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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真喜欢这个人,所以才忍受不了那些事。只是这人本性如风一般,管不着,也抓不住的。对他的桎梏加得越重,就只会令他越不开心。
他希望小春能留在他身边,但也希望小春能开心一点,因为他爱煞了小春的笑。他也晓得就算小春对别人笑,但最灿烂最真切的笑容只留给他;小春玩得再疯,累了也会回到他身边来。
小春的喜欢,是希望他开心,他的喜欢,也应该要能让小春开心。
他得,放手一些。
床上的人挣扎了几下,慢慢地爬了起来,神情呆滞地揉着眼,打着哈欠。
云倾将银霜剑入鞘,放置到一旁,默默看着小春初醒的模样。
他见小春慢条斯理地穿好衣物,拧巾子洗脸,而后坐到桌边倒了杯茶喝,喝着喝着,头又往桌面贴了去,困意浓厚的模样。
“天才刚亮,你可以再睡会儿。”云倾说。
“我睡得浑身都僵了,醒了就不睡了,再睡下去还得了……”小春咕哝地说着。
“……你不是说去写意山庄还剑吗?”云倾提了这事。
“不去了。”小春又揉了揉眼,说:“你不让我去,我就不去了。”
“兰罄那混帐应该还在这附近,他昨天被救伤得不轻,人是从我剑下逃的,我便会去追回来。所以……你有一天时间去还剑……晚上我在客栈等你。”云倾不带任何表情地道。
“嗯?”小春困意突然全飞了,眼神一下子亮起来,望着云倾说:“你真的肯让我去?”
“让你去就去,再多问一句,你以后哪儿都别想去!”云倾别过脸,不悦地道。
“云倾、我的好云倾,就晓得你对我最好了!”小春整个人往云倾扑去,笑容谄媚地说道。
二楼的窗台往下望,便是后花园的木丛,小春扑得太急,让云倾一个不稳差些往外摔去。他连忙抓住窗框稳住身子,怒目瞪视小春。
小春却还是笑,笑得粲粲然。“我去去就回很快的,你在这儿等我好了,师兄的事晚些再说吧,你自己一个人太危险了,万一他又伤到你那可不好!”
“又伤到我?”提到这事,云倾可被刺着了。“你意思是说我武功比他差?没那能耐把他抓回来?”
“不不不,”小春摆了张严肃的脸出来,正色道:“你哪可能没能耐,是我那师兄诡计多端,我的好云倾这么单纯,要是着了他的道,让他给骗走了怎么了得!我会捶心肝疼上一辈子的!”
小春说话老是这副不正经的模样,搞得云倾就算想气也气不起来。
云倾冷哼了声道:“胡诌些什么!反正你尽管去写意山庄便是,其余时间我做什么你也别管。”
“可让你一个人去,我也是不放心。”小春苦恼地道。
云倾却也不理会小春。
“要不这样吧……我拿些东西给你护身用……”小春皱着眉头,顿了顿,而后跑去将自己的破布包袱拿了出来,摊开布巾,挑了几只颜色缤纷的瓶子给云倾。
“这是上次把师兄弄栽的‘沾到绝对倒’、这是能制止他兽性大发的‘百忧散’,这是不管什么毒都能解的‘万灵丹’……”小春一连拿了几瓶塞到云倾怀里头,最后又拿了一瓶出来。
“这……是我前些天才做好的新药。”小春看着那药,有些迟疑,但最后还是放到云倾怀里,说道:
“师兄走火入魔后,功力比以前更上了一层。之后我才明白原来经脉逆转真气倒行虽令人丧失神智,但也能一次迸发所有功力毫不保留。此药服下后半个时辰之内,就算是弥留之人,也能让他生生跳起上阵杀敌,同时功力更能增强一倍有余。”
小春顿了顿,再道:“只是,说了是一次迸发所有,所以极为伤身,药效过后的三余月内简直与废人无异。你若是有必要再用,没必要就别用了。别和我大师兄硬碰硬,尽量用迷药洒他便是。”
“你总是做些稀奇古怿的东西出来。”云倾收下了药。
☆☆☆
两人用过早膳后,云倾和小春一起走出了客栈门口。
门前,小春想了想,还是从怀中拿出了月半弯的解药,说:“这你也带着吧,写意山庄虽近,可不定有什么意外牵绊,若晚上真迟了回来就不好。这药千千万万是不能延着时辰的。”
“怕延着时辰,天黑之前回来便成。“云倾也不接那药,只是冷冷地说,“不过是还剑而已,耽搁不了多少时候。除非还剑之外,你心里还想着要去看谁,打定主意要晚点回来,让我空等你。”
小春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这人怎么料得这么准。
“猜着了?想去看那位料峭姑娘?”云倾冷哼了声。
“不过是顺道罢了,都在写意山庄里头,没几步路的路程啊!况且我也只是探探人家姑娘的病好些了没,其他的没什么的!”小春连忙解释。
“她不在写意山庄。”云倾道。
“怎么会不在写意山庄?绿柳山庄不是被乌衣教踩平了吗?那司徒无涯带着家眷借住写意山庄,料峭姑娘不跟着去,那是要去住哪?难道还回苏雪楼不成?”小春问着。
“你也知道绿柳山庄灭庄之事?”云倾双目朝着他一瞟。
“那当然,我消息可灵通了。”小春得意地哼哼两声。
“司徒无涯大喜之日,乌衣教不仅灭庄,还劫走新娘子。那新娘便是柳料峭。”云倾淡淡地说。
“咦?”小春震惊地道:“料峭姑娘被师兄抓走了?师兄怎么都没跟我提过?他抓料峭姑娘做什么?人家不过是个体弱多病的弱质女流啊!”
云倾瞥了他一眼,不想理会,迈开步伐便往北街走去。
“啊啊啊——云倾你别走——算了算了,我不说这事了——”小春急忙追了上去将云倾给一把揪住,“这解药起码带一颗在身上好不?否则整瓶都在我这里,不是叫我终日提心吊胆吗?”
“就是要你提心吊胆,才会记得什么时候该回来。”云倾如是说。
“唉,我绝对会在晚膳前回来的,你就行行好,带一颗在身上吧!不然一整天都牵挂着你,七上八下的,那滋味不好受的啊!”
瞧小春可怜兮兮的模样,云倾这才点下头。“就一颗。”他说。
“是是是,就一颗。”小春虽这般说,但拔开塞子后,趁着云倾不注意,就倒了三颗赤红色的药丸到巾子上。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云倾这毒可不是开玩笑的,他才不可能拿这下去赌。
小春小心翼翼地包好后放入云倾怀里,柔声说道:“那你自己顾好身体,等我回来。就算真的遇上师兄,也切记千万别伤了自己,不然我会心疼的。”
“……嗯。”云倾应了声。
两人就这么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难分难舍地低头私语好一阵子,直至太阳升得越来越高,时候也越来越晚了,云倾才道:“该走了。”
“好。”小春抬起头来,朝着云倾漾起笑。“可是不知怎么地,现下换我有些舍不得你了。我们得分开整整半天,光想便觉得难受。云倾美人儿,你亲亲我好不好?亲一个就好,这样我就不会难受了。”
“你这人真是……”云倾气结,瞪了小春半晌,小春还是拿着那灿烂笑靥对着他,他气也发作不起来,问道:“亲哪里?”
“这里。”小春嘟起嘴唇。
云倾低头吻了一下。
小春傻傻地笑了起来,说了声:“那我走了,我会早点回来,你也记得早点回来。”小春跟着覆上人皮面具,踏着轻快的步伐,嘴里哼起不知名的小曲,往南街一路愉快地走了下去。
瞧小春这模样,云倾嘴角不自觉地泛起淡淡浅笑。
他转过身背对小春,朝北而行。
云倾晓得这时唱着曲子的小春,心里真正高兴着。原来,喜欢一个人,会叫人心情愉快。而且只要那个人开心,自己便会更加愉悦。
云倾初次明白这事。而过一切,都是小春让他懂得的。
“掀起姐儿盖头啦啦啦啦……掀起姐儿裙摆啦啦啦啦……”小春的歌声悠悠传来,传入了云倾耳里,让云倾的笑意,更深了。
街边,卖馒头的小贩呆着,门内,端菜上桌的小二呆着,几个正在柜台前和掌柜的聊着天的熟客们也同掌柜的一般全瞪大了眼。
这对分离的小情人实在太过专注于对方身上,没发觉一堆人从他们出了门开始,便一路看至他们亲完嘴依依不舍地分开。
“哐啷——”一声,小二手里的碗盘摔到地上,全都碎了。
自从这些人住入客栈以来,他不知道已经摔坏多少碗碟去……
第五章
京城天香楼
“客官请慢用。”店小二将天香楼的招牌天下第一锅端了上来,盖子才掀开,药膳香味馨香满溢,令人食指大动。
坐在桌旁的两名灰衣男子动筷便吃,另外两名帽貌如出一辙的灰衣青年外头进来,四处望了下,找到男子后立即走了过来。
“二师兄,小春又走了,不在京城。”青年异口同声道。
“又走了?”过于震惊,桌边年轻一些的男子筷子上挟的兔肉掉了下来。
“有没有打听到他往哪里去?”名叫阿二的年长男子喝了杯茶,问道。
“南下。”青年们说着。
“这个死小春,我们寻到哪儿,他就快一步离开。”
“小五、小六,先坐下来吃饭。饱了再上路。”阿二说着。“小三你也别念,师父说了一定得把小春带回去,否则事情闹大可就不好。”
两个师弟入座后,阿二再问:“京城可有发生什么事?”
“很多。”小五与小六两人一个先吃东西,另一个则开口说:
“小春做出乱七八糟的迷药,迷倒了全城一半以上的禁军,现下还没醒来。小春还和大师兄在皇帝办事的金銮殿屋顶上与端王打架,最后小春跟大师兄受了伤,但及时逃了。”
一个吃了几口垫好空空如也的肚子,便接着说下去,好让另一半能吃些东西。
“小春在京城里时,住的是端王府。有传言说他是端王的禁脔,后来因为要离开端王但端王不肯,最后才会翻脸。”
“噗——”正在喝茶的小三一口水喷了出来。“咳咳咳咳咳——”呛着了。
“小春那性子哪可能给人豢着当禁脔,我看端王当他禁裔还差不多。”阿二伸手拍了拍三师弟的背替他顺气,神晴自若地说。
双生子互看一眼,觉得颇有道理,同时点下头。
☆☆☆
小春照着韩寒留下来的地图走,出了城便往城后那片深山峻岭走去。之后运轻功行了约莫大半个时辰,才见着落于山巅之处,被群峰围绕的写意山庄。
“……”望着前头的景象,小春真是无言以对。
韩寒的留信中说此处为捷径,从这儿走快些,又言明先到的只是写意山庄的后门,加上小路崎岖难行,所以鲜少客人由此进庄。
小春看着眼前这座又高又长的吊桥,吊桥横跨在山谷与山谷的险峻断崖之间,站在桥上往下望,只见万丈之下激流澎湃浪声滔滔。这河,过了此处险阻,便直汇大海而去。
风一吹来,年久失修的绳索桥摇摇晃晃地,走到一半的小春觉得自己好像就要连着桥面一起给吹翻般,站也站不稳。他三步做两步拼命地往前冲,好不容易冲到对面山崖,才松开一口气。
此时,吊桥前头那条弯弯曲曲的石子路上突然出现了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娃儿,女娃儿穿着小白袄子,走几步路便跑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前倾倒,最后双脚左右互相绊,就这么往路面捧了去。
“哎呀,谁家的小孩怎么这么不小心。”小春连忙架起女娃儿,将她从满是砾石子的地面上给拉了起来。
女娃儿这一摔,捧得可狠了,额头眉心擦得全渗了血,但却奇怪,一声也不哭,那对明晃晃的眼睛还直勾勾地望着小春瞧。
“你自己一个人啊?爹爹跟娘亲呢?没人陪你吗?怎么让你自个儿跑出来?看你这脸都给摔花了,将来要留了疤怎么办,姑娘家就是要漂漂亮亮的,脸上不能留疤的啊!”小春说了一堆,连忙以袖替娃儿将额上鲜血沙砾抹了个干净,接着拿出伤药为她细心涂上。
那娃儿还是不哭不闹地,甚至连眼也不眨,好奇地望着小春。
“你叫什么名字,爹娘在哪儿?告诉哥哥,哥哥带你回去好不?”小春朝娃儿笑着。
那娃儿觉得眼前这人奇特,小小的手掌伸了出来,使往小春脸上抓去。孩子不懂力道大小该如何节制,那一抓,掐得小春脸颊叫一个痛啊!
“唉呀!”小春呼疼一声,连忙将娃儿的小手从自己脸颊上给用力“拔”下来。
“那孩子不会说话。”一阵苍老低沉的声音传来。
小春抬起头,发觉眼前走来了个白胡子白眉毛白头发的老人家,一瞧,那不正是龙吟剑的主人韩斋来着吗?
“老人家,别来无恙啊!一段时间没见,您还是和以前一样丹田有力、气色红润、身体硬朗啊!”小春抱着那娃娃站起来,笑着说。
韩斋走到小春面前,带着和蔼的笑容问道:“敢问这位小兄弟是?”
“这个!”小春拱起腰凸出肚子,露出腰间缠绕的龙吟剑,跟着又空出一手,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下半边再迅速贴上,说:“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