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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色炊烟-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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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得很,万合欢又离家出走了,还来了个似乎抑郁得连话都不愿说的男孩,还有那个他还不确定是不是童茗派来的无湘。
  “岚叔叔。”一道稚嫩的嗓音传来,“哥哥醒了吗?”
  “哥哥醒了,找你嫂嫂去了,我们等会再去找哥哥。”萧岚回身把江岫抱起来,“还是你省事,不过年轻人嘛,肯定得遇些风,遭些雨,感情才显得难能可贵,你说是不是?”
  江岫眨巴着眼珠子,萧岚笑着撞了撞他的额头,“看我在和你说什么,我们去吃点心,试试那些新做的茶点怎么样,能不能卖出去给客人吃。”
  ***
  沐云泽在水榭前坐着,江釉走过浮桥站到了她身前,她似乎有些慌乱地想要伸手去挡自己刚刚点的茶。
  江釉一低头,正看到她用茶沫调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婴孩脑袋的样子。
  “我怀孕,好像让你很苦恼。”
  她拉着他的身子坐到自己腿上,低头把脑袋埋在他脖颈间,“我,我没想过要孩子。”
  “沐云泽。”
  “你别气,我只是,不想有人在我们中间,而且,我,我也不会带小孩。”她手足无措地挥着手,“只是刚怀上,你就脸色发白地倒在那里,我真的快疯了。还好那大夫说你没事,只是一时脱了力又受了刺激。”
  江釉伸手抱住她的脑袋,在发际亲了亲,“那是个意外,我也不知道自己怀孕了,以后都不会有了。”
  “釉儿,”她抬起头,看着他的腹部,伸手轻抚,“我真的无法想象,这里,这里会有个小毛头。”
  “我也想象不出来。”他低头覆上自己的手,勾着唇角,“我想这应该还不足月,你还有八个多月的时候,来学该怎么当一个娘亲。”
  那是种很奇怪的感觉,沐云泽从来不曾体会过的感觉,就在他的体内,有那一部分,那和她血脉相连的一部分。
  一半来自他,一半来自她,完美的相融,如茶如水,再也无法更加融合。
  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接受,她还没空想到会有个人抢去他的注意力,她的手贴在他的小腹上,“我会有一个小釉儿。”
  “也许是个小云泽。”他低下头。
  她偏头看进他温柔的眉眼,那样柔得似要滴水出来,“你从来不会这么看我。”她咕哝了一声,凑上前含住他的双唇,半晌后分开来,“不过我们还是得先说好,他不准和我抢床睡。”
  她站起了身,收拾了茶杯和铜壶安置在托盘上,端着站起身,“我得去找方大娘,你不能再吃以前那些东西了。”
  江釉也想要起身,沐云泽端着托盘扬了扬,“你别动,等我回来,我带你走,这浮桥滑得很,你别乱走。”
  沐云泽走过浮桥从后门进了楼里,江釉轻笑着低下头,抚着肚子,“我的小云泽,或者小釉儿,娘亲没事了。”
  ***
  明荈擦着手走进左副楼用午饭的时候,硬是被那桌上的菜式吓了一跳,他转过头看着萧岚,“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跟你说了,釉儿怀孕了。”
  她坐了下来,喝了口人参鸡汤,“我们以后也得这么吃?”
  “过两天就好了。”江釉坐了下来,“她正在那劲头上,这两天劝不下去。”
  饭桌上却不见明嘉木和万合欢,穆丘丘还是没有说过一句话,神情呆滞,眼神失了焦距,江釉坐在他身边,另一边是江岫,两边都给盛好饭,也不知道穆丘丘这样子什么时候才会好起来。
  明甘露和无湘暂时在主楼看着,沐云泽正走过来,“嘉木还在找人?”
  “嗯。”萧岚转头问江釉,“不过你觉得,阿欢会上哪里?”
  “媒人馆。”他抬起眼,萧岚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我想,嘉木应该已经找到他了。”
  沐云泽坐了下来,江釉也喝了口汤,“正好你们都在,我有件事要说。”之前都想着孩子的事,他都一时忘了说,“我在木棉村找丘丘的时候,碰巧听见了点事,童茗……”
  他话音才到一半,萧岚突然像是被呛到一样咳嗽了一声,“釉儿。”
  “什么?”
  “吃完饭再说好了,正好我打算让你上我房里,我有点自己怀孕时的经验要和你说说。”
  江釉转了转头,无湘正从主楼走过来,很是乖顺的样子,慢慢走到桌前,“甘露姐姐说主楼这会没多少生意,让我先过来用饭。”
  江釉看了萧岚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闷头吃着饭。
  ***
  “你说那可能是童茗的儿子?”
  “像是。她有一个侍君,以前和我们一起在云泽庄生活过一段时间,我们一起采茶,伺茶,无湘的眉眼很像他。”
  “那样就对了,我听到李双说了,其实童茗最垂涎的东西,不是别的,就是云泽庄,她肯定想动手脚,加上童雨缪的事,她肯定恨死我们了。”江釉点了点头,“我得去叫阿泽过来。”
  沐云泽就在楼下院子里,正巧白茫上了庄子,两人一前一后上来,“釉儿,怎么了?肚子不舒服?”
  “阿泽,我很好。”
  “想吐是不是,我就知道,上次腌的熏梅还有着,我去取些上来。”
  沐云泽撒腿就跑开,江釉没叫住她,哭笑不得,白茫站在门口摇着头摊了摊手,啧啧出声,“我说和她讲那么大的事,她怎么也心不在焉的,原来是这么回事。”
  “什么大事?”
  “我在老娘那里偷看到的,朝廷下人来挑选贡茶,来人的身份瞒得很紧,连老娘收到的卷宗上也没有。”
  “贡茶?”
  “京都现在也兴起了一股饮茶风,尤其是那些皇族贵胄。”她张开手,“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是我也知道,那家伙心不在焉的,你看吧。”
  “身份瞒得很紧,意思是会暗访?”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算算日子大概也就是中秋前后到,既然是来挑茶叶的,到时候锁柳镇上那场斗茶会,想必是不会错过的。”
  “斗茶会只是点茶,没有多大效用,最充其量也是能吸引住人而已,关键还是在茶叶。”江釉转头看向萧岚,“我们……”
  “没有老庄主的凤翔舞,我们没把握的。”
  “对,手札还在童茗手里。”江釉叹了口气,沐云泽正好过来,手里端着一小碗熏梅,还有用热水冲泡梅酱出来的酸梅汤,白茫也拈了两颗熏梅,嫌恶地看着那梅酱水,“这用冰镇的水冲开来才能喝,你用热水,简直是把好好的梅酱给毁了。”
  沐云泽没理她,把熏梅送到江釉嘴边,“什么手札?”
  “你娘最后留下的手札,我们一直怀疑上面有凤翔舞的炒青手法。”
  “手札,老娘曾经给过我无数手札,我都没翻过。”
  四道视线齐刷刷地看着她,沐云泽看看萧岚,看看江釉,“怎么了?”
  “在哪里?”
  “水榭的阁楼,不都堆在那里。”

  第六道茶之云顶茶树

  ……》
  江釉仰着脑袋,一手扶在木梯上,“你好了吗?”
  沐云泽正爬到阁楼上,只一手把着梯子,另一手稳着肩上厚厚的一叠绒毛毯,转了个身一屁股坐在阁楼布灰的木板上,“再等等,你先别动。”
  茶叶罐还是堆在一角,另一边整排书架上结满了蛛网,她抽出毛毯里夹着的木棍,几下卷走了,粗粗地擦了几把,又把脚下的木板清了块地方出来,铺上那毛毯。
  沐云泽正跪在毛毯的一角把它推开摊平,木梯突然发出了吱嘎的声音,她飞快地起身走到阁楼边,果然他已经撩起了衣角在上来。
  她伸手扶住了木梯,等江釉上到近处的时候把人直接抱了上来,“叫你慢点。”
  他双手抓着她横在他胸前的胳膊,看向书架,“之前没注意,果真是好多。”
  她点了点头,“我来拿,你坐着看。”
  她把他在那毛毯上安顿好,走到书架前,“我看看,都是点什么东西。”
  沐云泽抱了一摞书出来,吹了吹上面的灰尘,放在江釉坐着的毛毯边上,江釉伸手抓起来,“你去找找有没有手札,你娘亲笔写的。”
  他大略地翻了几翻,书页都有些泛黄,他一手抬起了几本,抽了本只有普通书册一半大小的笺纸册子出来,翻到第一页,“壬戌年庚酉月乙卯日,这不是你出生的日子吗?”
  他接着翻下去开始念,“我想,我应该把这一天作为我这一生最开心的日子,我一直以为云泽庄是我的一切,可把她抱在手里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错了,和她一起,在我们的家,在云泽庄看每一个茶田间的日出日落,才是我一生所追求的生活。”
  他停了下来,抬起眼,沐云泽还在装模作样地翻书,只是明显慢了许多,微微侧着身,注意力都在听他念的东西上。
  他翻了页,“我给她取名云泽,就和云泽庄一样的名字,都是我的最爱。她是那么小,哭声震天响,脸蛋皱巴巴的,眼睛还睁不开,却已经会砸吧着嘴喝奶乳,食量还真不小。”
  沐云泽又提了一摞书,放在之前那一摞上面,这次都是折了页有些陈旧,没有书封的手札,她侧身在江釉身前坐下,朝他伸出手,他没有递给她,朝后翻了好几页,继续念道,“云泽终于学会了走路,她长得很快,力气还不小,趁我不注意折断了一株新栽的大叶茶,再长大一点肯定是个捣蛋的小家伙。”
  她扁扁嘴看他,他歪了身子靠在她怀里,“这些天又有媒公来说亲,我问云泽想不想要个爹爹,她问我她自己的爹爹哪里去了,我还真回答不出来。我不想她这么小就接触这些,萧岚哄她说爹爹变成蝴蝶仙子了。”
  江釉停了下来,想起那毛毛虫的事,轻轻摇了摇头,再翻过去,“我还是决定不再成亲,有云泽,有云泽庄,我已经觉得很满足,再看着她长大,和我一起经营云泽庄,一起炒制出最好的岭南茶叶。”
  沐云泽伸手按住了他手里的册子,抽出来合上,“别念了。”
  他没出声,只是靠在她身上,她伸手覆在他的小腹上轻抚,他回身抱在她腰际,“你在为了云泽庄努力,娘亲会很欣慰的。”
  她轻轻哼了一声,“一直都是你在。”她翻翻眼皮,“她大概更欣慰我娶了个好男人回来。”
  他坐起了身,“那就现在开始好好地努力,先把我们要找的手札找出来。”
  ***
  白茫从云泽庄出来走在茶田间的山道上,正遇上明嘉木在上山,“怎么了,阿泽说你在找你那个小媒人,没找到?”
  “找到了,不肯回来。”她叹了口气,“他和一个鹊桥仙的媒人在一起,那人答应我等他睡着了把人带回来。”
  “那你先回来干什么?”
  “我得去问问老爹,我到底说了什么了,他至于这个样子,我还是觉得我什么都没干呐。”
  白茫摇了摇头,“男人嘛,说到底就是麻烦,一天一个心思,谁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你看看阿泽就知道了,还不是被牵着鼻子走。”
  “可是她乐在其中。”明嘉木嘴唇动了动,伸手揉揉鼻子,“我也乐意。”
  “完了,又一个万劫不复的。”白茫拍拍她的肩膀,“那好自为之吧,看来我们以前的逍遥日子真的是一去不复返了。”
  “你呢?”
  “我?”白茫眯了眯眼,“我可不想为了一个男人安定下来。”她转过身下山,一路自言自语,“就算他真的是很有趣……”
  她下了山道,走了没多久,正要回县衙,一个人影突然冲出来差点撞到她身上,一手揪着她的衣摆,“给我点钱。”
  白茫低头细看去,摇头道,“你当我是钱庄还是怎么的?每次都张口就要钱。”
  “谁让你害我们的银子全都没了。”
  “又要银子干什么?你不是上了快活林吗?怎么会没拿到银子?”
  “我只是伺候人,月钱好少的,绿珠的病一直拖着没有好,我又没钱买药了。”
  “绿珠长绿珠短,你倒是个忠心不二的。”她伸手掏了些碎银给他,“你不是说很会做各种春意药,防孕汤,那干脆租个小铺子卖药,肯定比现在好多了。”
  “卖药?”红儿接了银子,愣头愣脑地重复了一遍,他把银子塞进衣兜里,“我先去买药。”
  ***
  “阿泽,你看这个。”江釉刚换了个姿势坐下,举起手里翻着的手札,“循悬衣瀑布上游泉眼正南方向,夹道约十里,山道两侧杂生小灌木,多为‘鸟不归’,夏日衣单,小腿多被叶刺刮伤,水源尽头丛生云顶野生大叶茶。
  “我记得老娘活着的时候说过,这里茶田的大叶茶一开始都是移栽下来的云顶野生茶,不过大概是山势低了,茶树都小了不少。”
  “会不会这就是为什么明姨炒制不出娘亲以前的那种凤翔舞,不是炒青手法的问题,是茶叶树种的问题?”
  “也许,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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