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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借乌里族先辈之名,呈上我最珍视之所有,求神木赐予我无坚不催之力量,以报我族血海深仇!”
……
随着女人一遍又一遍重复的说话,她面前的那株大树渐渐发生了变化。有东西拱动着粗糙的树皮,沿着皮上的裂缝,慢慢钻了出来。金色的、细如发丝的线,像有生命的触须一般伸向女人。女人嘴上不停,整个人一动不动地看着,任由它们缠上自己的头发,手臂以及身体。
“啊!!!”
一声凄厉的叫喊之后,金线将女人缠成了一个茧,然后猛地拖进树里。没人能看清女人是怎么被拖进去的,只知道转瞬之间树林就恢复了常态。
树还是那棵树,月亮依然挂在树梢,树林里平静得就像从来无人涉足。只有一样,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根高耸入云的树干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深褐色的树皮上,纵横交错的裂痕间,有两点白色。对称的白色,白中带黑,那黑还能转动!是人眼,那是一对人眼!那眼睛陡然弯成月牙的形状,仿佛带着笑意。
树膨胀了,树枝剧烈地抖动起来,随后竟像人的双臂一样展伸开。树叶摇得哗哗作响,叶子上的绿色连成一片,在月光下由深变浅,再由浅变深,最后随着树枝的收缩聚成一团。整棵树成了一个绿色的圆球,片刻之后随着一道金光爆开!
被大树吞噬的女人重又现身,脸还是那张脸,却不再是同一个人。她的眸子碧如翠玉,皮肤释放出金色的光泽。树叶覆盖了她的头发,她没有四肢,她的四肢是粗糙的树干。
“优!邢优!儿子!”
一阵山崩地裂的摇晃中,邢优感觉自己不断后退,眼前的景象离他越来越远,最后整个人就像从某个空间中抽离出来。
“啊!”邢优大叫,随后猛烈地喘息着,如同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
“优!儿子!”
父亲的声音钻进了邢优的意识你,他失神地聆听,感觉眼线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
“发生什么事了?”邢优听见自己在问。
“你还问我?”邢中天很生气,重重地拍了拍儿子的脸颊,“你居然想把罗汉床给烧了!燃烧需要氧气你知不知道?你关着门点火,如果不是我发现得及时,你早就缺氧而死了!”
缺氧?
邢优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罗汉床上还有酒精的残渍,床身丝毫无损。
捧着儿子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邢中天严厉地命令道:“我不许你再来这个房间!听见没有?”
脑子里闪过一些杂乱的画面,邢优努力接收父亲的声音,却徒劳无功地沉入一片黑暗之中。
第十章 最后的任务
阳光洒进房内,穿过易向心的手掌,落在床边的地板上。失去了肉体,人形就成了虚无的幻象。所有东西都能穿透,没有影子,镜中也照不出自己。
低头的时候,易向行看见自己身上的婚纱,雪白的颜色,轻柔的质地。出车祸时她穿的并不是这身衣服,可变成生灵之后,她却一直穿着这个。萧慎言说,这是潜意识作祟。因为她潜意识里想穿婚纱,所以就穿上了。
易向心知道,她在想念陈实。那个她真心爱着的人,那个她一心想嫁的人,一夜之间就这么没了。多少次欲哭无泪,因为她现在是鬼,鬼魂是流不出眼泪的。轻抚着指间的锁魂戒指,易向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多么希望能再见陈实一面,哪怕只是说一声“再见”都好。既然她已经是鬼了,为什么见不到陈实的魂魄呢?
“向心……”易向行推开门,看见妹妹站在窗边发呆,感觉心上被人狠狠揪了一下。
“哥,”易向心回过头,对哥哥强扯出一个笑容,说:“今天天气不错。”
猫子没有进来,易向行凭嘴型勉强猜出妹妹说的话。他走到窗边,跟妹妹一起望着窗外,今天的阳光的确很好。
易向心将手掌压在窗户的玻璃上,假装有趣地说:“真没想到,原来鬼是不怕阳光的。”
易向行的视线专注在前方,没有注意到妹妹在说话。
易向心看着哥哥的侧脸,心里一阵难过。面对最亲的人却无法正常交流,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弄成今天这种局面?
摇了摇哥哥的胳膊,易向心拖着他出了卧室。在客厅找到猫子,借他的能力说:“你给邢优打个电话,催催他吧!”
一想到那张凶煞的罗汉床还好好地摆在某个地方,易向心就像浑身爬满了蚂蚁。那张床是恐惧的源头,不幸的开始,易向心恨不得立刻毁掉它。
邢优答应帮忙后已经过了两天,却还是没有动静。易向行也想知道事情到底如何了,他担心邢优会反悔。
电话是邢中天接的,易向行没出声,直接挂了。邢中天不知道易向行还活,易向行也不想让他知道。
“怎么样?”易向心紧张地看着哥哥。
“他爸爸接的。”
“会不会被他爸爸发现了?”
“不知道。”
易向心无法满意这个答案,情急之下,不禁冒出一探究竟的念头,于是说:“我们去邢家看看好不好?”
“怎么看?”易向行一个人潜进邢家是没问题,可他不想在妹妹面前那么干。
“我可以啊!反正现在没人看得见我,我可以溜进去……”
“不行!”易向行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妹妹的提议,“要是有危险怎么办?我不会让你去冒险的。”
“怎么会?!我现在是鬼,怎么可能会有危险?”
“我说不行就不行。”
“哥!”
眼看兄妹俩要吵起来了,萧慎言不禁打圆场说:“其实让她去看看也可以。”
易向行不说话,眼睛狠狠瞪着萧慎言。萧慎言下意识地缩缩脖子,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要是邢优改变主意,我们早一点知道也能早点想好对策不是?”
“就是,就是!我进去,你们在外面等着我。我保证,只要有危险就马上跑。”
拗不过妹妹的请求,易向行虽然极不情愿,也只能点头答应。“如果一有不对劲,你就要马上离开。”他嘱咐妹妹。
已经跃跃欲试的易向心立刻大声说:“好!”
不知道第几次听到机器启动的声音,张锐动动脖子,感觉粗糙的地面将脸磨得生疼。看到巨型冰箱上的指示灯发出的淡绿色微光,他知道自己还在邢家的地下室(奇*书*网^。^整*理*提*供)。被绑住的手脚已经完全麻痹,挣脱绳索的机会显得微乎其微。
被关得太久,张锐已经分不清时间了。邢中天自从抓住他后就没再出现,他的目的似乎就是要把他活活饿死。舔了舔干得开裂的嘴唇,张锐感到一丝绝望。
事实上,不是邢中天不想来看张锐,而是他根本忘了还有这个人在。邢优这几天病了,他的精力已经全部用来照顾儿子了。
邢优的病来得十分蹊跷,一连数天都是昏昏沉沉的,偶尔清醒时又迟钝得厉害,常常搞不清自己是谁。邢中天起初以为这是邢优烧毁罗汉床时缺氧昏迷造成的,可送到医院去检查又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医生说邢优的各项生理指标都正常,神志不清是属于精神上的问题。他的儿子之前一直好好的,怎么可能会有精神上的问题?邢中天思前想后,觉得儿子的病一定跟罗汉床有关。因为他打算烧床,所以触怒了罗汉床背后的神灵?这么想着,邢中天决定带儿子离开医院。
夜幕刚至,易向行开车把妹妹、萧慎言、猫子一起带到了邢家附近。不费吹灰之力,易向心就走进了邢家的大门。看着妹妹雪白的背影,易向行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脚,那里的肿痛消减了,应该不会阻碍动作。
“不会有事的,你妹妹能把你从罗汉床里救出来,证明她的本事比你大多了。”萧慎言的安慰总是这么不合时宜。易向行扫了他一眼,懒得接话。
猫子坐在车后座上,双眼直愣愣地盯着车窗外,细小的手指有节奏地叩在玻璃上,嘴里突然哼起了含混的调子。从来没听猫子唱过歌,萧慎言不禁回头看了看。
后车窗的玻璃上,印出猫子小小的身影,还有一道诡异的绿光一闪而过。紧接着,凌乱的画面纷至沓来,萧慎言瞪大眼睛,被动地接受了大量突如其来的讯息。
他看见猫子被一堆金丝缠绕,看见邢优拿刀对准了易向心,还有他自己,被吊在一棵古树上,粗大的树枝穿胸而过……
“喂!”发觉萧慎言的表情不对,易向行推了推他。
就像从噩梦中惊醒,萧慎言满脸惊恐。
“怎么了?”易向行问。
“没,没什么。”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萧慎言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呼吸。片刻之后,他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猫子的大名叫闻淼,是我姐姐的儿子。wωw奇Qisuu書网我姐喜欢叫他淼淼,听上去就像在‘喵喵’叫,所以他跟我之后,我就管他叫‘猫子’了。”
易向行没说话,面无表情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不过萧慎言并不在乎,仍然接着说:“他十二岁,属狗,十月初十生的。我姐说他十五岁的时候会有一场大劫,千万不能碰火……”
“为什么跟我说这个?”易向行有些不耐烦。
“我家的房子是祖产,虽然破了点,但地皮值不少钱。如果卖了的话,够猫子用上半辈子了。猫子很特殊,所以一直没办法上普通的学校,都是我在家里教的。听说你妹妹是老师,希望以后可以帮忙教一下。他只是有点自闭,并不是智障,教他的东西一般都能学会……”
越听越不对劲,易向行皱眉问道:“你在托孤吗?”
萧慎言怔了怔,随即“嘿嘿”一笑,说:“就算是吧!如果我死了,你能代我照顾猫子吗?”
“你真无聊!”
不想再听萧慎言胡言乱语,易向行走下车,靠在车前,给自己点了支烟。萧慎言通过后视镜看了看后座上仍在哼唱的猫子,金鱼眼微微地收缩了一下。
变成鬼魂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轻易穿越所有的障碍物。易向心大摇大摆地走进邢家,完全不用担心紧锁的大门。
再次见到一屋子的古董,她确定自己对这里真的一点好感都没有。繁多的摆设总是让她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背上突然凉飕飕的,易向心打了个寒颤。鬼还能知冷热?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易向心丢开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往楼上有光的地方走了过去。
这是邢优的房间,他躺在床上,正对着天花板发呆,样子有些憔悴。
发生什么事了?易向心不禁疑惑。
像是察觉到什么,邢优动了动,突然偏头看着易向心的方向。易向心被吓了一跳,立刻回头,可是她身后什么也没有。邢优看的好像是她!易向心不太确定,于是在床边绕了一圈,发现邢优的眼珠果然在跟着她的动作移动。
邢优居然看得见她?!
“你看得见我吗?”易向心伸出手,想要触碰邢优,却又有些犹豫。
就在这里,邢优突然抬起手,握住了易向心的手腕。是,握住!在易向心错愕的表情下,邢优握住了她的手。就在易向心为邢优能碰到自己而感到震惊的时候,邢优突然说了一句更令她费解的话。
“不要做傻事!”
“什么?”
“不要去!”
“去哪里?”
“不要,吉儿!”
吉儿?易向心突然意识到,邢优叫的并不是自己。他的表情正因为某种痛苦而变得扭曲,看起来就像在经历了世上最可怕的事情。
“邢优!我是易向心。”用力拍了拍邢优的脸颊,易向心想将他从梦魇中叫醒。“邢优!”
“吉儿,没用的。来不及了,我们谁也救不了……逃吧!逃……”
“邢优!你醒醒!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易向心感觉手腕上传来钻心的疼痛,于是开始奋力挣扎。可是邢优的手就像铁箍一样,根本无法挣脱。易向心注意到他的眼神,竟是犹如身陷地狱一般的绝望,而参杂其中的还有一股残忍。手骨要被扼断了,易向心一急,闭上双眼猛地用力,只觉一道寒气从掌心窜出来,之后她感觉整个人飞了出去,再睁开眼时,自己已经跌坐在地上。
邢优大叫着,捂住左手,痛苦地蜷成一团。
“儿子!怎么了?!”邢中天匆匆跑进房间,看见儿子正抱着自己的左手满床打滚,不禁焦急地询问:“怎么啦?怎么啦?!”
易向心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邢中天正在检查邢优的手臂。五指僵直,掌心窝着,邢优的左手就像癫痫发作时的病人。更可怕的是,那手上的肌肉好像全部萎缩了,只剩下皮和骨头。皮肤的颜色青中泛白,就像传说中的吸血鬼。
“这是怎么回事?”邢中天颤抖着,摸了摸儿子的左手。不摸不要紧,这一摸上去,邢优的左手突然裂出一道道口子,很快整只手就碎成了小块,碎片一下子掉到了地上,发出凌乱的声响。
看那些碎块滴里咕噜滚到自己脚边,易向心弯下腰,一阵干呕。
邢中天简直不敢相信,顿时撕心裂肺地狂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