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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王朝Ⅲ:璀璨-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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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个人,怎么就不能安安生生的井水不犯河水呢?

  真叫人头疼。

  宣怀风一边在心里苦恼,一边说:「你说他讳疾忌医,那是说得完全对了。他一直强撑着不肯看医生,结果才让小小的源头,闹到后面成了严重问题,肺部都受了感染。」

  白雪岚正思考宣怀风那一顿一蹙眉中藏着什么秘密,听着这最后一句,猛地抓了宣怀风手臂,眼若寒电,沉声问:「你刚才说他肺部受了感染,那岂不是肺炎?」

  身边数丈范围,温度顿时降了几度。

  宣怀风说:「真巧,我当时也和你问的差不多。不错,确实是肺炎……白雪岚,你抓疼我了。」

  挣了一挣,竟挣不开。

  转头去看,吓了一跳。

  白雪岚脸已经黑下来,眼中精芒慑人,猛地站起来,拖了宣怀风到睡房的浴室去,开了热水龙头。他不怕花钱,公馆里热水二十四个小时总候着的,黄铜水龙头哗哗淌出水来,开始是冷的,不一会便雾气腾腾。

  白雪岚任那热水淌着,伸手解宣怀风襟口。

  宣怀风吃惊地问:「你要干什么?」

  往里一缩。

  白雪岚动作更粗暴,把他按在浴室墙壁上,三两下剥得干净,转身去取毛巾。

  他一声不言语,闷闷的,更显出浑身煞气,连宣怀风也不由心惊胆跳,瞅着这个空,抱着被硬剥下的衣裳往浴室外跑。

  白雪岚猛扑上来,老鹰似的把他拽了回来,将毛巾漾在热水里,扭得半乾,就往他身上擦。

  宣怀风被烫得叫了一声。

  白雪岚脸色铁青,可见气得不清,擦几下,便又把毛巾热水里漾一回,扭干了再来。

  宣怀风肌肤白嫩,白玉般的手臂被擦得红彤彤一片,又热又疼,看见白雪岚抓着热毛巾过来,又是一缩。

  白雪岚如狼似虎地瞪他一眼,磨着牙低吼:「再不老实,我真要打人了。」

  宣怀风本来满心气愤,要和他反抗的,被他这样不留情地一喝,心脏好像被皮带狠抽了一下,疼得滴下血来。

  那气愤尽数化了心酸,直冲上眼睛。

  泪珠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只强撑着不肯掉下来丢人现眼。

  宣怀风负气地心忖,这身体是我自己的,宁愿我自己先糟蹋了,也不让你这样作践。

  一咬牙,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两手一撑,猛然把白雪岚推后了两步,弯了腰,自把半边肩膀靠去那开着的黄铜水龙头底下。

  这可就轮到白雪岚吓坏了,高叫道:「你干什么?」

  慌得丢了热毛巾,把宣怀风扯到一边,动作虽然已极快,但宣怀风肩膀还是霎时烫红了一片。

  白雪岚气急败坏,怕他又负气做傻事,双臂把他紧紧抱了,说:「你疯了,那七八十度的热水!」

  宣怀风不答,咬着牙瞪他。

  白雪岚简直要被这克星磨死,水龙头还没关上,热水哗哗流了一地,连地砖都是烫的,他也顾不上关水龙头,打横抱了宣怀风出来,把他光溜溜地塞在被子里,又匆匆去接了一盘热水放床边,仍旧扭了热毛巾,把宣怀风手脚从被子里掏出来一遍遍地擦。

  宣怀风肩膀烫得发疼,他刚刚逞了气,现在一口气泄出去,只是心里哽得难受,索性让白雪岚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彷佛他碰的不是自己的手脚,仰躺着把头扭得脸朝里面,不言不语。

  白雪岚也不和他说话,只管做自己的。

  捧着洗脸盆来来回回地装热水,扭毛巾。

  一直把他身子每一处都用热毛巾狠狠擦过,浑身上下像煮熟的虾米一样发红,才把洗脸盆里的水倒了,到房门和听差说了几句什么,赶紧又回屋子里乱翻抽屉。

  不一会,从抽屉里寻了一个小玻璃瓶子出来。

  白雪岚走到床边,硬把宣怀风拖得从床上坐起来。

  宣怀风看他那气势,还以为他要动手打人,闭上眼,一脸倔强,想着你要打就打,打死我也别想我吭一声。

  不想巴掌没抽下来,肩膀倒是忽然一阵清凉。

  宣怀风睁开眼,看见白雪岚把指头往玻璃瓶子里一勾,蘸了些白霜似的膏药,就往自己肩膀上发红的地方大片大片地抹。

  便明白那是治烫伤的药了。

  心里像被绳子猛勒了一下。

  刚才虽然又疼又气又心酸,眼泪毕竟只在眼眶里打转。

  现在好好的,反而没了防备,视线里一模糊,就有一滴热热的东西从眼眶里滑出来。

  宣怀风吃了一惊,觉得这样无端的哭,是妇人才有的作态,怕被白雪岚发现,猛地挣开白雪岚手臂,翻过身重新躺下。

  他这动作做得急,白雪岚正专心为他上药,没一点防备,不禁手一滑。

  哐当!

  装烫伤药的玻璃瓶子砸在地上,碎得一地晶莹。

  宣怀风才刚躺下,听着声音,身体骤然一僵,知道害白雪岚砸了东西,想再坐起来看看,却犹豫起来,想了想,仍是背对着白雪岚躺在床上,伸出一只手,把被子慢慢拉到脖子以上,几乎盖了小半的脸,像要把自己藏起来一样。

  从身后看,这完全是个宣布冷战的动作。

  房间里很安静,宣怀风竖着耳朵,听见白雪岚的呼吸一下子变得粗重,自己心里也很是焦躁。

  怎么好好的就闹到这地步了?

  正苦闷懊恼,不知该怎么办,一件东西倏地丢在床上,软绵绵的。

  白雪岚低喝一声,「穿上。」

  宣怀风把手探出被子,捞了过来看,原来是一套棉质睡衣。

  便在被子底下窸窸窣窣地穿了。

  然后等着白雪岚劈头盖脸地发脾气。

  不想等了半日,白雪岚一个字也没说,沉默的气氛反而让人更压抑,彷佛受轮回的刑罚似的。

  宣怀风躲在被窝里,神经紧绷着,渐渐的连呼吸也困难起来,正琢磨着要不要坐起来和白雪岚正面谈判,恰好救星来了。

  一个听差在外头忽然报告说:「总长,金德尔大夫来了。」

  白雪岚说:「快请进来。」赶紧到房门口去迎。

  宣怀风也奇怪,怎么有外国医生过来,难道刚才白雪岚在门外吩咐听差,就是去请医生吗?他偷偷转过头,朝房门那头看一眼,正好瞥见白雪岚陪着那穿西装的金德尔医生进门,赶紧把头转回去装睡。

  白雪岚进了门,指着床上的人说:「这就是病人。我知道热水能消毒,已经换了他衣服,用热水给他擦了身子,只不知道有没有用。」

  顿了一下,像遇到什么东西拦住路,挪了一下脚步,说:「不小心摔了药,地上很多碎玻璃,请当心。」

  刚才一则担心,二则气愤,竟忘了叫人打扫。

  又狠狠摇铃。

  听差赶紧过来问有什么吩咐,白雪岚就叫把地上弄干净。

  听差这头弯着身子麻利地收拾,那头白雪岚不敢耽搁,把医生带到床边。

  金德尔医生用半生不熟的中文问:「请问大概是什么症状呢?」

  白雪岚沉声说:「恐怕是肺病。」

  医生说:「肺病吗?那很严重,我先为病人检查。」

  白雪岚慎重地说:「请仔细检查,药,务必用最好的,我这里,钱是不怕花的。」说着,就让到床脚边,给医生留出办事的位置来。

  因为要检查,宣怀风便不好再装睡,坐起上身,对医生低声道:「实在没病,这是他误会了。」

  白雪岚脸一沉,喝住他说:「你懂什么?还不是你没脑子,才惹出这些事?」

  宣怀风心里那点内疚歉意,被他冷冷一喝,通通喝退了。

  不禁又恼火起来,用不满的眼神瞅白雪岚。

  白雪岚也用目光警告他。

  那金德尔医生虽说是个外国人,但也懂点人情世故,兼之在中国行医几年,很懂听中国话,只是说得不顺畅。看他们两人的情形,知道这是有钱人关心则乱的又一例子了,微笑着说:「不要紧,做个检查,就知道了。请,麻烦你。」

  取了听诊器,侧着棕色的脑袋。

  既然专程请了人家过这里来,宣怀风也不好意思为难他,只好偏偏身子,拉了拉睡衣前身衣襟的宽口子,让他把听诊器从前襟伸进去。

  那金属听诊器的听头贴在胸口上,一阵冰冷冷的。

  金德尔医生听了一会前胸。

  白雪岚盯着他脸上表情,问:「怎么样?」

  医生摇了摇头,说:「等一下。」

  把听头挪了挪地方,听了一会,又对宣怀风说:「麻烦你,掀一下后背衣服。」

  再把听头塞进宣怀风后背衣服里,贴在后背上,挪了几个地方,细细听了半晌。

  然后才收了听诊器。

  白雪岚问:「到底怎么样?」

  金德尔医生笑着说:「你的这位朋友,肺部很健康,并没有肺病。」

  白雪岚说:「你检查清楚了吗?」

  医生瞧他的神色不好,自然小心起来,沉吟着说:「我再看看。」

  转头对宣怀风说:「劳驾。」

  要宣怀风把睡衣前襟的两颗钮扣给解了,露出玉般白皙晶莹的胸膛来。

  白雪岚脸色一变,猛地想起这是医生检查病人,只好强忍了,像挨鞭子似的瞪着眼站一旁看。

  医生把左手覆在宣怀风胸口上,右手中指曲起,敲打左手的中指指节,一边打,一边听着。

  半晌,把手收回来,请宣怀风仍旧把钮扣扣上,对白雪岚说:「检查清楚了,肺部健康。」

  白雪岚说:「不行,你再仔细查查。」

  医生很无奈,只好又问宣怀风诸如「有没有咳嗽?有没有胸疼?」的问题。

  宣怀风都摇头说没有。

  医生又伸手探额,说:「也没有发烧。」

  把头转回来,对着白雪岚很郑重地说:「我给人看病十来年了,就看的肺病专科,别的不管说,至少这位先生是没有肺病的。」

  白雪岚今天却偏偏执拗得要命,还是说:「他刚刚在医院里和肺病的病人待了很久一段时间,恐怕已经传染了。我知道这种病,是有细菌作祟的,最容易传染。」

  医生想了想,便问:「请问那位病人,是哪种肺病呢?如果是肺结核,那需谨慎一些。」

  宣怀风忍不住说:「我那朋友是感冒引起的肺部发炎,体质不好,所以咳嗽虚弱。医院里检查过的,绝不是肺结核。」

  白雪岚坚持说:「就算不是肺结核,别的肺炎,也会害死人。」

  医生已经大致明白了,笑道:「这一位把肺炎想得太可怕了。一般的肺炎,只是球菌传染,球菌生命力弱,不容易传染给探病者。要是结核杆菌,那就不同,结核杆菌的传播力强。而且床上这位先生,我已经检查过的,现在确实看不出一点毛病。」

  宣怀风说:「本来就没有毛病。」

  瞥一眼白雪岚。

  有毛病的,估计是这一位。

  白雪岚却不肯干休,很有威严地说:「现在看不出毛病,要是过几天才显出来,那怎么办?你是医生,总要开点预防的药。不然,他要是有什么事起来,我可要找你。」

  宣怀风又好气又好笑。

  这人真是既执拗,又蛮横。

  对着人家医生,也是一副只以他为尊的强盗口气。

  好歹也是去法兰西留学过的人,何以在这种问题上愚顽至此。

  不过看了一下肺炎病人,就如临大敌,观念和乡村疑神疑鬼的老朽一样落后,竟不知科学为何物了。

  亏他还和自己大谈达尔文进化,论肉食动物和素食动物。

  骨子里原来如此刻板。

  金德尔医生遇到这个魔王,也是很头疼,又知道他不可得罪,只好唠唠叨叨,用拗口的中文和他解释了半日,说了一堆细菌传染之类的专业名词。

  白雪岚手一挥,截住他说:「我不管,总之你要给他开一些药,保着让他不染上肺病。你不是城里有名的看肺病的外国专家吗?你尽管开药,诊金我加倍的给。」

  医生无法,只好开了一些维生素之类的药。

  白雪岚这才放他走了,临行之前,又对医生说:「这最近,他要是有什么不舒服,我必然叫人去请你的。到时候不管多忙,务必请先照看我这一位。」

  医生说:「一定,一定。」

  苦笑着戴上圆礼帽,拿着双倍诊金,提着小药箱告辞去了。




    第六章

 
  医生走了,房中又安静下来。
 
  宣怀风经过这么一番事,才明白白雪岚用热毛巾烫自己,竟是为了怕他传染肺炎,要给他消毒。
 
  此举可说是关心情切,又可说是无知可笑。
 
  外国杂志上说的热水消毒,指的是烧开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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