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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正是最忙的时候,可别把自己的身体累坏了。副住持还是去躺一下好了,我会跟鹤见师父那边打声招呼。”
“谢谢你的好意,我真的没问题。”
光男嘴里咕哝了几声,拿起手中的扫把。这时一道人影从晨雾中拾阶而上,原来是在石阶旁开杂货店的千代婆婆。老态龙钟的千代婆婆以扫把代替拐杖,一阶一阶的慢慢爬了上来,向一旁的静信和光男点头示意,一句话也不说。
“早。”
“今天天气不错。”
静信和光男不约而同出声招呼,千代婆婆依然无言的点了点头。
一个面无表情又沉默寡言的老人家,没人知道她今年到底几岁了。静信小时候每天看着她从山脚拾阶而上,却没跟她说过几次话。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就是千代婆婆以腼腆的神情表示她这么做纯粹是为了还愿。据说她曾经在佛前立誓,只要被拉去当军夫的先生平安归来,她就愿意替佛祖每天打扫内外殿堂。如今千代婆婆的先生早已不在人世,她老人家的身子倒是十分硬朗,每天早上都会拿起扫把沿着石阶一路从山门清扫到山脚下,做完早课之后才回家去。
村民的宗教信仰十分虔诚,住在附近的老人家很多都是每天行礼如仪的忠实信众,做完早课之后再顺便将寺里寺外的环境打扫一番。拥有众多信众的寺院虽然独自耸立在荒山野岭之中,占地却十分辽阔,光靠三名僧侣'不知为何这时候突然多出一名,可能是算上了后面的外援'、光男和他的母亲克江、静信和母亲美和子几人根本打理不来。若没有只求奉献不求回报的信众们伸出援手,这座寺院早就淹没在荒草之中了。
对着默默无语开始扫地的千代婆婆点头致意之后,静信也拿起靠在门边的扫把。
寺院位于村子北方被枞树林覆盖的半山腰上,从山门的位置可以将笼罩在晨雾之中的全村尽收眼底。
整个外场村被错综复杂的山脊团团围住,从空中俯视正如一个三角形的模样。
茂密的枞树林形成有如枪尖一般的三角形地带,将沿着溪流开拓而成的村子团团围住。
静信曾经如此比喻过外场村的地形,如枪尖的三角形地带就像地图上的箭头直指北方。三角形的顶点就是北山,寺院就伫立在北山的半山腰上俯视全村。从北山延伸出来的山脊截断村子西侧,再硬生生的画出一条弧线将村子的南方孤立起来。箭头的中心轴是东边的山脊,谷川沿着山脊一路顺流而下。与北山互相对峙的南山对面有一条国道贯穿其中,再往南走就是公路,这里也是外场村南边的地界。
从静信所在的山门往下看,可以将整个村子一览无遗。以寺院为起点往左右延伸的山脊形成一个大口袋,将田地与人家围绕其中。有些地方只有几户人家,有些地方则形成一大聚落,愈往南走地势愈低,人口也愈密集。从山上往下俯视,整个村子就只有一个巴掌大小,村民们就在这块小小的土地上生活。
就在静信眯起双眼看着山脚下的村子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连克达凄厉的引擎声,接着就看见僧侣鹤见沿着半山腰的羊肠小径一路骑上来,从钟楼旁的入口进入寺院。头戴安全帽身穿僧服的鹤见向静信点头致意,骑着车穿过寺院前的广场'和尚飞车党'。静信点头回礼之后,将视线拉回石阶,开始专心的清扫地上的落叶。
早课的诵经结束之后,邻近寺院派来支援法事的阿角终于现身,光男的母亲克江这时也到厨房帮忙。快到中午的时候,原本休假中的僧侣池边也回到寺里。
结束一天的工作之后,静信来到位于寺院一隅的道场,在入口处巧遇刚从厨房端着茶杯和茶点走出来的母亲,背后的光男正提着一只装满热开水的茶壶。道场的和式拉门敞开,大约有十五名左右的信众正在里面休息。
“感谢各位的帮忙。”
走入道场的静信低头行礼,美和子也跟着跪坐在地上向大家致谢。
“忙了一整天,大家一定累了吧?寺里备有粗茶淡饭,聊表一点心意。”
美和子说完之后,向着桌旁的所有人深深一鞠躬,对打断众人谈话的行为表示歉意。忙了一天的大家,有些人甚至连围裙和挂在脖子上的毛巾都还没有拿下来呢。
大部分的村民都会在自己家里举办法事,不过也有一些家里不方便的信众会将法事的地点移到寺内,村子里没有专办外烩的总辅师,因此寺院就得打理所有人的晚斋。平时光是整理寺里寺外的环境就忙不过来了,每到举办法事的时候,人手更是严重不足。办神事的时候村子里会组委员会来统筹一切,事先将所有工作分配妥当;然而一般的法事却无法如此,只能仰赖虔诚的信众自动自发的前来帮忙。
“副住持挺辛苦的呢,送虫乐之后就一直忙到现在。”安森节子堆起满脸笑容。“夫人也累了吧?”
美和子摇了摇头。
“在大家的协助之下,这场法事总算是功德圆满。”
“哪里哪里,只怕夫人嫌我们碍事而已。”
说完之后,节子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她是信众代表之一安森德次郎的后妻,还不到一心向佛的年纪,不过却率领众多女信众提供寺院强而有力的支援。今天的晚斋就是她和其他女信众负责的,从材料的准备、饭菜的分配到事后的收拾,全都由她们一手包办。
“这种忙碌的情形恐怕得持续到盂兰盆节吧?明天的时间不也排得满满的?”
美和子对节子抱以温柔的微笑,表示赞同。
“既然如此,明天同一时间再到这来集合吧。”
节子话声刚落,就有九位女信众用力的点了点头。
其他老人家则将注意力转向正为大家倒茶的光男。
“光男先生,明天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
“通往墓园的小路好像快被杂草淹没了,明天我们来除草如何?”
光男喜不自胜的露齿微笑。
“说的也是。盂兰盆节就快到了,我正想找一天来除除草,美化一下墓园呢。”
习惯土葬的村民并不会为死者特地修坟,不过有些信众并没有埋葬死者的墓地,因此还是有部分村民选择将死者的遗骨送到这来修坟供奉。寺院西边的山腰就是墓园的所在,维持墓园的工作对光男来说并不会特别吃力,光是他一个人的力量就绰绰有余了。
“那我们明天就来除草吧。”
“每天做一点的话,应该赶得及在盂兰盆节之前完成。”
老人们窃笑了起来。美和子向那些人深深一鞠躬。
美和子的父亲是邻近寺院的住持,后来经媒人介绍嫁到这里,出自神职世家的她当然知道经营寺院的辛苦。然而这里与只有两百信众、勉强足以糊口的娘家不同,美和子出嫁之前就听说乡下地方的寺院规模都非常庞大,然而直到嫁过来之后,才发现情况完全超乎自己的想像'注:这里不太明白,只有两人的寺院何来“庞大”一说。应该是指工作量庞大吧?'。晚婚的丈夫年纪与自己相差甚远,两人之间只有一子。神职家族最要紧的就是人丁旺盛,偏偏家族成员只有三人,再加上乡下人的经济能力都不是顶好,光靠香油钱的收入根本不足以雇用其他人手。若没有这些好心的信众们持续不断的义务帮忙,这座寺院早就经营不下去了,因此美和子内心总是对他们充满无限的感激。
这时一名叫作竹村吾平的老人家开口说话了。
“昨天……不,应该说今天才对,听说有辆卡车开了进来。”
“卡车?”几个老人重复了这个字眼。
“刚刚松尾老爹来帮忙除草的时候,说是搬家公司的卡车。”
“咦?难道是兼正那里?”
节子的口气有些讶异。在北山与西山的交会处,有间竹村家的房子,当地人习惯将那栋房子称为兼正。竹村家的房子被拆毁之后,又在原地建了一栋有些诡异的房子。那栋新屋早在梅雨季节就建好了,却一直没人搬进去住。
“其实是游行众看到的。他们将送虫祭的稻草人焚毁时,看到有辆卡车开了进来,没多久就调头回去了。”
“松尾老爹的大儿子也是游行众之一嘛。焚毁稻草人的时候看到的?那不就是三更半夜的时候?”
“就是说啊。”
静信微微蹙起双眉,因为他也在黎明的时候从窗外看到村民口中的车子。那种时间不应该有车辆出入村子的才对。
“一般人不会挑三更半夜的时候搬家吧?”
“会不会是走错路了?”
光男从旁插口,不过节子对他的说法似乎有点不以为然。
“怎么可能会走错路?”
静信赞同节子的说法。沿着溪流开辟而成的村道与国道交会之后固然形成一个三叉路口,然而两者之间的差距十分明显,一眼就能辨识出来。
吾平也点了点头。
“一定是走错路了,否则怎么会立刻调头呢?不过后面还跟着两辆车,这种组合倒是有点奇怪。”
“如果没有调头的话,就会直达兼正的家了。”
光男也同意节子的说法。
“那栋房子也建好一段时间了,一直没人搬过来。房子的主人到底是谁啊?”
“谁知道啊,门牌上面又没写。当初重建的时候,也是请外面的建设公司来施工,跟外场村一点关系也没有。再加上没有人知道屋主的来历,我猜八成是从东京来的外地人吧?”
节子家是村民口中的土木公司,专门承揽房屋的修缮工程,村民的房屋要整修的时候,一定会找安森工业。想到这里,静信突然发现那户人家跟安森工业没有任何关系。
节子看了静信两眼,露出诡异的笑容。
“只希望不要是太奇怪的人就好。不过那个不知道打哪来的工坊人家就是最好的例子,如果连那种人都能接受,世界上也找不出其他的怪人了。”
“男主人好像姓结城是吧?”
“哦?没什么印象呢。”节子故意挤眉弄眼,做出十分夸张的表情。“一家人有两个姓氏,不嫌太麻烦了吗?”
静信不由得露出苦笑。这时吾平又开口了。
“工坊的老板今年被选为游行众呢。”
节子显得有点讶异。
“那家人刚来的时候,还真是传出不少流言。夫妇不同姓也就罢了,年纪轻轻的居然有个那么大的孩子。”'囧rz,偶一直以为乡下人更早婚'
在场的所有人一阵讪笑,静信也不由得笑了出来。静信对那些毫无根据的留言倒是时有耳闻。村子实在太小了,一旦出现什么异于常人的状况,很快就会传遍整个村子。愈是没什么娱乐的地方,就愈是对其他人的八卦感到兴趣,外场村就是最好的例子。'世界大同啊'
或许是发现自己说得太过火了,节子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
“我们的要求也不多啦,只希望搬过来的人好相处就行了。”
视线扫过以微笑表示同意的众人,静信望向道场的窗子。高挂天际的太阳已经西斜,从面向西南方的窗子可以看到位于寺院西边的墓园,以及半山腰上的木材堆积场。堆积场旁边的水泥建筑是尾崎医院,也是村子里唯一的医疗机构,医院对面的山坡就是大家刚刚提到的兼正之家。覆盖在山腰上的枞树林挡住静信的视线,无法得窥建筑物的全貌,只能勉强看见黑色的屋顶,以及山形墙上的人字板。
俗称兼正之家的竹村家以往代代都是村长,所居住的地方也位于能够俯视全村的山腰,显示出村长的威严。自从外场与邻近的沟边町合并之后,竹村家就举家迁移到沟边町的市区,继续参与沟边町的地方行政。不过这并不代表竹村家与外场从此切断关系。父子两代之所以能蝉联町长的宝座、甚至在议会当中也具有相当的影响力,就在于竹村家拥有排他性浓厚的外场村民所提供的奥援。兼正之家不但是村子的重镇,更是为村民谋福利的最佳代言人。然而自从老当家在去年七月骤逝,兼正之家就在隔了一个月之后全数拆毁,取而代之的就是现在这栋诡异的屋子。
没有人知道屋子的新主人是谁。兼正之家直到现在依然是寺院的信众总代表,与静信一家人的关系非同小可,然而第二代表示他也是直到继承家产之后,才知道父亲早就把那块地卖掉了。据说这是骤逝的老当家在生前瞒着其他人做出的决定,没有人知道老当家为什么急着将这块土地脱手。卖掉土地就等于是与外场切断关系,对于位居外场要冲的兼正之家而言,再没有比这更愚蠢的决定了。据说连第二代的继承人当时都大为不解。
现任屋主为什么想搬到这种乡下地方?当初他又是基于怎样的理由买下那块土地?兼正的老当家当年为什么急着将土地脱手?那栋建筑物的四周谜团密布,充满令人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