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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下辛苦,几个和他关系不错的年轻人还过来拍拍他的肩。
“我,我没说什么……”小伙子被犀利精明的上司一瞪,手脚都快没地儿搁了。觉得自己大概又闯了祸,生怕覃越生气,麦浩辉的一双眼睛忍不住朝他瞧去,只见那人脸色如常不知道在想什么,心里更加惴惴不安。
覃越见他这样心里暗叹一声,缓缓开口说道:“你刚才身体有什么症状?头晕不晕?”
“呃,有一点。”他怎么知道的?真不愧是覃越啊!麦浩辉又短暂地崇拜了对方一下,确认他没有生气心里立刻欢喜起来。
“还有没有其他异状?比如心跳加速或者亢奋?”
“啊,这么说来好像也有一些……”麦浩辉回忆着,刚才鼓足勇气说出那句话的时候,的确心跳如擂鼓,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沸腾了一般。
“处长,他可能是氮麻醉了。”覃越面不改色地向一边的厉振华报告,“严重的时候的确会出现胡言乱语不知所云的症状。”
“嗯。”正在穿戴潜水装具的厉振华应了一声,突然抬头扫了一眼年轻的政委,眉毛微微挑了一挑,不出所料地在那张清俊的脸上看到一丝一闪而过尴尬和忸怩,男人随即朗声说道:“你负责给他检查检查,让他好好休息,别闹出什么乱子就行。”
覃越点点头,心里少有地一乱。
他知道自己这番话糊弄谁都可以,但绝对不是深谙潜水知识的厉振华。氮麻醉症状至少要承受四个以上的大气压才有可能出现,也就是说要深潜到水下四十米以上,麦浩辉属于浅水作业,不过才下潜十几米,通常是不会发生这种状况的。
看来自己那点心思厉处长恐怕早已知道了……想到这里,覃越忍不住狠狠瞪了那个始作俑者一眼,那家伙却痴痴地回了他一个没心没肺的傻笑,拿他毫无办法的覃越只有抚额的份。
“麦浩辉,跟我到医务室来一趟。”
麦浩辉屁颠屁颠地走在覃越背后,来到位于生活区三楼的医务室。房间收拾得洁白整齐,一如它的主人。
“坐下。”覃越指了指办公桌前的凳子,然后戴上听诊器,弯腰给他做检查。
麦浩辉一动不动地坐在小凳上,任由那有些冰凉的听诊器在光裸的胸膛上游走。对方修洁如玉的手偶尔碰到他结实的胸肌,鼻端全是他身上清爽的味道,水手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心里也如同蹿进一头调皮的小鹿,四下胡乱冲撞。
“心跳得有点快,应该不是什么毛病。”覃越收起听诊器,又打算给他测测血压,“头还晕不晕?”
“覃越,我……”两个人的距离不到十公分,麦浩辉难以抑制地抓住对方的手。
“放手,坐好!”生怕这家伙又说出什么难以挽回的话,覃越立刻打断他,给他套上血压计,“这里不是水下,不许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我刚才说的全是真心的!”麦浩辉急得额上青筋暴露,却不敢乱动,“覃越,我们……”
“嗯,没问题。”覃越的目光一直盯着血压计的刻度,见没有任何异常,便放开了麦浩辉的手,“你……”
他正打算说你可以回去了,却只见麦浩辉双眼像两只小灯泡一般泛着兴奋的贼光,突然从凳子上跳起来,一把拥住了他:“覃越,你答应了?!”那又惊又喜又不可置信的语调活像中了一亿元大奖的疯子,覃越被他结实的臂膀箍得差点窒息。
“麦浩辉,你干什么!”眼见对方的脸突然贴近,知道他要干什么的覃越心中暗暗叫苦,只得一抬脚狠狠地踏在麦浩辉的脚丫子上,立刻疼得他嗷嗷直叫。年轻的政委脸上犹如罩了一层严霜,“你疯了吗?放开我!”
“那什么,我……你不是同意了吗?”水手垂头丧气地坐回凳子上,委屈地抬眼瞧着眉尖带着怒意的政委,弱弱地抗议:“刚才是你说没问题的……”
“你究竟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覃越简直哭笑不得,见他这副沮丧的样子虽然有些心疼,可是此人今天实在是离谱透顶,“我是说,你的身体没有问题,大家都还在忙着,赶快滚去甲板帮忙!”
25
厉振华下水半个小时,彻底将剩余的残破渔网清除,陆陆续续绞上船来的尼龙网和钢丝粗略估计不会少于半吨。上船之后他指挥大家将捞上来的杂物和破网收拾整理好,准备带回岸上处理——按照国际惯例规定,船上的各种垃圾是不能随意倾倒进大海里去的。
折腾了这么大会儿,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厉振华回自己的房间里洗了个澡,刚洗完就听见外面电话在响。看天气入夜之后风浪会比较大,厉振华生怕走锚,又担心驾驶台出什么问题,来不及穿衣匆匆裹了条浴巾就跑出来接电话。
电话是王连福打来的,问他是否去餐厅用餐,需不需要送饭上去。男人握着听筒愣了一下,立刻想起那只越南小猴子,这才发现这一天似乎都没怎么见过他。
“让人给我送上来吧,谢谢。”
到了现在,厉振华已经不认为那小鬼是越南间谍,不过他仍旧坚持认为这孩子能混上“开拓号”并非出于偶然。近年来越南人在南海资源的掠夺上越来越疯狂,如果鬼屿洋附近真的发现石油,他们应该不会放过这块嘴边的肥肉。
厉振华心里有数,这次他们如果顺利完成任务,对手一定会发难,不是暗中窃取机密,就是想办法毁掉他们辛苦获得的资料,如今我方在明敌人在暗,“开拓号”上的全员只能加上一百二十分的警惕。
男人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沉思,突然间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
“进来。”
“厉处长,你的晚饭。”阮文孝推开门,飞快地将手上的托盘往厉振华的桌子上一搁,转身就要走人。
“等等。”厉振华走过去拉住他,“麻烦帮我泡杯茶,再把那边的两件衣服拿去机舱洗洗。”男人有些奇怪,明明这些日子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大为缓和,怎么今天这家伙见他如同见了鬼。
“哦,好的。”阮文孝迅速收回手,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打鼓——平常穿戴整齐的厉振华看起来十分严肃深具压迫感,可是这会儿他只在腰间圈了一张浴巾,强壮结实的胸膛上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气,竟然比平时更让男孩觉得危险。
只要一想到覃越说对方的老婆和孩子都死在越南人手里,阮文孝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人。自从了解到这个事实,这一整天他的心情一直都不太好,仿佛背上了什么原罪一般。男孩的内心深处有些同情厉振华,但又认为自己好像没有资格。
厉振华正在奇怪,平时这小鬼活泼伶俐,干活儿也很勤快,一张嘴更是从不服输,今天却有些蔫蔫的,“你怎么了?”别不是又病了吧。
“没,我……”阮文孝含含糊糊地说着,突然船身遇到浪涌猛地一晃。
生活区四层相对较高,遇到风浪时最为颠簸,阮文孝一时没站稳,手本能地伸出去想抓住点什么东西稳住身形。等到浪涌过去他才发现自己手里多了一块浴巾,而厉振华则挑着眉毛,一身光溜溜地站在他眼前——男人紧收的腰线和修长有力的大腿,还有双腿阴影间那惊人的男性象征全部清晰地展露无遗。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男孩涨红了脸,立刻将手上的浴巾扔回厉振华身上,一个劲地道歉。
说来也怪,他跑船一年多并不是没有见过男人的裸体,有时候船上热起来所有的工人都会打着赤膊穿条内裤走来走去,阮文孝从未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可是对方这样高高在上的长官突然赤身露体地站在他面前,男孩却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威胁——渔船上那个流氓二副说要告诉他爸爸的消息,将他骗进房间里,却脱光了衣服企图强奸他。
厉振华哪里知道阮文孝内心的恐惧,他若无其事地抓住围巾重新裹好身体,见那孩子忽然满脸红晕继而又一脸的戒备,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没事了,你去忙吧。”
听到对方镇定自若的吩咐,阮文孝这才承认是自己想多了,厉振华不是那个变态流氓,连覃政委都服气的人怎么可能对自己做那种事……想到这里男孩十分羞愧,耳边再度燃起红云。
“你等一下,我马上给你倒茶!”阮文孝说完不敢再看男人的脸,匆匆捞起他放在一边椅子上的脏衣服,打开门跑上逼仄走廊,啪嗒啪嗒地离开了。
清楚地看见男孩脸上闪过一丝羞怯,那神情竟然似曾相识……厉振华不禁一怔,犀利的独眼眯了起来。
26
一轮白得耀眼的日头挂在天空中,头顶一丝云彩也没有,水面平静得如同墨蓝色的琉璃。太阳下火似的炙烤着一切,像是要把海水煮沸一般。
“这个臭老天,也太他妈吝啬了,怎么一丝风也不给!”此刻开拓号尚未到达测区,麦浩辉按照工作安排正在给甲板上的设备画底角线,不时用挂在颈间的毛巾擦着一头一脸的汗。头上烈日灼灼,甲板跟个烧烤架似的,水手们浑身都给汗水浸湿了。
“麦浩辉,你又在罗嗦什么?”覃越亲自搬着一箱饮料到甲板上,一来就听见那家伙在说怪话,“大家先别做了,来喝点东西,休息休息。”
几个年轻人一听政委这么说,都欢呼一声,赶紧停下手上的活蜂拥到覃越跟前,一人拿上一瓶凉沁沁的饮料享受起来。这种时刻麦浩辉哪舍得落后,他将两个实习水手扒拉开,一个箭步跨到覃越身边:“有没有啤酒?”
“工作时间,不许喝酒。” 覃越冷眼一瞟,塞给他一罐凉茶,顺手接过他的安全帽。
麦浩辉揉了揉头上鸟窝一般的卷发,咧嘴一笑,丝毫不以为忤。只要是覃越给的东西,哪怕就是泔水他也会欢天喜地地接过来,拧开盖子就狠狠灌了一口。
“唉,这种灌装的就是不行,还是覃阿姨烧的凉茶带劲。”回忆起自己头一次喝凉茶的经历,麦浩辉感概一声。当时他才五岁,就喜欢看着覃越有什么他就抢什么。
覃越那天嗓子不太舒服,覃妈妈便烧了壶凉茶给他喝,喝到一半被麦浩辉看见了,也嚷着要。覃越再三给他解释说这是药很苦你不能喝,他不相信,一把夺过杯子看也不看就咕嘟咕嘟地往嘴里灌,等到尝到凉茶无比苦涩的滋味,压根熬不住的麦浩辉头一歪全都喷在了覃越洁白的衬衫上。
虽然一开始对凉茶的印象十分恶劣,但在覃家出没了十几年之后麦浩辉已经习惯了那滋味,并且在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还非喝上一杯不可。
覃越戴上安全帽,蹲下来仔细地接着刚才麦浩辉未完成的部分,一笔一笔地描起来。开拓号上只有四名水手,可是整艘船的保养却到处都需要人。作为船上的政委,他理应出现在每一个最苦最累的地方,照顾船员们的情绪是他必须负责的工作。
“覃越,怪热的,你回去吧……”麦浩辉每次见他这样都很不是滋味,虽然他未必明白这就是心疼对方。看到覃越成天忙里忙外,全船上下老的小的,不管是业务还是庶务都要找他,铁打的人也受不了。有时候连没心没肺如麦浩辉都忍不住想,厉振华当初硬把覃越从军队挖过来做个没前途的船舶政委,是不是太委屈他了。
“不要紧,大家一块儿,争取在到测区之前把这活干完。”覃越抬头朝他微微一笑,那一刻麦浩辉觉得对面的人比头顶上的太阳还要耀眼。
到达浮舟沙之后,厉振华立刻下令将船速减到前进一。今天他们要进行作业的地方已经深入航道极其复杂的地区,东一条西一条的暗沙隐藏在海底,如同迷魂阵,而他们必须将这里的详细资料测出来绘制海图。
开拓号从一个礁顶万分小心地挪到另一个礁顶,像排雷一般地一个一个解决那些水下的敌人。测深仪不停地变换着数据,从未见过如此变幻莫测的海区,饶是朱明瑞经验丰富也忍不住头上微微见汗。
当数字从六米六陡然降到二米一,厉振华刚喊完“倒伡”,船已经搁浅了——那是一个谁也无法预料的海中陡坡,相距仅仅数百米,大船根本来不及反应。
对于普通的海上船舶来说,搁浅触礁就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可是对于一艘测量船就是家常便饭了,因为她的任务就是开辟从未有人走过的道路,为后来者扫清一切障碍,这样的工作本身就充满了挑战和危险,并不亚于带着兵器上战场,甚至要付出更多的智慧和勇气。
话虽如此,船只搁浅毕竟还是让人伤脑筋的,尤其是遇到浮舟沙附近令人闻之色变的“铁板沙”。这种黄沙细如练绢,人踩上去板实坚硬不会塌陷,如果是在沙滩上,那实在是一等一的好东西;可若是船只碰上这样颗粒极细腻而缺乏黏性的沙子,却是致命的——尖底船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