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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大路往前走了几步,温雅看了看阴冷的四周,突然停下了脚步。
“老师怎么啦?”女孩有些不解地回头看着温雅。
“你怎么会想到来这里找我呢?”温雅的神情变得严峻起来,“南门这边出去,就是一片尚未开发的荒凉河沟,平日里很少会有人走到这边来,更不要说有女学生独自一人过来了。你不害怕吗?”
女孩微微愣了一下,很快又开口说道:“我不是一个人过来的,那边还有一个男生,他在另外一片树林里找你呢。”说完,她抬手一指远处。
第三十九断刃(下)
温雅将信将疑地顺着女孩的手指方向望去,远处还真的有一个人影正对她们挥着手。温雅睁大眼睛辨认了一下那个正挥手的男生,猛地退后了两步,“不对!宇文老师不会委托他不熟悉的学生做事,你们两个我都不认识,明显都不是宇文老师班上的学生,他怎么可能会叫你们来找我?”
“温雅老师果然机警,要瞒着你还真不容易。”女孩眼中有异样的光芒闪过,说话忽然变成了男子的声音。那远处的男生也不再往温雅这边走动,而是就近靠在了路边一棵大树上,摆出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
温雅吃了一惊,正要转身逃走,那女孩竟动作轻盈地先行一步,绕到温雅身前挡住了去路,“温雅老师,我不知道你怎么会躺在树林里,可我知道,你好像拿了你不该拿的东西。这东西对你有害无益,你还是把它交给我吧。”
看着一个秀气的女孩竟用男人的声音说话,温雅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就算我拿了什么,要交还也只会交还给宇文,与你有什么关系,快走开!”
“本来还想留你做个钓饵,引宇文上钩,可你拿走的东西关系重大,又不愿意交出来,我恐怕不能放你离开这里了!”女孩的声音陡然变得凶狠起来,五指如钩,迅猛无比地向温雅咽喉抓去。
所幸温雅的运动神经比常人优秀许多,她条件反射般往后一仰,居然躲过了那女孩的一爪。一击未能得手,不但女孩愣了一下,就连在远处观望的男生也猛地动了起来,不再保持那悠闲自在的姿态。
不用说,这一旁观战的男生定是柏叶无疑。柏叶曾在整个S大外围布下了式神结界,以防邪兵离开学校,温雅无意解开封印,自觉是做了对不起宇文的错事,浑浑噩噩地只想往人少的地方躲,却不知自己走到南门边缘的树林中,已经触动了柏叶的结界。柏叶火速赶来,居然找到了昏迷的温雅,这让他大感意外,虽不知温雅和宇文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还是生起了利用温雅的念头。不过现在已被温雅识破,柏叶无奈,也只有对温雅起了杀心,但他还是不愿亲自动手,能够不在犯罪现场留下自己的痕迹,那是最好不过了。
可一不可二,以柏叶的修为,又怎么会让温雅从他手下连续躲过,他精神一振,操纵式神再次发起了攻击。眼看那式神眼中凶光暴现,竟腾空而起,有如一只饿鹰般向温雅扑去,来势之猛,直胜过先前数倍!
温雅哪里躲得开这样凌厉的攻势,左右晃动了两下,都逃不过空中那只手钩的攻击范围,她吓得把眼一闭,只能听天由命了。
柏叶脸上露出一丝狞笑,正要使出杀招,脑后忽然有一股劲风挟裹着腥味袭来!柏叶大吃一惊,背后的压迫感极为强烈,就像有一只巨大的猛兽在他身后人立起来,随时会一爪击碎他的天灵盖。不过他处变不惊,左手依然保持控制式神,急速转身的同时右手已经祭起不动明王护咒,谅那偷袭他的野兽再强,也不可能将他一举击溃。
但柏叶想错了,他转身后所看到的第一眼事物,竟然是一条向他迎面扑来的黑狼狗!那双锐利的狼眼,强壮有力的利爪,还有那张开的血盆大口,瞬间勾起了柏叶幼年时的惨痛记忆!撕破父亲咽喉的,不就是眼前这张布满森然利齿的狼吻吗?
柏叶喉间发出一声嘶哑的叫喊,竟狼狈不堪地往后连退了数步。本已势在必得的式神陡然失去了柏叶的控制,居然一个筋斗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温雅呆呆地等了两秒钟,发觉自己仍旧安然无恙,她怯生生地睁开眼睛,刚才还凶恶无比的女孩此刻竟跌坐在地上,呆愣有如一具木偶。温雅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抬眼望向远处的男生,却看见那男生正被一匹张牙舞爪的大狼狗逼得向路边退开。她定睛一看,那只身形巨大的黑狼狗,不就是昨夜救了自己的玄罡吗?
玄罡暂时逼退柏叶,又仰首对温雅发出一阵焦急的吼叫。温雅微微一愣,顿时明白玄罡是要自己立刻逃离此处,顾不得许多,她转身就往学校南门跑去。
柏叶终究不是普通人,虽然对玄罡有一种无可名状的畏惧,但他依然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重新鼓起了勇气。在内心深处,柏叶不断提醒自己,面对杀死自己父亲的野兽,恐惧是没有意义的,他咬紧牙关压制心中的阴影,猛地振臂而起,从体内拉出了十字枪。
面对十字枪刃上的寒芒,曾经吃过大亏的玄罡也有些犹豫起来,没有宇文在身边,正面交锋恐怕难以对付这锐利无比的邪兵。玄罡并非有勇无谋,眼见温雅已经跑远,它便开始小步地往校区的方向后退,期望能将柏叶引开,离温雅越远越好。
玄罡佯装退却,柏叶索性提起十字枪发起了一轮强攻,玄罡本意是要引开柏叶,左躲右闪之际,干脆用上苦肉计,让十字枪戳伤了自己的左肩,它故意发出一声惨嚎,转身就往校区急奔。可柏叶又怎么会看不出玄罡的意图,一边是脱离控制的邪兵,一边是咬死父亲的野兽,孰轻孰重,他心中自有一杆秤来衡量。柏叶冷笑了一声,并不追赶玄罡,而是站在路边闭目凝神,暗自施展自己的式神之术。
温雅脚上穿的还是那双不合脚的拖鞋,虽然心中焦急,却怎么也跑不快,好不容易跑到了南门,她却远远地看见两扇巨大的栅栏铁门被人拉拢关上了!温雅不禁暗叫奇怪,虽然她几乎不从南门出入,但这里主要是让运送建筑材料的工程车进出,两扇铁门从来不锁,她也是知道的。温雅不死心,还想着是哪家的顽皮孩子把门虚掩了,可当她走近那扇铁门时,眼前出现的一切打消了她的侥幸念头。
铁门并没有上锁,但整个铁门的栅栏上竟爬满了拳头般大小模样各不相同的狰狞小鬼!这些小鬼牢牢地抱住了铁栏,相互间又彼此勾住各自的手足,用一种奇怪的力量将南门封闭了起来,大概柏叶将布于校园外围结界的全部力量都集中到南门这里了!
温雅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小鬼,心中顿时泛起一阵恶心,她忍住心中不适,想伸手去试推那扇铁门,一个铁灰色的双角小鬼竟然扭头便向温雅的手指噬来,直吓得温雅如触电般收回了手。
“嘿嘿,温雅老师还是不要乱跑了,你是逃不出S大的。”铁门上空居然响起了柏叶的冷笑。
“恶魔,离我远一点!宇文老师很快就会赶到了!”温雅虽然心中极为害怕,却还不忘拿宇文来吓唬人。
“宇文老师?哈哈……如果不是因为他,你又怎么会被我盯上?若不是你取走邪兵,留你等何用?”
“留你等何用……留你等何用……”温雅喃喃地念叨着柏叶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体内那种异样的振动忽然变得剧烈起来。
猝然间,温雅只觉得体内的血液一下变得沸腾起来,一股从未体验过的力量猛地涌上她的全身。她口中发出低沉的怒喝,本能地从身后拔出了克力士剑,那蛇形剑刃上顿时显现出赤红色的气焰,一高一低有节奏地闪动着,就像一个武学高手平稳的吐纳呼吸。
温雅后退了一步,脚下陡然发力腾空而起,举起手中利剑向那被结界封锁的铁门斩去。
柏叶赶到南门时,两扇巨大的栅栏铁门都已被利刃破损,断口处异常平滑的铁杆掉得满地都是。那些构成结界的灵魅竟已全部形神俱灭,无论柏叶如何去感应,也召不回半个小鬼,以后恐怕再也不能布下围绕学校的侦测结界了。柏叶郁闷地皱着眉头,抬眼望着南门外一片荒凉的河沟,公路两旁的野草都长到了半人高,哪里还见得到温雅的身影?
天空中轰隆作响的雷声,引得柏叶心情更加烦躁起来,最近连续两天,先是在宇文的手上吃了闷亏,丢失了塞施尔长刀,接着又放跑了温雅,未能得到克力士长剑。一向心高气傲却隐忍不发的柏叶,此刻也有些恼羞成怒了,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气,猛地擎出十字长枪左右挥舞,隔着数米的距离,一口气将校门右侧的小树斩断了十余株,可怜那些小树被枪劲掀翻,全都倒飞了出去,露出一片空地出来。
一通发泄之后,眼尖的柏叶忽然发现林中那片只剩下断桩的空地上,竟然显现出几个浅浅的脚印,他微微一愣,连忙扑上前去细看。
那是一双女人拖鞋留下的脚印!刚才小雨初落时润湿了林间的泥土,有人悄悄地从林间穿过,却不经意地留下了这几个脚印。
“好狡猾的温雅老师啊,费了这么大的力气破门,却没有逃出去,又悄悄潜回了学校,看来你还是舍不得我们的宇文老师啊。只不过……你放弃的恐怕是离开学校的最后机会了。”柏叶轻轻地搓捻手中的泥土,低声念叨着。
原本细润的雨点开始变得大滴起来,雨线逐渐变得稠密,慢慢冲淡了那几个浅浅的脚印。
第四十章往事(上)
天完全黑了,雷声有一阵没一阵的,声音也有点发闷,象是在铁皮罐里点燃的炮仗,雨下得不是很大,不愿意带雨伞的懒男生们顶着几张报纸也就可以勉强抵挡着跑回宿舍了。
校博物馆四周的路灯坏了几盏,馆内又不像其他开放自习的教学楼那样灯火通明,在这样的雨夜里便显得有些阴森可怖,偶尔有学生从附近经过,也会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
无为子独自一人坐在博物馆大门前的看守小屋里,也不开灯,桌上搁了一瓶二锅头和一盘卤花生,就这么颇为寂寞地在那里自斟自饮。远处偶尔有脚步声响起,老人便会抬起头来看一眼窗外。
九点一刻,有人轻轻地敲了敲小屋的窗户。
“前辈,真对不起,我来晚了。”宇文的神情看上去有些抑郁,找寻了这么久,始终没有温雅和玄罡的消息,他身上的衬衣已经找不到半根干纱,头发也是湿漉漉的,不时滴下水来,也不知道他在雨中走动了多久。
“外面太冷,博物馆里面有空调,我们还是进去说话吧。”无为子倒也没怪宇文来晚了,提起桌上的酒瓶,起身推开了小屋的门。
走进博物馆,无为子打开一间侧厅的照明,又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件灰色的旧布褂,顺手扔给了宇文,“想换就换上,不想换就拿这衣服擦擦你的脑袋,这展厅地板沾上水就滑得厉害。”
宇文接过布褂,微微愣了一下,一抬手将布褂给抖开,居然是一件旧道袍!
“前辈,这……”
“没关系的,这是我以前的衣服,虽然十多年没穿了,但隔上几个月总会洗上一次的。”
宇文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将身上的湿衣服脱了下来,换上了旧道袍。无为子身材高大,不但个头不输于宇文,身形也比宇文魁梧了许多,宇文穿上无为子的道袍,浑身上下松垮垮的,举手抬足都觉得衣袖带风。
无为子上下打量着宇文,笑道:“原来的正一教同门都说我外形粗野,穿上道袍也不像个出家人,这身道袍笼在你的身上,倒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如果把头发留长一些,束上九梁巾,你就可以出去化缘放卦,吃穿不愁了。哈哈……”
“前辈取笑了,可惜我身为黄泉引路人,干的都是一些见不得光的活,修真之路,恐怕与我无缘了,呵呵……”宇文的口气略略有些不以为意。
无为子眼中光芒微微一颓,叹道:“你始终忘不了自己曾是黄泉引路人,既然无缘,也罢。”
宇文忽然明白了,老人让自己穿上道袍,其实是有心试探自己是否愿意承接他的衣钵,上次自己曾经说过愿意代替无为子看守这博物馆,无为子却没有应允,难道老人最终还是改变了想法?
“前辈,你如果想要我替你守护这……”
“不必了!此事其实并不适合你,强求无缘之事,终究无益!”无为子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宇文的话头,“我今天叫你来,只是为了回答你曾经提出的问题。”
“莫非前辈要告诉我这馆中所藏的究竟为何物?”宇文刚才还在为自己无意间让老人失望而心存愧疚,现在一听无为子要告诉他真相,又一下来了精神。
“这件事的源头,是唐朝末年的一起惨案。”无为子抓起酒瓶,咕咚灌下一大口二锅头,就此打开了话匣子。“唐乾符年间,我们现在所站的位置,是隶属当朝军器监的地方军工作坊,专司蜀郡驻军的兵器制造,你看这馆中记录的出土文物挖掘情况,也大概可以猜得出来吧?”
宇文点了点头,脚下这块土地是当年的军器监,他是早就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