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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珀-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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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副官长叼着雪茄,像一只香炉一样守在诊室外面的长凳上。
  在一墙之隔的诊室内,段提沙像个小学生一样乖乖坐在医生面前,把一张诊断单子递了上去——双手发抖的病因仍旧是没能被诊断出来,他懵里懵懂的就被打发到了生殖科。不过偶尔的抖颤实在是个太微小的毛病,根本不能让他感到困扰。
  此刻他专心致志的倾听着面前医生的讲解,最后忽然很困惑问道:“这个‘附睾先天异常’,是什么意思?”
  医生知道患者并不是咬文嚼字的人,所以就尽可能简明易懂的解释道:“先生,这是说您——”他忖度着停顿了一下:“是说您在妈妈的肚子里时,生殖器官的发育出现问题,有了畸形,导致您的精子完全没有穿透能力,无法与卵子结合,自然也就不可能生出小孩子了。”
  段提沙眨巴着眼睛望向医生:“停——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当我还在娘胎里的时候,我就已经注定是不育的了?”
  医生见怪不怪的点点头,神情温和而悲悯。
  段提沙好像还是不能领会这句话:“所以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后代了?”
  医生微微叹息一声:“也可以再接受治疗试试看,但是,成功的希望是不大的。”
  段提沙睁大眼睛望着医生,一口气吸进去,却是忘记呼出来:“我……我从生下来就有这个问题了?”
  医生继续点头。
  段提沙骤然站了起来:“你确定?”
  医生平静答道:“先生,不是我确定,是科学替您确定。”
  段提沙颤抖着喘息了一声,感觉自己好像是穿过一锅沸油,直接堕入了梦魇里去!血液急速的流失于无形之中,他的身体开始冰凉僵硬。
  上前一步紧贴桌子站住,他弯下腰咬牙切齿的低声发出话来:“如果……如果说我在年轻时有了一个儿子,那么……这能说明什么?!”
  医生仰起头答道:“先生,这说明要么您就换一家医院再去诊断,要么就回家当面去问您的夫人。”
  
  在副官长怀疑自己快要雪茄中毒之际,前方诊室的房门一开,段提沙走出来了。
  副官长立刻站起身来:“将军,怎么样?”
  段提沙失魂落魄的摇摇头,随即苍白着脸色说道:“我很累,先回去休息。”
  副官长看他气色不对,上前想要搀扶他:“医生和您说了这么久,是有什么问题吗?”
  段提沙梦游似的向前走去:“没问题,我只是累了。”
  
  




51刀山火海

  段提沙一路默然无语的回了家。副官长见他情绪异常,也没敢多言多语,只是小心翼翼的跟随在身后。
  及至进入李宅楼内后,段提沙忽然停住脚步,抬手解开了领口纽扣,又用力的咳了两声。有气无力的抬眼望向前方,他轻声说道:“可卡因让我有些不舒服。”
  副官长一听这话,反倒安心了——段提沙往日是从来不用这些药品来刺激精神的,今天偶然破了戒,自然会感受到副作用。
  “睡一觉大概就会好了。”他抬腕一边看表一边说道:“您现在请到楼上卧室休息去吧,也许老虎少爷还没有起床呢。”
  段提沙听到“老虎少爷”四个字,身体忽然震动了一下。
  “我现在很累……”他姿态木然的在楼梯前转了弯:“随便找个地方躺一躺就好。你也去睡吧。”
  
  打发走了副官长,段提沙就近拐进一间背阴的小客室内。拖着两条腿走到沙发前,他觉得自己四肢百骸内都像灌入了水银,沉重的带了毒性。
  一头栽倒下去,他皱着眉头咬紧牙关,强行把双腿抬上来蜷缩了。
  前方窗外的风光中,还能隐约透出几丝清晨意味。金色阳光透过苍翠树木射入房内,在地板上投下了一片深深浅浅的阴影。
  “假的?”段提沙恍恍惚惚的想:“我的儿子,养了二十年,假的?”
  这个念头让他魔怔似的轻笑出一声:“老虎,我的祖宗,我的命,假的?”
  笑意冰冻在了他的眉梢嘴角,在阳光的照射下又渐渐融化荡漾,最后就弥漫潮湿成了满脸的泪水。高高大大的段提沙在沙发上窝成一团,随着哽咽的节奏而抖成了一片风中树叶。
  
  在轻浅的睡眠中,段提沙感到颈窝处传来了热热痒痒的触觉。
  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他看到了段珀的面孔。
  段珀穿着一套颜色洁净的短衣短裤,捧着一杯汽水蹲在他眼前。雪白牙齿衔着塑料吸管,他笑嘻嘻的用手去为段提沙抓痒:“爸爸,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段提沙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这孩子其实和我毫无关系,他只是那个小婊 子和旁人生下的野种!”
  然后他冷笑了一下,因为他把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野种捧在头上,毕恭毕敬的养活了整整二十年——这很讽刺,是一场可怕的现世报。
  段珀没有留意到那个扭曲的笑容,低头吸了一口汽水,他转而伸手去捏段提沙的鼻子:“爸爸,你睡傻了?”
  段提沙攥住他的手,然后用力向旁边一甩。
  一挺身从沙发上坐起来,他随即站起身来,一言不发的就推门走掉了。
  段珀愣住了。
  
  副官长正在房里酣睡——这正合了段提沙的心意。
  他挑选了一名通晓泰语的卫士做随从,乘坐汽车离开李宅,直奔城内一家有名的外国医院而去。
  他混在人群中去挂了号,又特地寻找了一位会讲中文的医生。这回他省去了一切铺垫,直奔主题的表明了来意。他的开诚布公的确是节省了许多时间,而凭借着现代的医学科技,确定一处小小的先天畸形,也并不是件复杂的事情。
  
  中午时分,段提沙得到了很明确的诊断结论。
  他把诊断书撕成粉碎扔进厕所里,然后孤身一人走了出来。守在外面的司机和卫士不明所以的等待着,然而段提沙似乎是并无意上车。
  一屁股坐在人来人往的大太阳地上,他看起来好像一位失心疯患者。卫士走上前去试图搀扶他,却是被他伸手推了开来。
  “滚开……”他低声说道:“不要烦我。”
  
  卫士不敢走远,就站在段提沙身后一米远的地方。往来行人纷纷打量着坐在地上的段提沙,不知道这人是疯子还是乞丐。
  而段提沙头脑一片空白,只是坐着。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面对段珀,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向身边众人掩饰情绪。他宁愿坐在太阳下的人群中,这还让他能够轻松一点。
  
  司机知道段将军一直是有点疯疯癫癫的,可从没见他疯到这种程度。遥遥和卫士交换了几个眼色,他就近借用了一家冷饮店的电话,打去李宅报了信。
  接电话的乃是不知何时归来的李先生,听闻此言十分挠头,想要请副官长来处理,可副官长又是长睡不醒。无所事事的段珀得知此事,当即包揽下来——他早上就感觉父亲有些不对劲了,当时竟然那样粗暴的甩开了自己的手,真是从来没有过的恶行!
  
  段珀急急忙忙的赶去了医院,下车之后远远就看到了坐在路边的段提沙。迈开大步跑了上去,他不由分说的搂住父亲就往起抱:“爸爸,你坐在这里干什么?晒死你啦!”
  段提沙扭过头去,鼻尖蹭到了段珀身上的T恤。味道很熟悉,是肉体的气息混合着一点香皂的芬芳。他的老虎从来不臭,一身大汗时闻起来也是可爱的。
  顺着段珀的力道站起来,他失魂落魄的向汽车走去。上车之后他对着全车人说道:“我用了可卡因。”
  然后他又解释了一句:“可卡因有毒,我用的太多了。”
  司机和卫士不好附和回应,段珀听了这话,却是放心下来。抬手拍拍段提沙的额头,他很心疼的埋怨道:“爸爸,你要是再胡闹,那我们明天就回家去吧!”
  “回家”二字也触痛了段提沙的神经。转过脸去望向段珀,他好像是第一次看清了这儿子的面目。
  哪儿有半分和他相似呢?什么像妈妈不像爸爸,全都是一厢情愿的胡话!天知道这野种到底像谁!
  段珀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不禁惊诧起来,又抬手摸了摸脸:“爸爸,你看什么?”
  段提沙轻声答道:“看你。”
  段珀不以为然的一挥手,把脸转向了车窗外:“疯头疯脑的全是傻话,我懒得理你!”
  段提沙没有反驳,目光从段珀的肩膀向下滑去。此刻他耳聪目明,清楚看出这孩子身上没有一块骨头是姓段的!
  
  汽车到家后,段提沙也不吃饭。从李先生那里要来一瓶烈酒,他对着瓶嘴灌了一肚子后就睡觉去了。
  他一直睡到了入夜时分才醒。醒后的他看起来仿佛是恢复了正常,不但和副官长李先生等人大谈了可卡因的坏处,并且还谈笑风生的吃了一顿晚饭。李先生按照惯例,想要继续招待段提沙出去快活,然而段提沙只说自己不舒服——这当然还是可卡因的副作用在作祟。
  与此同时,窗外响彻着段珀的欢声笑语,那是他在和何建国一起逗弄看门狼狗。
  
  吃过晚饭后,已经是七八点钟的时候了。段提沙上楼回到卧房中,坐在床上打开了电视。刚刚搜索到了中文频道,忽然房门开了,是段珀汗津津的冲了进来。
  他大概是热的很,进房后先跑到空调近处吹了吹凉风,随即就飞快的脱下了衣服。光着屁股走进浴室,他一边放水一边大声道:“爸爸,今天热死了!”
  段提沙从床上望向房门大开的浴室:“哦。”
  段珀快手快脚的冲了凉,然后一边用毛巾擦拭身上水珠一边走到床前。伶伶俐俐的跳上来,他自然而然的靠到段提沙身边,又伸手去抢了遥控器:“爸爸,不看这个。我知道有一个频道专放台湾电影。”
  段提沙把遥控器给了他。转身审视段珀片刻,他发现这孩子正在专心致志的寻找频道,根本没有留意到自己的注视。
  卧室房内的灯光偏于昏黄黯淡,段珀是这朦胧世界中的一个雪白小人儿。段提沙神情漠然的打量了他良久,忽然回身抄起了床头矮柜上的台灯。“咔嗒”一声按下开关,他把这一点突兀而明亮的光源凑到了段珀头上,电线拖过地板,发出了一阵轻微的摩擦声响。
  段珀这回终于把视线从电视屏幕移向了父亲:“爸爸,你——你的可卡因还没过劲吗?”
  段提沙的脸上没有笑容:“我要看看你——我从来没有认真的看过你。”
  段珀难以置信的挑起一边眉毛:“你是不是把可卡因吞到肚子里去了?非要一天一夜才能消解?!”
  台灯缓缓向下,段提沙看见段珀那张棱角分明的嫣红小嘴一张一合,发出洪钟一般响亮清晰的质问。
  “这的确是我的老虎。”他想:“我的老虎,不是我的。”
  光芒扫过单薄的胸膛和纤细的腰身,再往下就是浑圆结实的屁股和修长笔直的双腿,皮肤细腻白皙,连一粒多余的斑点都没有。段提沙从来都承认并赞美儿子的漂亮,可是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这漂亮乃是一场障眼法,蒙蔽了他的心智,让他在愚蠢的自喜中忽视了这孩子身上所有的疑点!
  在这一瞬间,段提沙感觉自己是受骗了!他在一个野种身上耗尽感情心血,弥天骗局,持续了二十年!
  轻手轻脚的把台灯放回原位,他在段珀身后跪坐下来。
  电视屏幕上正播放着一部武侠电影,他在一片刀兵喊杀声中默默伸出双手,合在了段珀的脖子上。
  段珀以为是父亲在和自己闹着玩,顺势就要向后倒去——然而在下一秒,他意识到了不对劲!
  颈上那双大手是真的合紧了——力大无穷、坚决无比。空气流通的道路被强行截断,他在惊慌失措中抬手捂住了段提沙的手背,两条腿也在床上剧烈的乱蹬起来。而段提沙感受着掌握中的脖子,就发觉那皮肤柔嫩、骨骼脆弱,自己只要稍稍合紧手指,就足以把对方的脖子生生掐断。
  轻轻向前探身低下头去,他打算最后再看这孩子一眼。
  就一眼,他便和段珀对视了。
  段珀在这突如其来的致命袭击中已经完全失去了还手之力,睁大眼睛望着段提沙,他在极度的痛苦中扭曲了表情。一点泪光从眼角闪烁而下,划过了他那涨成通红的面颊。
  段提沙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最纯粹的悲伤、惶惑、无辜、茫然。当段珀无声的向他做出“爸爸”口型时,他终于落下泪来,带着哭腔回应道:“老虎。”
  随即他忍无可忍的松开了双手——他觉得自己的心也要随着这孩子的骨头一起碎掉了!泪流满面的把段珀从床上拖到地下,他劈头盖脸的开始了拳打脚踢。
  段珀被骤然涌入胸腔的新鲜空气冲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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