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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月-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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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元一时语塞。当时只是一心想着“舆论导向”的正确,没想到竟会受到当事人这样的诘问;更没想到,周莫如这样看似柔弱的美女,竟这样言词犀利。

“周小姐,如果我那篇报道伤害了你,请接受我真诚的道歉。我还要告诉你的是,我的言论也许不够客观,但都是我内心的真实想法。”

“算了,区记者。我今天之所以约你,还真的跟我重新看了你那篇报道有关。我想,如果我不主动找你谈,不知你又会就我整丑的事件写出什么样的报道来。与其让你胡说八道,不如告诉你真相。你如果还愿意听,就请坐下。”

区元第一次在采访对象面前觉得自己有点窝囊,就此一走了之,他实在不甘心,毕竟“整丑”事件本身就是一个猛料,现在看来,它还跟曾轰动全城的杀人案有关,这就更加不能轻易放弃了。

他坐了下来,用一口咖啡来平抑内心的波澜。

周莫如也呷了一口咖啡,眼神又越过区元,看着遥不可知的远方。

三、沙太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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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冷山”咖啡馆里,区元感到从未有过的狼狈。但当他知道,眼前这个让他狼狈的美女,身兼“整丑”和“沙太杀夫案”两个新闻事件的双重主角时,他又觉得,再狼狈也是值得的。

周莫如仿佛读懂他内心的“算计”,嘴角又浮起一丝冷笑。

“区记者,我刚才说了,马松发是被我‘害死’的第三个男人。本来我想从头告诉你,可因为这案子你比较熟,所以我想先讲讲他,讲他是怎么被我‘害死’的。都说红颜祸水,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时很是生气,可现在我信了,我确确实实就是祸水。可以这么说,这也是促使我想丑容的原因。

“我也是潮汕人,是马松发的老乡。三年前,因命不好,我在老家呆不下去,我父亲带我来广州投奔马松发。我父亲以为远离了家乡,就可以改变我与生俱来的不幸命运——没想到,最终又害死了一个男人……”

“我本来不想来广州的,都是命!”周莫如低着头,不停地转着手中的咖啡匙,“2001年,我跟着父亲,第一次来到广州,转了几次车,才找到马松发那家位于沙太路上的‘连富’输送设备公司……”

随着周莫如的回忆,一些关于“沙太杀夫案”的前因后果,慢慢在区元脑里清晰起来。他原以为那只是一处普通的情杀案,没想到这个所谓的“第三者”身上,竟有着如此令人唏嘘的苦衷。

在广州揾食的潮汕籍私企老板中,马松发很可能是惟一不戴金项链的一个。他被杀的消息传开后,曾有竞争对手在私底下幸灾乐祸地说:“就他那衰形,还以为真是城市派,以前还笑我们戴项链是土财主作风,哼,他要是戴项链,可能那条项链还能堵一下他老婆的刀哩!”

但没人知道,他本来也是戴的,而且是一条重达八两的粗链,也经常被汗垢浸得油渍渍的。而让他不戴项链的人,正是周莫如。

“发哥,外面都笑我们潮汕暴发户喜欢露富充大头,没想到,你也是一个。”周莫如说这句话时,半开玩笑的语气。但就这么一句话,马松发就把八两重的项链收起来了,人前人后,脖子也梗直了一点。

当然,这不是周莫如所说的“害死”他的原因。

在“外面彩旗飘飘,家中红旗不倒”已被某些人默认为“新好男人”标准的今天,“沙太杀夫案”着实将持此观点的广州人吓了一跳——原来,在这现代大都市里,还真有老婆为了不让老公外面彩旗飘飘,宁肯自倒红旗也要将老公的“旗杆”来个“一剪没”的。

三年前,马松发第一次见到周莫如时,一直被父亲称为“周妹”的周莫如,头发也烫着土气的大波卷,穿着也极为艳俗。在她父亲跟马松发说话时,她一直站在父亲身后,虽然他们说的事关乎她的未来,但她自始至终就是一言不发。

“松发兄,”周莫如的父亲——即将退休的中学老师周之愠对他曾经的学生以“兄”相称,让周莫如甚为别扭,“我在电话头跟你说了,周妹年龄也不细了,老家的情况,你也清楚,还是让她来城里依靠你,将来巴望能在城里找个好人家……万事就拜托你了。”

马松发倒是满脸谦恭:“周老师你就不用这么客气了,论起来我还是你学生呢。你放心,我既然开嘴答应周妹来,就肯定饿不死她。广州的后生老板大把,周妹肯定会为你选一个好仔(女)婿的,哈哈!”

“有松发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来,周妹,给松发兄——哦,给马老板端茶。我对马老板说了,以后你有什么不是,他是不用客气的!”

周莫如的身体动了一下,依然低着头,畏缩不前。

“甭用甭用了,周老师,熟人甭行生礼,我这就叫人安排宿舍给她住。你应该很久没来广州了,好好逛几天再回去。”

那天,周莫如连马松发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只看到他那双盘在沙发上的大脚,正散发着阵阵熏人的异味。

“有高中毕业够了,我的账目其实很简单的,那些狗屁会计师,没一个可靠,还是家乡人靠得住,哈哈。”她只记得马松发针对她说过这么一句话。

马松发倒是说到做到,在他的盛情挽留之下,周之愠在广州逛了几天。马松发特意叫他老婆叶芳兵陪着周家父女,游珠江,爬白云山,逛北京路上下九,并买了几套新潮的衣服给周莫如换上。

周莫如清楚地记得,当她在北京路一家时装店的试衣室里换好新衣走出来时,马太叶芳兵的脸色蓦地黯了一下——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身材标准、稍加打扮便鹤立鸡群的美女!周莫如的父亲瞟了叶芳兵一眼,连忙说:“周妹啊,这衣服太洋派了,不适合你。唉,你这农村土妹子,怎么打扮都没有叶姐好看的!”

“哪里哪里,周妹这一打扮啊,可以去参加‘美在花城’了,哈哈!”叶芳兵皮笑肉不笑地说。

父亲离开广州的前天晚上,手抚着周莫如的头发,眼中带泪,语重心长:“周妹啊,认命吧。你来广州,也许是因祸得福,再怎呢艰苦,也比在乡下处处遭人白眼强啊!马松发是我学生,他应该会照顾你的;倒是他的老婆,软中带硬,有可能会为难你。在人屋檐下,你要多些目识,乖巧些就是了。唉,我不在你身边,一切多注意,记住,千万不要让男人占便宜,这大城市里的男人啊……不说了不说了。”

周莫如搂着父亲的肩,哭成个泪人。

父亲走后,周莫如正式开始工作。在原来的会计师的指导下,她很快便上手了。

刚开始,周莫如一人住一间宿舍,马松发还叫人给她配了一台电脑,买了一些电脑入门书供她自学。周莫如凭着高中时学到的扎实数学功底,加上她的勤奋,不久便掌握了微软的office系统等常用软件的操作。

有了电脑,她的工作更加得心应手,而她那被浮俗外表所遮蔽的曼妙身体,也渐渐进入了马松发的视野里……

暮色降临,服务生将区元和周莫如面前的蜡烛点亮了。“冷山”咖啡馆里,除了他们这一对外再没其他顾客。烛影摇红,在区元眼中,周莫如的脸被烛光罩上了一层飘忽不定的神秘……

“我不知道马松发是何时对我有非分之想的,其实这不重要,男人嘛。”周莫如故意盯了区元一眼说,“但我警告过他,我是‘破月’,得到我的同时,也会惹来灾祸。他就是不信,一直死皮赖脸地追。”

区元突然打了个冷战:“破月?什么破月?有这么邪吗?”

“破月命,你没听过吗?”

“破月命?是不是说,人的命运有如月的阴晴圆缺?”

“哪有这么诗情画意!原来你们记者也不是什么都懂的。”周莫如揶揄道,“以后我再告诉你,我现在不想说‘破月’了,一说就烦!马松发他懂,可他就是色迷心窍了,自以为阳关很高,自小神不怕鬼不怕,天上有星的,结果,还不是命丧他老婆之手!”说到这里,周莫如情绪激动,表情复杂。

“我还没察觉到马松发对我的企图时,他老婆叶芳兵先知先觉,先采取了防范措施。”说着,周莫如冷笑了一声。区元今天是第N次看到她的冷笑了,可他发现,这冷笑反而让周莫如右脸颊的酒窝更娇俏可爱了……

凭着女人特有的敏感,周莫如工作了半年后,叶芳兵派来了“卧底”——她的武汉老乡叶下红,以宿舍不够为由,让叶下红跟周莫如住在了一起。

觉察到马松发的企图后,周莫如一遍又一遍地拒绝了他的进攻。像所有的有钱人一样,马松发坚信金钱是万能的,所以他的进攻虽然花样百出,总是离不开一个“钱”字。包括周莫如在内,很多人都不理解,像马松发这样的有钱人,只要肯花钱,广州有大把靓女可供他买,何必在“周妹”这个土里土气的乡下妹子身上浪费这么多的劲头?

直到周莫如成为马松发的“二奶”一年后,那个让周莫如感到屈辱无比的七月半,当她明白马松发为何要这么费劲地追她时,一切都晚了。

从周莫如记事时开始,每一个月圆之夜对她来说,都是漆黑一片的——因为特殊的“破月”命,她必须听大人的话,躲在一间连窗户也被封死的老屋里,灯也不能点——大人说,她不能在月圆之夜见到光,特别是月光。

2002年的中秋夜,同屋的叶下红一早便要出去找男朋友,说是要很晚才回来。周莫如觉得有点奇怪,平时从没听说她有男朋友,怎么突然就有了。但她不想管闲事,只是对叶下红说,麻烦你出去时,把宿舍锁起来吧。叶下红瞪大了眼睛,像看一个外星人:“周妹,今晚是中秋啊,你不出去玩,还要我把你锁在屋里,你发烧说胡话吧?”周莫如摇摇头:“我身体是有点不舒服,所以我怕我会跑出去玩,最好还是锁起来。再说,要是我自己在里面锁上,你回来就得叫我起来开门,那多麻烦。”

叶下红突然暧昧地笑了一下,把门锁上。

她走后,周莫如把屋里的灯都关了,一个人躺在黑暗中,闭上眼睛……

可是,像每一个地狱般的月圆之夜一样,周莫如一闭上眼睛,便看到那轮残缺的红月亮从一片污浊不堪的沼泽地里探出头来,慢慢升上了天。霎时间,血光当空,沼泽里也咕噜咕噜地冒出了万千血泡,那血泡越来越密集、越来越黏稠……接着,整个沼泽慢慢旋转起来,越转越快,周莫如觉得自己也陷进了沼泽中,一阵天旋地转,她被漩涡卷了进去,急速下坠……她正想尖叫,却见漩涡的中心点里,一只手拼命地伸出来,伸向她,伸向那红色的破月,同时,一个凄厉的声音嘶喊着:“如如救我——”

周莫如不敢睁开眼睛,她知道这是幻觉,每个月圆之夜都会出现的幻觉;这幻觉最后会在一阵窒息之中过去,而她也将会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周莫如迷迷糊糊快睡过去的时候,门上传来了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周莫如以为是叶下红,问了一声:“阿红你回来了?”

没人应声。只听到一阵粗重的脚步声,向床边走过来,同时,一阵难闻的酒气,也在屋里弥漫开来……

不是叶下红!

周莫如刚想高喊救命,嘴巴却被一只大手捂紧了,只听得一个嗡声嗡气的声音说:“周妹,勿叫,是我……”

周莫如拼命挣扎,可那人却将整个身体盖了上来。她猛地将头向那人的头撞去,只听得哎哟一声,那人的手从她嘴上松开了。

扑通一声,那人突然在床前跪了下去,喘着粗气说:“周妹,我一直都喜欢你你知道的,你只要从了我,一切都好说。否则,此事传出去,你也没脸回老家……”

马松发!

放弃挣扎之前,周莫如脑里像一部剪辑错乱的电影。两个死去的男人,在银幕上交替出现,一会是车轮下红白相间的脑浆,一会是荔枝树下乌黑发紫的舌头……两双死不瞑目的眼睛轮番盯着她,也盯着跪在她床前的这个“第三者”……

“马老板……”周莫如终于开口了,“我知道,一直以来你都对我好。可我是灾星,男人近不得身的,你不知道吗?”

“什么?什么灾星周妹?”马松发站起来,坐在了床沿上。

“我是‘破月’——破月,你听说过没有?”

“你是‘破月’?不会吧?”马松发愣了一下,黑暗中,周莫如也能感受到他疑惑的眼神。

“你不信,现在打个电话问我爸或其他乡里人都行。我本来也不信,可是,你一直在广州你不知道,在老家,已经有两个喜欢我的男人被我害死了。我在老家,再也呆不下去了,我爸才带我来找你。”

“所以,你一直不接受我,躲避我,是为我好?”马松发问。

“嗯……反正,信不信由你。”

“信,我信,周妹。”马松发说着,突然又把周莫如的双手紧紧抓住,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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