这边中午的喜宴之后,便又跟到江二伯那边用晚宴,顺便闹洞房了。剩下的一众乡邻,则留在江府用了晚饭之后,才相继告辞离去。这算是一种风俗,亦是古代劳动人民俭朴的表现。办喜宴都会剩下很多饭菜,若是不吃多一些,剩下的饭菜,主人家吃不完,便要倒掉浪费了……
热闹过后,往往便更是显得寂寥。好在江家如今总算也是中小地主家庭了,再加上还有一些亲友不曾离开,要在江府这边过夜的。譬如……秦爽!因此,小小倒还暂时没有那种曲终人散的不舒服之感。
请来的厨师雇工们,将院内院外的狼籍收拾干净。锅碗瓢盆的亦拾掇得整整齐齐,然后齐刷刷的到正厅来讨喜结工钱。小小也不计较,六七个雇工,每人给了一贯大钱。雇工们大喜过望,欢天喜地的拿了钱,千恩万谢的挑着扛着家伙什出门离去了。
鬟儿和李钦前去送亲,还不曾回来。姚山驾着牛车送吴佩和莫少杰回县城,姚海则驾着另外一辆牛车,前去江二伯家,准备接李钦和鬟儿。农场的工人,在帮忙收拾完之后,也纷纷赶回农场去了。因此,江家正厅当中,如今便只剩下小小夫妇,秦爽和李夫人四人。气氛一时显得有些沉闷。
秦爽知道自己此次来得有些不是时候,也并不是那么受人待见。
但是他身负皇命,身不由己啊。因此,沉默半晌,还是他当先开了口:“兄弟,圣命难违,今日夜已深沉,哥哥便去你家农场叨扰一宿了。明日清晨,你便跟哥哥一同上路,可好?”
江志轩颇为郁闷,细细一想,自从爱妻的记忆恢复过来之后,夫妻俩便一直疼聚少离多。竟然有近一年时间从未亲热过,加之此次返乡,爱妻又提出想要生个孩子的愿望。他原本计划待此次青儿的婚宴结束,便好好和爱妻开始造人计划,争取到来年此时,升级当爹。可是如今看来,这个计划怕又是要无限期搁浅了。
然而,就如同秦爽所说,圣命难违。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你在干什么。皇帝大老板一声召唤,你就得屁颠屁颠的迎上去,还不能带情绪。因此,听闻秦爽如此说了,亦只好老老实实的答道:
“便听秦大哥的,明日一早,轩便随秦大哥出发前往京师!”
秦爽难看的笑笑:“如此甚好,那么,哥哥便先回农场歇息了。兄弟,弟妹。你们也早些歇着!”
小小还想让江志轩送送他,秦爽却大咧咧的挥了挥手:“不必麻烦了,哥哥对你家农场可熟悉得紧呢!”。
秦爽走后,李夫人亦起身准备早些去歇息,为这小两口留下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没想到她刚站起身来,却见去江二伯家接人的姚海,驾着牛车回来了,牛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