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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得到童雨缪追了出来,他抄了泥路走近道,下半身的衣服被溅满了泥,跑到茶园外的时候一回头,果然童雨缪还是走的石板砖铺的路,离他还有好一段距离。
他把那马车前的两匹马都卸了下来,解了一匹马的马鞍,用鞭子在那马屁股上重重一抽,那马飞快地跑进了山道。
童雨缪已经追得很近,他一咬牙,胡乱踩着马镫翻身上了另外一匹马,狼狈地歪倒在那马背上,他压根就不会骑马。
他重重地抽着鞭子,那马吃痛,飞一般地跑出去,江釉死死拉着缰绳,只觉得自己屁股被颠地生疼。
身后传来童雨缪的喊声,他怕被马摔下去,不敢回头去看,不过那里没有第三匹马,她暂时应该追不上来。
江釉正要松口气,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法让那匹马停下来,它发足沿着来路狂奔,他只能伏在马背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前面就要进市镇,撞了人怎么办?撞上墙怎么办?江釉心乱如麻,都不敢去看前面,突然一道声音暴躁地响起来,盖过了市集上的其他声音,清楚地传进他耳中,“踩牢马镫,夹紧马肚子,提缰绳。”
是沐云泽的声音,江釉来不及去想她怎么会在外面,两脚一起用力,使劲夹着马肚子,那马痛意已经渐渐消散,被他这么一提缰绳,慢慢缓下了速度。
他松了口气,那马还在小跑,身后马尾巴被人一拉一扯,江釉身子一歪,往左边倒下来,正倒在她怀里,沐云泽抱着他的身子护在怀里,替他从马镫里出来。
“你怎么会在外面?”喘完气,他问道。
“不在外面怎么看得到江大公子你这么精彩的当街跑马?”她恶狠狠地咬着牙,“你想吓死我是不是?”
“不是啊,你到底怎么出来的,你逃出来的你?”江釉撑着她站了起来。
“没,我跟那看牢的说好了,等会我回去。”虽然其实是被她威胁的。
江釉哦了一声,“阿泽,我找到证据了。”
“什么证据?”
“童雨缪嫁祸你的证据。”
“你去找那个女人了?”沐云泽皱起了眉,江釉伸手敲她的额头,“你到底有没有听到重点?”
“有没有事?”沐云泽伸手在他身上乱走,江釉指指自己现在散乱的发,“她想动手动脚,我用发钗伤了她。”
“老天,你居然一个人去找她,你到底在想什么?”沐云泽一把重重地把他圈进怀里,“你来找我的时候我就该发现的,我居然就放你走了。”
“我没事,受伤的是她。”
“釉儿。”沐云泽松开了他,看着他的双眼,正经地有些不正常,“我知道你是为了救我,可是答应我,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了,至少,你得告诉我。”
江釉怔愣地看着她,“阿泽,你没事吧?”
“我有事。”她挫败地用自己的额头和他的碰了碰,“你这个笨蛋,不会先和我商量了再做吗?我就这么没用吗?你要是有事我怎么办?我告诉你,她要是伤了你,我去把她大卸八块,到时候你就真得上牢里看我了。”
江釉抱了抱她,“这次才像是你嘛。”
沐云泽唠叨上了瘾,“还发钗,发钗很有用吗?没刺中怎么办?”
“我还带了这个。”江釉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辣椒粉。”
“那这个要是没撒中呢?”
“鞋里还有匕首。”
沐云泽愣了愣,“我突然觉得很庆幸。”
“什么?”江釉莫名其妙。
“我当初没有打抢你的主意。”
江釉忍不住勾起了唇角,正想说如果是你抢,我会换别的法子,眼神突然一凛,“童雨缪。”
“哪里?”
“她骑走了,朝县衙的方向,阿泽,你快回去,别又被她逮着空子,还有那个作证的女人,要是被她先下手就不好了。”
第四道茶之对簿公堂
……》
白茫带着那小侍回了县衙,身后跟着那两个衙差本来装模作样地带着刘茫跟着,走没多久就分了道,刘茫想着之前只说让粉青装死,却没说个定数,他不会真给人送到乱葬岗去了?
可她对锁柳镇的地形一点都不熟悉,就算是问,乱葬岗也不止一个。刘茫有些懊恼地敲了敲头,这次是没考虑透彻,等会天黑了,要是他一个男子被一个人留在荒山野岭的,就算他长得要比普通男儿家壮硕些,想来也总是害怕的。
她一个人朝着南镇镇郊几处无人山头的方向走去,走了一刻出头,正踏上了左面靠山,右手边是农田的一条夯实的泥路,迎面一辆马车咕噜噜地驶过来,驾车的那人却正是粉青。
她一阵奇怪,那马车停在她跟前,“你怎么在驾车?”
“他驾着车要去丢了我,到了那边山脚,他过来搬我。”
“然后?”
“我没憋住,打了个喷嚏,他吓晕过去了。”粉青掀开马车门帘,“在里面,还晕着。”他放下门帘,又问道,“你知道是谁了吗?”
“你知道?”
“他们搬我出房的时候说了,是童雨缪。其实大公子早就怀疑是她了,他今天早些时候就上茗溪茶楼去了,他说要找到童雨缪炒制鼠莽草混在云泽庄五回甘里面的证据。”
刘茫走到马车前面,单手一撑,和粉青一左一右坐在前面横隔上,“那就回县衙,那小侍已经答应招了。”
“真的?”
“真的,不过你不能进去,他还以为你死着,怕被连累入罪才肯说。”
“那没问题。”粉青大口舒着气,面带笑意,刘茫斜过来看了他一眼,“你这么高兴干什么?”
“大少没事了,我当然高兴。”
“她们是你的主子,又不是你的家人。”刘茫偏过了头,粉青在驾着车,她把缰绳拉过来提在手里,另一手取了鞭子,眼神带着一丝鄙夷,又像是翻了半个白眼。
“我无亲无故,大公子就是我的家人。”粉青很不满意地瞪了她一眼。
刘茫转头过来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很长,半晌她叹了口气,“也许要是他遇上的主子也像你主子那样,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你在说什么?”
“一个有家归不得的人,也是我会成为仵作的原因。”她重重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驾。”
粉青两手一起拉住了隔板下沿,“你干什么,突然跑这么快?”
“回县衙。”
“大少要明天才开审。”
“如果照你说的,你家大公子都找上门去了,我觉得也许今晚就会出事。”
***
沐云泽骑了那匹马带着江釉一起朝着县衙的方向飞驰,停在了靠近地牢的后门,沐云泽下了马把江釉抱下来,江釉推着她,“你快点。”
那后门隙开了一条门缝,沐云泽闪身进去,拉上了门,江釉牵着那马绕着县衙兜了个圈子,来到了大门口,一辆马车停在门边,他还没站定,就看到粉青从大门口出来,见着他就喊道,“大公子。”
“你怎么在这里?”
粉青双手一起比划着和他说了一遍,看上去甚是兴奋,“虽然之前故意瞒着柳三公子怀孕的事,不过这个女人还算有两下子,要不是她,现在也没有那个小侍来作证童雨缪是柳三公子那肚里孩子的娘亲。”
“你刚从里面出来?”
“哦,我只是上院子里去解手,刘仵作不让我进衙署,因为那个小侍以为我死了。”
“里面有出什么事吗?”
“我刚进去的时候听见很多人吵吵嚷嚷地说要上地牢去,还说什么有犯人跑了,真是奇怪。”
以粉青解手的速度,这应该是好半晌之前的事了,也不知道沐云泽有没有来得及在那些人下到地牢前回去,江釉抬起眼,指着县衙前的牛皮大鼓,“粉青,去敲。”
“啊?”
“去敲鼓啊,我敲得肯定没你响。”
“可是为什么敲鼓?”
“当然是鸣冤。”
***
“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县衙的地牢能是说逃就逃出去的。”白苋不满地走在前面,童雨缪阴沉着脸,也已经顾不上维持她人前的倜傥形象。
贺平波这些天和钱运也都住在县衙,钱运走在白苋旁边,贺平波低头看着童雨缪的手,“童小姐似乎受伤了。”
“赶过来的路上走得急,摔了一跤。”
“不过我怎么看着像是利器所伤。”
“正撞在了石块边沿。”
贺平波哦了一声,白苋示意几个县衙打开了大牢的门,一路走过间间牢房,来到通往地牢的台阶前,白苋还是走在最前面,童雨缪一边下台阶一边道,“白大人,候审私逃需要判什么罪?”
“按德律疏议刑卷上的条例,犯杀人罪私逃的,立斩无赦。”钱运开了口,贺平波摇着头,“云泽庄采茶混采了鼠莽草,这位沐大少最多也就是失职之责,还谈不上杀人罪。”
“那如果这鼠莽草是有意为之呢?”童雨缪的话音还未落定,那两个看守的女人见到几人下来,已经迎了上来,“大人,这是何故?”
“沐云泽呢?”
“在牢里。”
那年长女人领着人过去,沐云泽正面朝墙坐在那木板床上,背对着众人,却没有开口,她刚跑得太急,正努力压制着重重喘的粗气,一时说不了话。
“我说了不可能有人逃出去。”白苋转过身,摆明了对这事很不满意,“现在可以走了。”
童雨缪不甘心地看了沐云泽一眼,白苋已经走到了台阶前面,还没迈步,上头跑下来一个人,跑得很急,急得差点一头和她撞在一起,“做什么呢?冒冒失失的。”
“大人,有人击鼓。”
“击鼓就击鼓了。”白苋无所谓地迈上了台阶,每天那些击鼓的,还不都是些西家偷了东家鸭子,翁婿吵架动手的鸡毛蒜皮。
“是云泽庄的人来鸣冤的,而且要状告童雨缪童小姐。”
白苋愣了愣,看向贺平波和钱运,“既然和这起命案有关,两位和我同去?”
“这个自然。”
白苋点头,朝那刚跑下来的衙差道,“出去准备升堂。”
***
白苋和贺平波钱运出来的时候,江釉正一个人站在公堂中央,刘茫正从偏门出去,看到白茫和那小侍还有江釉从茗溪茶楼茶园找到的中年女人站在一起,她咳嗽了一声,白茫走过来,她掩在门边,“江大公子还要找人。”
“什么人?”
“西街茶叶铺的掌柜,还有柳家的一个小侍,叫小五。”
“那我去,你在这里看着点。”白茫转身要走,刘茫叫住了她,“我没法看,你不记得那个小侍怎么肯过来的了?要是被他发现我们串通的,一会不肯作证了怎么办?还是我去。”
“你认得路吗?”
“我找外面那个青釉彩带我去。”
刘茫走开了,白茫回到公堂外面,堂上那三人刚坐定,童雨缪和江釉一左一右站在公堂上,江釉跪下行了一礼,“三位大人。”
“是你替沐云泽鸣冤?”
“钱大人,这事我们都知道,你不用重复再问。”贺平波打断了她。
钱运不悦地看了她一眼,口气也甚是不善,“既然要状告童雨缪,状纸呢?”
“民夫来不及写状纸,现在说可以吗?”
“可以。”
“不行。”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钱运和白苋对视一眼,又齐齐看向贺平波,白茫在堂外看得一阵好笑,还幸亏是三个人。
“请说。”贺平波眼里闪过一道难以察觉的笑意,办案还得照律法来,不过怎么说都是自家正君的闺蜜,这些小事能放自然放。
公堂两侧站了各七个衙差,主簿坐在案几前面,刚研完磨执起了笔开始记录,江釉站起了身,“这事还得从柳三公子柳卿和近几个月的失常表现说起来。”
“柳三公子长在深闺,向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是最近几个月却突然开始频频出门,而且面带桃花,便是他家中下人,也觉得他是动了情,遇上了心上人。”江釉顿了顿,“这事等柳三公子的贴身小侍到了,大人们一问便知。”
“你继续。”贺平波插了一句,江釉点头接着道,“柳三公子还有一个习惯,他喜好喝茶,而且非云泽庄的五回甘不可,所以他每隔两个月就要上西街的茶叶铺买上一罐五回甘,也就说这茶叶只够他喝上两个月,可是这一次,他接连三个月没有上过西街的茶叶铺买过茶叶,但奇怪的是,那罐在他房中搜查出来有鼠莽草的茶叶,却是满满大半罐。”
“行了,你别卖关子了,说重点。”钱运不耐地开口,江釉浅浅地勾了勾唇,“钱大人,这事我总得说清楚,免得到最后有人不肯认账。当然如果你要重点的话,我们也可以先跳过去些。”他朝白苋问道,“大人,我可以带证人上来吗?”
“带。”
白茫推了那中年女人一把,她走进去,江釉指着她朝童雨缪道,“童少当家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