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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感觉这个空间不属于自己,那些经过身边的高傲的白领们表情冷漠,一个不经意的眼神都带有无法抵抗的攻击性。
对于谷乾来说,这种奢华的空间,是另一个世界。
谷乾今年三十岁,高中毕业后,差两分没能考上大学。
其实,他知道,就是考上了,家里也再拿不出多余的钱来供他上学。索性,他把高中毕业证扔进衣柜,进了一家国营屠宰厂,当起了临时工,一个月拿六百块钱的工资。
一开始,他还想靠自己的努力改变生活,白天上班,晚上写作。一直以来,当个作家是他的梦想。
但日子一天天过去。
谷乾发现,整天面对着成千上万被肢解的动物尸体,还有一次一次无情地退稿,他根本就没有能力去改变自己的生活。
他的梦想只能是做梦时的想法。
最后,他屈服了,死心塌地的上班下班,每月领取那几张辛苦换来的纸币。
但生活并没可怜他,厂里精简裁员,拿来开刀的当然是临时工。
所以,谷乾没能幸免。但他没觉得这是件特糟糕的事儿,至少这让他逃出了那血淋淋的车间,可以畅快的呼吸了。
一年前,谷乾又通过朋友,来到了现在这家快递公司,当起了快递员,每天奔波穿梭于这个城市的体内。
后来,他又认识了自己现在的妻子——庞丽,成了家。
一个月一千块钱的工资,一个农村嫁过来的妻子,一间棚户区里的平房。
谷乾绝望的认定,自己的生活定型了,只能是吃饱混天黑,永远不能翻身。
谷乾背着空书包,站在亮堂堂的电梯门前,里面映着他的影子,弯弯曲曲的,不*形。
门开了,分向两侧,里面的人影也被从中间分割了。谷乾迈步走进电梯,里面没有人。他按了一下“1”。
电梯在黑洞洞的隧道里开始下落。
谷乾靠在角落里,随着电梯下沉。突然他觉得脚下好象有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个大信封,蓝色的。
弯腰捡起来,谷乾发现上面没有注明任何地址。
它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都是未知数。
正面只有两个字:“礼物”
用手捏了捏,里面有一根小木棍之类的东西,好象是铅笔。
电梯到了一楼,门开了,谷乾又走进明晃晃的大堂,保安僵直地瞄了他一眼,没说话。
到了门口,谷乾终于忍不住,撕开信封,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也许是好奇,他想看看这到底是什么“礼物”。
里面果然是一支铅笔,黑色的。
还有一张折叠整齐的纸,谷乾看看四周,根本没人注意到一个拿着信封的快递员。
那是一封信:“首先,必须得祝贺你,看到这封信的人。你是幸运的,可以说极度幸运。你所在的城市居住着一千六百万人口,而只有你,得到了这份礼物,异常珍贵的礼物。
在你知道这份礼物的使用方法之前,我得先告知你关于它的一切。
这支笔来自一个你无法到达的空间,至少现在是。
虽然这支笔无法让你直接得到什么,但它可以让你所希望的目标,只要是有生命的,失去一切。
真是奇怪!根本就没学过画画的谷乾,用这支笔竟然把那条脏兮兮的流浪狗画得栩栩如生。
身体,腿,尾巴……
谷乾没有画那狗的头。
第二天一大早,天上飘起了细碎的雪花。
谷乾推着自行车出门上班,这一夜他也没怎么睡踏实,那个即将来临的小生命让他愁眉不展,直到凌晨时,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
就是这一会儿,他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谷乾梦见了一条狗,脏兮兮的,蹲在地上一动也不动,那狗的嘴张得挺大,叼着一样东西。仔细看去,是一颗人头,婴儿的头。
梦由心生,谷乾想。
那条梦里的狗他认识,正是总守在胡同口等着咬他的那条。
“杂种!”这个梦让谷乾有点儿气急败坏。出门时,他找了根木棍,别在了自行车的后货架上。
“再叫我遇上,就敲碎它的脑袋。”谷乾咬着牙,慢慢推着车,路很滑。
果然,刚到胡同口,他就远远望见仇家蹲在小路中间。一身脏兮兮的毛,动也不动。谷乾甚至怀疑那是不是一条真的狗。
他下了自行车,回手操起木棍,迈步过去。
不对!
随着距离的渐渐拉近,谷乾发现那不是一条完整的狗,它缺了头,坐在自己的血泊中。
它的头呢?
谷乾站在雪地里,裹紧了身上的棉袄,但还是冷得直哆嗦。
难道真和那支笔有关系?谷乾猛转回身,又跑进家门,把那封信和黑色的铅笔锁进抽屉。
这是个秘密!谁都不能知道。
整整一上午,谷乾都是迷迷糊糊的。他真的是不相信平淡的生活里竟然会有这么荒诞的事情发生,但一切却摆在眼前。
他觉得这不是巧合,谁会把一条流浪狗的头割掉,然后端端正正摆在路上?
如果是真的,自己的生活就可以改变了。谷乾想着,一个计划已经在脑中形成了,就象信上说的,自然而然。
晚上再试一次,如果灵验的话就马上实施计划。谷乾在寒风中,笑了。
这次的目标他锁定了那个刁蛮的业务主管。
2
晚上,雪停了。
谷乾让庞丽多炒了几个菜,他喝了两杯高度白酒。“早点睡吧,我想好了,孩子生下来,让你们娘俩过上好日子!”谷乾打着饱嗝说。
老婆睡下了,谷乾打开抽屉,小心翼翼拿出了那支黑色的铅笔。
那个四十多岁的业务主管的可恶形象在他脑中出现了,这个女人刁蛮的让人难以忍受,谷乾对她的厌恶程度绝不亚于那条流浪狗。
让她失去什么?谷乾盯着黑洞洞的窗外,外面会不会站着一个魔鬼,来帮助他完成所有的心愿?
谷乾在纸上画着,最后画到腿的时候,他停住了。
让她一辈子躺在床上,生不如死。
谷乾对着一张没有双腿的画像,发着毒咒。他把画像藏在抽屉最底部,明天就能知道结果了,他心里紧张得没有一点空间。
看看表已经是深夜了,谷乾却没有一点睡意。他做在电视前胡思乱想,满脑子都是一副副血淋淋的画面。
电视节目也很无聊,是一个广告,一群人举着一种妇女卫生用品在那儿傻乎乎的笑。谷乾突然发现,画面上的那群人全部都是上半身,
他们的腿都在哪儿?谷乾把视线慢慢向下移,难道……?
他的脑中跳出一个近乎疯狂的想法,那群人的腿会不会在电视下面的柜子里。
谷乾甩了甩头,但这个念头象焊在头脑中一样,纹丝不动。自家的电视柜里装的都是人腿,他害怕了。
他赶忙关了电视,爬到炕上,衣服也没脱,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
这一夜,谷乾总是感觉在头的前边有个人,轻轻喘气。他连眼睛都没敢睁开,忍了一宿。
早上六点,天还没亮,谷乾就早早爬起来。他从抽屉里找出那张画像,撕碎然后烧掉了。他觉得留着它对自己是个威胁。
他甚至不想去上班,但又必须去,他想知道那支笔到底是不是那么神。
当来到公司的时候,谷乾失望了。那个刁蛮的女人还象往常一样,端坐在门口,眼神冷漠,看着手表,等待着那些迟到的倒霉蛋儿。
“您好!”谷乾打了个招呼,但没敢正眼瞧她。
“西区的铸造公司是你负责吗?”女人也没看他,谷乾知道,她不屑看他。
“对,怎么啦?”谷乾的心猛然翻了一下,那个公司的邮件被他耽搁了好几天,这下这个月的工资看来要悬了。
“怎么啦?这几个字你认识吗?”女人举着一张纸在谷乾眼前晃着。
谷乾只看清了纸上的几个黑体字。“投诉信!”
“我不想知道原因,总之你造成的损失你要负责,今天你开始停职,等一会儿跟我去铸造公司去给客户道歉!”谷乾看着女人的嘴一张一合,
真想上去用自己的臭棉鞋给她堵上。
谷乾的心情象这天气一样,阴云密布。看来生活中是不可能有那种神话出现的,现在怎么办?生活,家庭,还有那个孩子?谷乾一筹莫展。
此刻,他骑着自行车在硬邦邦的路面上艰难前行,业务主管已经阴沉着脸坐着车先走一步了。
一路上,谷乾怀揣着巨大的失望幻想着那个刁蛮女人失去双腿的样子,爬行着,身后留下两条红色的血印。终于,在阳光从云层探出头时,谷乾到了西区铸造公司。
进厂区大门时,谷乾想好了一番感天动地的致歉词,希望能挽回局面,继续留在这个岗位上,要不然能怎么办?
但这次和以往好象不太一样,他进入大门时,没有保安的阻拦,也没有任何人的问询。而且好多人都朝着一个方向涌去,铸造车间。
正是因为着个车间的信件,谷乾才吃了现在的苦头。
谷乾看着那些人的神情,感觉好象出什么事情了。果然,他听见有的工人在议论。
“唉,你说这事,多寸哪!这回咱们公司可要负大责任了。”
“谁说不是呢?听说是快递公司的人,刚进车间,就出事了,两条腿齐刷刷的就轧折了,够惨的!”
“那还不算呢,你没看见,腿掉了以后,那女的没死,上半身还动呢。那车上装钢水的箱子歪了,刚出炉的钢水就浇到身上了,
那才叫惨哪!尸体都没了。”
听到这些对话,谷乾呆住了。他想起了那张没有双腿的画像。被他撕碎,然后烧掉。现在,这些全部应验了。
谷乾的心情一下子从低谷传窜到了顶峰。他按捺不住心脏的狂跳,用最快的速度向铸造车间跑去。
此时车间里的景象完全边成了人间炼狱。
大门左侧有一条运送钢水出入铸造炉的轨道,现在已经有人维持秩序了,根本靠近不了。谷乾分开人群望前挤了挤,
他看见在轨道的内侧,有两条腿,那是被在车间里缓慢行驶的铁皮车生生轧断的,谷乾认识那腿上的蓝色皮靴,正是业务主管常穿的那双。
轨道的外侧,有一堆东西,根本看不清是什么,还向上升腾着灰白色的烟雾,四周满是倾斜而出的钢水。
一股肉被烧焦的味道钻进谷乾的鼻孔,他觉得一阵无法忍受的恶心,转身奔出车间,吐得一塌糊涂。
这次事故被定性为意外,一个负责任的快递公司主管,带着自己工作失误的手下去给铸造公司赔礼,却在车间里被轧折双腿,
然后又被熔化的钢水浇得遍地开花。事故的责任当然由铸造公司承担,谷乾只是被叫去简单问了问话,就没事了。
不过,他主动辞了职。
因为他总是隐约看见,那个女人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她没有双腿,只是上半身,一张模糊的脸还在冲着自己笑。还有一个原因,
就象谷乾。
现在他就在路上,一条荒僻的路上。
在夜色里,他象是一个鬼魅,游荡。
这次,他又换了一个地方,同样也是离家很远,找了一个破旧的电话亭,拨通了冯宏骁的电话。
他很快就接了:“喂!”声音更加低沉了。
“是我。”谷乾说。“我的话是不是应验了,我还可以让他失去更多。”说这话时,他的心里其实也没什么底。
“我认为这是个意外,你到底是谁?”冯宏骁的话透露了孩子确实失去了左手的小指。
谷乾的心中一阵狂喜,“意外?你真的这么认为吗?那好。明天傍晚前,你的宝贝儿子会失去一条腿,你可以不信?但事情发生后,我想你会后悔!”
“说说你的条件……”冯宏骁的语气缓和了。
“我喜欢你的直接,五百万。”谷乾的胆子完全壮了起来,他已经开始设想未来的计划了。
“你他妈是个疯子!”对方提高了嗓音。
“对,我他妈就是疯子。我们别废话了,给你一个帐号,把钱存在里面就行。收不到钱,孩子失去什么就不要怪我了。对了,你也可以报案,一切我都安排好了,不信的话可以冒险试试!”
谷乾说了一串数字,确认对方已经记下后,挂了电话。他不想耽搁太长时间,因为他害怕转回头时会有警察沉着脸站在身后。
他的身上就带着那张画像,如果真的被警察抓到,他会不顾一切把它撕得粉碎。
鱼死网破!
谷乾想,也许自己真的是疯了。
此时的他心情如鸡尾酒一般,分了几层。
最明显的要数那种欣喜了,因为自己马上就要摆脱现在这闷死人的生活了。
但欣喜的下面还藏着那么一丝担忧,这支笔究竟是什么来路?有一天会不会在自己眼前出现一个魔鬼,来索要什么?
比如报酬,或者别的什么自己不想失去的东西。
另外还有一种,那就是恐惧,那只失去头的狗,失去双腿又被烧焦的业务主管,冯宏骁的报复,某一天警察们的出现,这一切一切都冤魂一样缠着谷乾。
3
计划实施的很顺利。
冯宏骁没有报警,但谷乾的心还是没完全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