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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住院时,护士会在病人的手上繫的那种塑胶名条,上头写着病人的姓名与资料,一直到出院的时候才会拿下来。
「他放在放照片的那一格……上面是写陆子宣,我问说这个是谁,他说是他弟弟。我那时候还觉得很奇怪,想说那东西怎么会放皮夹,不是出院时要缴回去吗。后来想想算了就没再问。」
「是烨还是宣?」紫和子,正好读音一样,虽然这两个字差很多,不太可能搞错,不过陈建宇为求小心,还是再问了一次。
「是子宣没错。」
紫烨的耳朵可怜兮兮的垂了下来,接了话:「那个是哥的……式主。」
「式主?」
「哥是他的式神。」
「陆哲月是式神?」
陆妈妈不敢相信紫烨所说的话:「紫烨,你是说陆子宣?宣是宣传的宣吗?」
陆妈妈回想起家族里头的确有个叫子宣的孩子,如果是别人家的孩子她可能早就忘记了名字,可是字里有字的人不多,往往又受瞩目,要忘记都很难。只是这个子宣已经过世很久了,而且陆妈妈记得很清楚,他还不到二十岁就走了呀!他根本就没有式神。
「我也不晓得……可是真的是这样,哥都说,子宣常常叫他哥哥。」
「那就对了……」陈建宇和小庄面面相觑。
如果不是以为陆哲月已经死了,紫烨也不会大嘴巴的把这些令他烦心的事情全说出去。可是既然哲月已经不在了,那他也就没什么需要隐瞒的了。
「哥叫我保护小羽,他说反正我也要待在子甫身边,那就会常常看见小羽,他说小羽有麻烦的话,要帮忙他。鸣……」可是最后虽然帮到了小羽,哲月的身分却曝了光。
式神们无法辨识出彼此的身分,这似乎是老祖宗在他们身上所动的手脚,但除了式神以外的人们或妖物都可以辨识出他们,更何况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式族术者。陆哲月的身分当场就被拆穿了,不要说抗命或是私自离开式族,光是杀死自己的式主这条罪名,就足够判陆哲月死刑。_
紫烨讲着讲着,想到陆哲月被式族人给抬走时的情景,还是不禁悲从中来,眼眶又湿湿了。
「什么是式……式神?」小庄不解,他不懂他的同学怎么突然多了一个神祕兮兮的身分,而且从紫烨的话中听来,他好像已经遭遇了某种不测。
「总之陆哲月现在人在哪里呢?」
「这……」
「对呀,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陈建宇还没讲完,就被小庄巴头,斥为乌鸦嘴。
「我想你们不能瞭解吧,我也不晓得要怎么解释。」陆妈妈困扰的说道:「总之我们家在花莲这边,是一个很老的望族,有很多麻烦的规矩要守,陆哲月应该是和我们家有关系的人,只是我们之前不晓得。」
「所以说他犯了什么家规之类的,才休学回来花莲吗?原来他真的和你们是亲戚啊?姓陆的很少,我还想说碰在一起很巧合。」
「陆哲月这家伙,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陈建宇喃喃自语。
「那我想留下来,我担心他。多翘两天课应该还过得去吧,这星期共笔没有轮我。」小庄听道,抢先举手表达了自己担心朋友的意思。
「你留下来我当然也留啊,我们留在这边也可以带紫烨,不过可能要打扰伯母了。如果陆哲月那家伙有什么消息,可以请您通知我们一声吗?」
陆妈妈正愁不知道要怎么搞定陆羽的事情,身边又多了一个不能带着走的紫烨,很是烦恼,听到这两个大男生肯帮自己照顾紫烨,心里也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那太好了,紫烨就麻烦你们了。」
「我们带他去玩,正好我们就是要去找可以玩的地方呀。」小庄笑道。
「没问题,我们会带他去玩的!啊,猫也一起带去,没问题。」
「哇,不行,这猫好胖我抱不动,叫牠自己走啦。」
「带你去吃山猪喔,烤得脆脆的大山猪喔。」
樱桃喵了一声,似乎对山猪颇有兴趣,对于欺负紫烨,也非常的有兴趣。
第四章
陆羽发现自己坐在那间房子的书房里头。
可是自己不是真的坐在那边,因为这是场梦。
这几个月来他已经很习惯这样的梦境,虽然不能够改变梦境的内容,但他很明确的知道自己正在作梦。小时候的他也曾有过这样的梦境,就是能够很清楚的分辨出梦与现实间的不同,不会被梦中的剧情所迷惑。
小时候的陆羽一直以为大家作梦都是这么回事。彩色的梦境,里头的人物能够和自己说话沟通,自己在梦境中可以思考,可以说话,甚至靠着意志改变梦境的内容,醒来之后,可以近乎完整的记得梦境里头发生的事情。
后来他才发现所谓的梦境并不全是如此,他的同学们大部分做的都是黑白的梦,没有声音,也不可能记得梦中的细节,在作梦的时候,也完全不晓得自己正身处梦境。每个人作梦的程度都不一样,但陆羽似乎是属于比较少数的情况。
但只不过是梦嘛,又有谁会特别在意呢?
之后渐渐长大,陆羽作梦的次数也变少了,少到他根本不在乎那些偶一为之的梦境。直到现在,他终于瞭解到这些梦境和自己的关连性。
那些梦境之中所出现的、所对话的人事物,不见得是虚构的。他们也许存在,存在的地方是一个无法用普通的五感去接触的所在,于是梦境成为他们与现世间沟通的桥梁,他们透过梦境发出声音。
自己只是碰巧拥有这样的能力,可以在梦境之中听见他们的呼唤。
陆羽望向书房的窗户,他看见式族的本家就在窗户之外。他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这间房子正是建在本家山坡上的那一栋别墅,他往下看,式族的本家笼罩在整片的黑烟之中。
本家外头站着几个看起来很恐怖的东西,好像是死得很惨的怨魂们,每一个不是残肢断臂,要不就是满脸是血;他们不动,只是站在本家前守着,陆羽听见本家里细微的说话声音,这是在梦境里才有的特权,时间与空间,在梦中都不重要,只消集中精神,再远的地方陆羽都能一眼望穿。
那是左护法的声音,很浅很浅的叹息声。陆羽知道,他被那些怨魂困在本家里头,因为怨魂所架起的结界的关系,也不会有人想起他的存在。
「那是他自做自受,没有办法。」
背着陆羽,站在书架前翻翻找找着东西的少年,开口发了声。
陆羽知道他的名字了,他是陆子宣。只是一直没能够真正的与他见上一面,现在能够和他说话,陆羽其实觉得非常的高兴,因为他发现,陆子宣就是那个一直在梦中陪伴着自己的人。
无论是在受伤或是危险的时刻,都紧紧的握住自己的手,彷彿保护者一般在守着自己,非常非常的温柔的那个人。
「能见到你,我觉得很开心。」陆羽情不自禁的说道。
子宣笑了,笑声咯咯的传来,不过他的双手,仍旧在书架之上摸索个不停,一本书拿下来后,从头翻页到尾,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又放回去。不停的重眩耪庖桓龆鞯乃鍽īsuu。сom书已经差不多翻完了半个书架。
「见到你的时候,我也很开心呢!啊,还有白鹫和紫烨,他好可爱。我好想抱樱桃喔,可是牠都认得你,不肯给我抱。」
「你先喂饱牠,牠就会听你的话了。」
「真的吗?啊,我要把这招学起来。对了,陆少悠的事情我很遗憾。」
「替我弄到钱的人是你吧,我才要感谢你。」
「嘻,这只是小事,我教你,你很快就会学得比我厉害萝!」
他笑道,继续将一本一本的书拿出来,再放回去。
「你在找什么呢?」
「照片。」
「照片?」
「我和我哥哥的照片,我不想把它放在这里,你没看过我哥哥吧?他长得很帅喔,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照片……」
陆羽突然想起,他在书库里所找到的那一张照片。那张照片不在这间书房里头,也许是有什么人把这里的书搬去图书馆了,他觉得自己若是有把照片放在身上那就太好了。
「咦……」
这么想着,他摸了摸自己上衣的口袋,那张照片竟然就在自己的身边。
果然是梦啊,只要有求就有回应。不过这真是太好了,陆羽开心的开口问道:「你在找的是这一张照片吗?」他觉得这张照片上的男人,长得很像陆哲月。他也好想和这个人说些有关于陆哲月的事情,也许子宣会很喜欢他。
「啊,对!就是这张。」
「太好了。」
子宣放下了手中的书,却低下了头。
「我拿给你?」
「不用了,没关系。」子宣似乎有些难过的说道:「你留着吧。」
「你不是在找它吗?至少……」陆羽站起身来,想说至少让子宣看一下这张照片,他想要把照片拿去给子宣。
「不,别过来。」
「咦?」
「我……我现在的样子很不好看。我怕你会吓到。」
「怎么了吗?我不会介意的。」
「哈……就是,很憔悴吧?我也不晓得,和以前的我差好多,你不会笑我吧?」
「不会的,怎么可能。」
「真的吗?」
「嗯,我保证。」
「那我转过来了喔,你不要吓到喔!」
「嗯。」
陆羽试想着最糟的状况,他的脸怎么了呢……是满脸鲜血吗?还是根本没有脸……不过幸好子宣的模样,比他所打算的要好得多了。
也许不能说好得多,情况还是很糟,但好歹不是他所想像的那么可怕。
「不会,一点都不会可怕。」
陆羽很肯定的说道,他走向前,将照片递给了子宣。现在站在陆羽眼前的他,看起来比照片中来得成熟一些,但子宣原本白细的脸颊之上,多了一整块的烧伤与翻起扭曲的伤痕。
好像数条的蜈蚣那样黏附在他的脸上,伤痕的范围很大,沿着脸颊一路翻搅到了肩颈,最后隐没在衣领之中。他伸手挡住自己被烧燬的左脸,见到陆羽没有惊吓的退后,他有些哀伤的笑了。
「陆群青养的魂都很凶恶,一不小心就变成这样了。」他叹口气道:「他自己也是满身伤,真是活该。」
「喂,如果我能投胎的话,这个伤应该会好吧?」
面对着让子宣苦笑的问题,陆羽却突然发现自己连一句话都讲不出来,他没有办法说出连自己都没把握的回答,来安慰子宣的心灵。
因为子宣是自杀。他没有办法投胎,他只能待在地狱等到魂飞魄散的那一天。
「我……」陆羽的眼眶涌出了泪水,他觉得好难过,眼前的这个人,不应该受到如此的对待,他觉得好不甘心。为什么规矩就是如此?难道没有挽回的机会?
难道他是命中注定得要如此,他又何尝希望?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好多听人家讲的理由,可是这都不是解决问题的答案,更不是解释问题的原因,没有一样可以让人信服,一切的一切都无法阻止事实变得残酷;子宣轻轻的拍过陆羽的背,他捧起了陆羽的双颊,姆指擦过他的泪水。
「对不起。我老是害你哭。」
陆羽看见,子宣的袖口湿湿的。
其实他才是那个总是躲起来哭的人。可是哭完之后,还没等到袖口干去,就急着要笑着去安慰其他的人。
陆羽紧抱住他,听他说话。子宣看着那张照片,心中满是幸福的回忆。
「好久没见到哥哥了,不过他不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你一定会见到他的。」
「哈,我烧给他的纸钱八成都被他买淤抽光了,然后在那边想着我怎么还不下来。我会被他骂到臭头。你不晓得,他骂起人来很凶的呢!」
「他叫子渊。」子宣牵起了陆羽的手,让他坐在书桌前面:「你要帮我记住呦,啊、不过哲月的事情,你就别理他了。」
「哲月哥?」
「嗯。」子宣笑着,从书架上搬下了一本陈旧的老书,放在陆羽的眼前,翻开其中的一页指给他看:「他不是你的责任,是我的。」
那一页的开头写着:初始,魂之侵蚀。
「我教你这一个法术。我会帮你,你很快就能学会了,这样你的身体就能复原。」
「我的身体?」
他不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什么需要治疗的地方,但子宣却做出了摊手的动作,他说:「看清楚,仔细看。」
「看?」
陆羽学着他,将自己的手心摊开,放在眼前仔细观看。突然间,他发现自己的双手,染着满满暗色的鲜血。
这是什么?他吓得倒退了一步,然后子宣指向了窗户。
=奇=窗中映照着陆羽自己的影子,他发现自己的胸口多出了两个大洞,鲜血不停的留出,留得他满身都是,就连他走过的地上,也全是满满的血液,他刚才递给子宣的照片上头,也多了几个鲜红色的血指纹。
=书=「我……」自己的模样,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已死却飘流在人间的幽魂。
=网=身上带着伤,毫无意识的以恐怖的姿势游盪在人间,陆羽并没有因为看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