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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之说:“永宁,她是最疼你的曼儿姐姐啊!”
远明垂下眼,慢慢调整了呼吸,才又抬头唤了一声:“姐姐。”
曼儿泪眼婆娑,紧紧握住远明的手,泪流之下也是不能言语,只顾点头相应。
尹之笑道:“看你们两个,别光顾站著,坐下慢慢说话。”
说完让曼儿坐到自己刚才的座位上,又问道:“曼儿姐,虎爷那边怎麽样?”
曼儿拭了泪,答道:“他留在南里後也没有跟我联系,如果没上山应该还在镇上。海山和柳大人已经分头去找他了。他要是知道永宁在这儿,哪怕让他飞也要飞回来的。”
远明听他们这麽说,也不知这人到底是谁,想来大概也是亲属,问道:“二哥,这个‘虎爷’是谁?等下相见了,我该如何称呼?”
远明这一问,曼儿简直姣妍失色,偏头去看尹之,尹之一时不知从何说起,门口一个声音答道:“夫人,永宁他五年前受了重伤,过去的他都已经忘了。”
说完已有数人走了进来,远明只认得律都,他已经换了一身轻便的长衫,身边另有两位宫装的贵夫人,一位气质超凡,另一位看著柔丽如水。
远明连忙起身,也不知该怎麽招呼,只合十鞠躬。
泉妃吃惊道:“这……这是小宁?他怎麽出了家?”
尹之说:“我当时看见他可不跟你这反应一样。”接著重新为诸人作了介绍,还是当初的规矩,在这个别馆不说本来身份,称长乐公主是“大姐姐”,叫泉妃“泉姐姐”,又对她们介绍了曼儿。
曼儿心知眼前这两位都是皇室中人,正要拜见,长乐公主说道:“夫人免礼。你是尹之的姐姐,说来都是一家人。这里不是别处,不必见外。”又对律都说道:“你先给小宁把把脉,看能不能寻出些头绪来。”
律都点点头,旁边的小太监立刻取了医枕铺在桌上,伺候远明挽袖搁手。
律都把了脉,又问远明当初医治的经过,曾用过什麽药,过後如何调养。
远明一一简答,心中却又疑惑。这律都明明是御亲王,非但不像个王爷,一点王爷的架子都没有,更像是个大夫。
那边尹之低声问长乐公主道:“大姐,你去南里见过虎爷了?”
长乐公主一声长叹,说道:“早知道小宁在京城,我那时候说什麽也该强拉他回来。何必让他一个人在那露台之上借酒浇愁,白白又错过这麽一回。”
远明听见这几句话,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那日的客栈,那个背在灯影下的修长身影。也不知他们说的那时是几时,那个露台是否是他曾经上过的露台,那个人是不是他当日所见之人,忽然心中一阵慌乱。
律都把著脉抬眼向他一看,脸上有些笑影,松开手道:“穆公子身体还好,也没有什麽遗症。我开些安神的汤药给他,过些日子慢慢就好了。”
尹之听了把嘴一瘪,说:“你怎麽诊得这样潦草?是不是如今太平了你就手生,只会拿几帖安神的出来幌人?还不快使出当初的手段,几针下去叫他把我们都想起来!”
律都笑道:“你这狐狸好不讲理。他这又不是血堵淤塞,你叫我拿针往哪儿扎?”
尹之说:“我又不是大夫你问我?我要是知道了还眼巴巴看著你做什麽?早就几针下去剩了这一堆口舌。”
泉妃听了忍不住笑道:“就你这脾气,古灵精怪的,真要给人治病还不把死活给人颠倒过来?”又对律都说:“真衍今天过不过来?”
律都答道:“他去太庙了。这几天忙得很,吩咐我多照顾穆公子,看看晚些得不得空,兴许能和六哥一起过来。”
尹之插口道:“小闲子不在,这里可归你做主了。今天我们亲友团聚,务必开心,你安排我们怎麽过?”
律都说:“早吩咐过了。你如今好歹挂著个朝廷命官的衔,安心顾好你自己,别在你姐姐弟弟面前冒冒失失的。”
尹之连忙叫道:“好哇,原来是你这家夥背後搞鬼!我安心在家过我的小日子,是说怎麽偏偏丢这麽个破事儿让我担著。说,是不是小闲子公报私仇?”
律都笑著不答他的话,长乐公主说道:“是我吩咐的。”
尹之听了嘴巴长得老大,战战兢兢说道:“大姐,你这……也才回来几天工夫。你这是……怎麽又管起我了?”
长乐公主说:“过去为了你闹出的是非还少了啊?以前是老祖宗护著你,你也没少吃苦头,论身份你终究不能正大光明跟在真欻身边。既然当初借了鬼虎的名衔正了你的出身,如今让你冠冕站在人前,也省得那些食古不化的老小子们天天拿你说事。这份苦心,真欻可都是为了你,你就委屈点撑过这一劫吧。”
尹之微微一笑,看了一眼律都,又看向远明。
“情”这个字著实玄之又玄。为了这个字,有人可以改变自己,有人可以放下一切,有人甚至灭天破地。
戏文传说中的倾城倾国大抵如此,只是世人往往只看见结果,哪里又有几人去寻求原因?更不会理解其中的波折苦心。
错爱──63
闲话一席,日暮之後晚宴依旧摆在了湖心亭。一张八仙桌,上首两个位子却空著,众人依次坐下,全然素席,一方面是照顾远明,一方面也是秋日适宜。
律都不愧是大夫,养生有道,吩咐配菜其极细致。素宴没有配酒,上的是专门调配的果汤,长乐公主偏不肯依,说好不容易故人重逢,这种时候要她喝水绝不痛快。命人下去抬了酒上来,执杯对远明说道:“小宁,虽然你什麽都忘了,不过你既然曾经叫过我一声姐姐,这一世我都当你是我弟弟。这一杯,感谢苍天,赐我们重逢。”说完一饮而尽。
远明心怀感激,站起来正要道谢,长乐公主说了一句:“你坐。”又命人斟了满杯,端起来说道:“小宁,这酒是我对你赔罪。不管是否巧合,始终是我让你变成了这样。无论你将来想不想得起,希望你原谅我。”说完又再饮下。
远明诚惶诚恐,尹之叫了一声:“大姐姐……”
长乐公主却已叫人满上第三杯酒,说道:“这一杯,你代鬼虎收下。”
远明看著长乐公主独饮三杯,心中满自惆怅。
佛说一切皆流,无物永驻。人因有自我而产生了痛苦,因有欲而诸生了烦恼,一直活在企盼与欲望中,太在乎自己的感受,太在乎过去、未来,在乎好、坏、顺、逆,才会身处於水深火热之中。
长乐公主是执事过深,心结於错难以脱解。而远明此刻又有什麽分别?本来出家已置身世外,心如明镜不染尘埃,可惜终究是肉体凡胎,失去的岁月,失去的亲人,过去总像是个谜团,想要解开只是不敢。
也是定力不够,终於忍不住问道:“大姐姐,五年前我究竟遭遇了什麽变故?我只知受伤被师父救起,怎麽受的伤,如何会受伤,我一概不知。我父母是谁?现在又在哪里?你说的那个人,他又是谁?”
远明这一问,长乐公主不禁叹了一口气,正思量著该如何回答,尹之放下筷子,弯唇问道:“远明,你是和尚,信不信缘分?”
远明合十答道:“万法缘生,皆系缘分。”
尹之点点头,说:“好,你信缘分,我也信这缘分未尽。我告诉你。”
曼儿不禁有些担忧,暗自拉了拉尹之的衣袖。
尹之笑道:“曼儿姐,他是自己要问的,他想不起来,我这做哥哥的为什麽不帮帮他?”转首对远明说道:“你本名叫穆永宁,出生世家,父母双亡,家道中落。後来遇见了曼儿姐姐和我,结拜为姊妹兄弟。五年前你跟律都出行,被歹人劫持从南山上摔了下去,要不是被那和尚化进了寺庙,我们哪儿能寻不到你?至於我们说的那个人,你跟他的关系可复杂得很,等他来了叫他自己告诉你。”
尹之这番话句句属实,却是说得模棱两可。长乐公主料到尹之不想远明知道过去的不堪,也算是替自己遮掩,不便再开口。泉妃也了悟,拿眼看著他,微笑说了一句:“狐狸就是狐狸。”
话音刚落,远处已走过来一个人,远远问道:“狐狸又怎麽了?”
远明寻声望去,只见长廊上一个紫袍男子走了过来,气宇轩昂,温和中透出一股威严,有点令人不敢直视。
“真欻。”尹之冲那人笑道:“你来啦。”
曼儿站起来福了一福,叫了声:“王爷。”
远明立刻也起来合十见礼。
沧王已经听说了永宁出家,倒没有旁人初见时显得惊讶,只叹道:“永宁回来了就好!别多礼了,曼儿姐也是,快坐下!”
尹之赖在椅子上,嘴唇一弯笑道:“你什麽时候学我叫起曼儿姐姐了?好会收买人心!”
沧王也不避人,揽住他的腰说:“就你知道嘴甜?天天缠著我姐姐叫姐姐,我叫你姐姐一声姐姐有什麽不该?”
曼儿连忙说道:“王爷您折煞民妇了。”
沧王说:“曼儿姐你别见外。这儿他们主子的规矩,来了就不分身份高低,只说朋友亲人。”又问道:“去找鬼虎的人还没回来?”
尹之瘪嘴道:“你去问你那个好本事的柳飞,去了这麽一阵了,我还特地关照他八百里快骑早去早回,你看看,天都黑了连个音讯都没有。”
沧王看了看天色,说道:“南里隔京城也有几十里的山路,要是顺利找到人,过会儿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尹之又道:“你怎麽来这麽迟?”
沧王说:“礼部那边临时有些事,出来晚了。”
律都听了问道:“六哥,真衍呢?他没跟你一起过来?”
沧王笑道:“怎麽,想他啦?”
律都脸上一红,答了一句:“没有。”
尹之偷笑道:“律都刚才还说小闲子要跟你一起过来,眼巴巴等了半日,现在不承认!”说完夹了一筷桂花莲藕送到沧王唇边,说:“你尝尝这个,他们这儿做得比我们家强。”
沧王咬了一口,仔细品了品,笑道:“这不是他们厨子好,是律都叫他们加了药膳在里面提味。”
尹之叫道:“你嘴巴真毒!”
远明看两人举止亲密,旁人竟也坦然处之,一时颇为尴尬,站起来说道:“我……我去净手。”
尹之说:“我陪你一块儿去,你不记得路。”
两人走到庭院後面,远明净手出来,侍从端来温水香巾请他擦了手。尹之在一旁等著,看了他笑道:“我真希望你还记得。那时候我们两个被管事爷罚去洗茅厕,我耍奸偷懒,你都老老实实的干活儿。”
远明垂了眼,说:“二哥,我……其实不是什麽贵公子吧?”
尹之说:“怎麽,我说的话你信不过?”
远明犹豫道:“我……实在是不记得。也不知道自己本该是什麽样子。你……跟那位王爷他……”
尹之立刻了然,说道:“你现在是个和尚,遇见我是个钦差。如果我说我本来是个男宠,你怎麽看我?”
远明愣了愣,低头念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尹之说:“你别跟我念这听不懂的和尚经。你只说你怎麽想。”
远明说:“万物於镜中空相,是什麽并不重要。”
尹之笑道:“你第一次看见我可不是这样。是你变诚实了,还是不能诚实了?”
远明听了心中一震。
尹之斥退了侍从,就在一旁的山石上坐下,望著远明说道:“你第一次见到我我就是个男宠,穿著水袖长衣,脸上画著水粉胭脂。你看见我时很不喜欢,连话都不肯跟我说一句。你那时候家道败落,沦为奴仆,可是你没有丢掉尊严,更不会曲意奉迎。你是个好人,只要别人对你好,你就一心涌泉相报。後来我们混得熟了,一起嬉笑一起弹琴,你真的是个很单纯的少年。那时候真欻来找我,你把他当作了登徒子,为了救我你竟然肯对人下跪。就连後来知道了他是我的恋人,你还怕他生气了会打我。”
远明默然片刻,低声说道:“这麽说,我也是……”
“你不是。”尹之打断他的话,说道:“你从来都不是。”
远明别开脸道:“你别再骗我。我虽是个和尚,并不是傻瓜。你们几番提到那个虎爷,他究竟是我什麽人?”
“我并没有骗你,只说……”尹之咬著下唇,顿了顿,才又说道:“远明,如果我跟你说你曾经有个恋人,虽然他伤害过你,虽然他总是不能保护你,但是他真的很爱你。五年前你被人打伤落下山崖,他把全部的过错都怪罪在自己身上,为了你他放弃了一切,以为你死了他几番殉情。如果是这样,你打算怎麽办?”
远明答不出话来,尹之又说道:“我知道你已经出了家。可你也说了一切都是缘分。你还活著,他也还活著,难道这不是你们缘分未尽?”
远明徒然别开脸,尹之忽然站起来拉住他的手,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低声道:“永宁!我真希望那些糊涂事都没有发生过。真希望你还是那个单纯的你。我希望你幸福,你、曼儿姐、虎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