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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倾的药,只到今晚而已啊……只到今晚……
“云倾……我害死你了……”小春再也无法压抑,哽咽出声。
“云倾……”
第六章
平城
小五和小六在废墟里巡视着。
不一会儿,小五捡趁块残破的板子说:“是个‘天’宁。”
小六跟着也看到一块,叫着:“我这里有块‘香’。”
阿二低头凝视脚下那块“楼”,几乎便可确定眼前造残破倾圮的废墟,是平城曾经远近驰名、客人络绎不绝的大客栈“天香楼”。
“照这模样看来,他们应该待过这里。我们还是迟了一步。”阿二说着。
远处姗姗来迟的小三累得脸色发青,他没二师兄跟小五小六那么好的体力,一路用轻功猛往南冲叫他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然而小三踏着疲惫的步伐,才庆幸自己终于走到二师兄身边,跟上大伙儿的脚步时,却又听得二师兄说:“好了,走吧!再追个几日,应该就能碰上小春了。”
“什么?”小三有气无力地拔高嗓子叫:“我们日夜兼程赶了几日,二师兄你看我的眼眶,都黑得不像话了,就不能先歇歇,睡一下吗?”
“小五,去找匹马给你没用的三师兄骑,小六,你跟我走。”阿二说罢,纵身一跃便又是往前奔去。
小五小六领命喊了声是,便飞奔散开来。
只剩小三留在废墟前喘着气,嘴里恨恨喃念着:“赵小春你这死小子,等我找到你,你就知道惨!”
☆☆☆
“司徒无涯、司徒无耻、司徒老贼、司徒小人,你到底要关我到什么时候,快放我出去——”
受困地牢内的小春拼了命地朝铁牢拍打着,但无论出口的话多难听,无论吼了多久,却总是等不到司徒无涯前来。
“快放了我,司徒贱人你听见没有!乌衣教围山是你家的事,你要死别拖着别人一起死,我还要回去见云倾的,我警告你快放了我,假如云倾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饶过你的——”
从早上吼到了晚上,拼命拍击铁门的掌心肿了裂了,门板上溅着他的血迹,红褐斑驳,但没一个人理会小春,只是任他发疯似地狂喊着,喊到声嘶力竭,喊到声音抄哑。
“快放我出去啊……”小春咳了几声,虚弱地靠着门板跌坐泥地上。
他一声一声敲着,从晌午的乒乒砰砰到如今的间歇拍击,用尽气力的他再也挥不动手臂,只觉得冰冷由指尖渐渐往身上蔓延,令他微微颤抖了起来。
“咳……”小春喘息着,疲累不堪的身体让他觉得困、觉得倦,但他却不能将双眼闭上,任自己就这么睡去。
撑着,他拼命地拍着铁牢门板,心里头只想着:得出去、得出去才成!云倾还等着药救命,不出去、云倾就死定了!他不能让云倾死的,绝对不可以!
“司徒无耻、司徒小人……放我出去……”
越敲力道越小,小春也觉得脑袋越来越重,他知道自己得好好睡上一觉,如同以往般恢复体力才成,但是不行,他的云倾,如今命在旦夕啊……
“司徒无涯——放我出去——”一想到云倾,小春就难受不已。
他突然又大吼了起来,拼了命地喊:
“你这算哪门子武林盟主,当日英雄大会上你的命也是我救的,如今恩将仇报困我于此,你还真好意思自诩正道中人。快放我出去,云倾不能等了,我不回去他会死的——你知不知道他会死的——”
小春红着眼,拼了命地吼着:“让我回去——让我回去——”
伤重未愈加上气急攻心,小春体内血气翻腾不已,突地喉头一甜,气血上涌,令他承受不住,再度呕出一口血来。
小春摇晃了两下,丝毫未觉泪水已然落下,仍不断地拍打着隔绝他与云倾的这道门板,吼着:“放我出击——放我出去——云倾不可以死——不可以的——”
然而,却无人肯听他的恳求,寂静的地牢内,仍是只有他愤怒而悲伤的咆哮声回荡索绕着。
☆☆☆
夜里,小春咳着,每一声每一响,都有血味随着溢出。
司徒刺入他背的那一剑重伤肺脉,令他换气时痒痛不已,久久无法痊愈。
已经忘了是深陷写意山庄的第几天,从云倾药用尽而丧了生机起,他便不想再去记今日是什么日子,反正,早己无所谓。
地牢外脚步声轻轻响起,铁门被缓缓打开。
小春侧着身子躺在草堆之上,疲惫的双眼静静看着来人。
只见来人露出贪婪目光,拿着匕首,一步一步地逼向他。
小春嫌恶地看着过个素未谋面的生人,开口的声音沙哑粗嗄,不屑问道:“……敢问这位大侠……有何贵……咳……干……”
“听说吃了药人能增进一甲子功力,在下实在不信,今日恰好得遇机缘碰上小兄弟。不知小兄弟是否愿意借出一条臂膀让在下试试。若用过后真的无效,在下也好替小兄弟向天下人澄清没这回事,还小兄弟一个清静。”那人露着虚假的笑容,举着匕首步步朝小春靠去。
小春嘴角抽搐,道:“若我不肯……咳……你会发好心滚出我这地方吗?”
“不容你不肯。”男子举起匕首,一剑便往小春胸膛落下。
小春吃力地翻了个身,举脚踹开来人,但才喘了口气,那人便又扑了上来,将他压在身下。
虽然因伤重未愈而气力尽失,小春还是没有任人宰割。
他空手与那男子对战,匕首几次落下划破他早已伤痕累累的身躯,突地手臂上一大块肉给削了下来,男子抢起那块肉露出贪婪的眼神。
小春趁机拿一嘴利牙当凶器,狠狠地朝那名男子的手掌咬去,咬得男子受不住疼,匕首应声掉落。
男子失去利器后愤恨地一拳打上小春胸口,小春吃痛地闷哼了声,随即抬起膝盖猛力朝男子鼠蹊部软塌塌的东西踹去,踹得男子“喔呜”地哀号了声,整个人往铁牢的门板上飞去,“砰”地撞出了好大的声响。
男子忍着痛,整张脸扭曲地佞笑着:“药人肉,终于还是让我拿到药人肉了。”
男子目光阴狠地凝视着小春,在小春的注视下昂起头,将手中那块自小春身上割下来、鲜血淋漓的肉块往嘴里放进去,用力地嚼着,如同享用着美味珍馐。
小春看得直欲作呕,差点就当场吐了出来。
吞下药人肉的男子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感觉体内从丹田渐渐升起一道暖流,而后慢慢游遍全身,让他通体舒畅。
这道暖流接着越来越热,他觉得似乎有无穷无尽的真气涌出,缓缓充塞气海,让他浑身精力充沛。
“有效、真的有效!”男子喜出望外,看着手臂上爆凸而出的青筋道:“原来传言是真的,我现下简直有用不完的精气,整个人都涨了起来!只是一块肉便如此,这药人实在神奇,难怪魔头将你视为珍宝,无论如何也要将你夺回去!”
男子惊喜地望着小春,一步步再朝他逼进,说:“倘若、倘若是我把你全吃下肚,那么那六十年功力便能全归我所用。如此一来普天之下便再也无人敌得过我,我将会成为一等一的高手!”
小春这回没有逃,他只是勾着嘴角,冷冷地笑道:“那么我是不是要先恭喜你呢……咳……高手大侠……”
就在小春说完话这刹那间,正举步的男子突然脸部严重扭曲,僵住身体一动也不动,随后他从喉间发出诡异的咕哝呻吟,而后呻吟变成了惨叫。
就在小春的注视之下,男子身上突起的青筋一处一处地爆裂开来,暗浊的血液喷洒成血雾,让原本就弥漫着浓重霉昧的地牢又增加了一股难闻的腥味。男子随之倒地哀号不停,发出难听的凄厉叫声。
小春抬起掉落地面的匕首,吃力地撑起残破的身子,慢慢地由干草堆上站起来。
他望了那男子一眼,淡淡地说:“呆子,药人血肉性烈且刚猛,普通人受不了的……呆子,你武功这下全给废了,要当高手,回家再重头练起吧……呆子!”
说罢,撑着摇摇晃晃的身体,他扶着墙慢慢地往地牢外走去。
地牢外司徒命人看着,这人也不知是怎么摸进来的。但这样也好,少一块肉、一顿小小的皮肉之痛,换得脱逃的生机。对他而言,十分值得。
接下来,便是想法子应付守在地牢外头的那些人了。
小春走了几步路,又绕回原处去,拖着那半死不活还喷着血的高手大侠朝外头去。有个人质在手,总是安全点。
☆☆☆
小春离去未归那日,云倾隐约觉得有事发生。
小春晓得自己身上解药的重要,绝对不会置他生死于不顾,无论遇上什么情况,云倾知道小春还是会赶回来。
但当夜里拿出小春倒给他的解药服用,却发现里头居然留了三颗药时,云倾心里就是一气,他气这赵小春肯定早有预谋,若非要玩够三天才肯回来,怎么会留了三日份给他。
然而,等到了第四天落日也不见小春,云倾才惊觉事态严重。
三日已过,再无第四颗解药,云倾晓得小春不是不回来,而是无法回来。
小春出事了。
云倾焦急地拿起剑往写意山庄寻去,半途毒发越来越剧,他却也不管,只想着得早日找到小春。
好不容易找着入写意山庄的路,山庄底下不知为何却又埋伏无数乌衣教众。
云倾心当下冷了一半,几日遍寻不着兰罄,原来他是将目标转向八大派去了,小春如今人在山上,不就又被牵连其中?
云倾咬牙恨道:“混帐,亏他几番帮你,你却依然故我,置他生死于不顾。”
云倾执著剑,直入黑夜漫漫湿冷阴寒的山里,一只又一只的火把高举着,身穿黑衣的乌衣教人由黑暗中走了出来。
“乌衣教教主圣令,胆敢擅入滥沧山者,杀无赦。”
夜里,淬着剧毒的暗器破空射来,云倾银霜剑舞出半圆,须臾之际暗器反被弹回,几名黑衣人发出惨叫,坠地身亡。
云倾跃向前上,无论来了再多的人他也丝毫没在乎,只是一径地往前、再往前,他得去到小春身边,确保他安然无事,否则这颗忧焚焦灼的心永难放下。
突然胸口一阵剧烈疼痛,令云倾脚步一滞摔倒在地。
他此时才发觉四周弥漫着如花朵初绽时散发出的清新香味,地上两旁亦留有细碎的银色粉末。
此毒一入体内顿时与原本就有的月半弯相互交融,晕眩与剧痛同时袭来,令云倾整个人站不住脚,只得以剑撑地,踉跄往前走去。
紧追不舍的黑衣人奔上前来,刀光一闪,云倾反身横剑划过,将那些黑衣人拦腰斩断,鲜血喷得四处都是,他皱紧眉,转身再度急迫前行。
这身的血不算什么,他可以忍受的,纵使再脏也不要紧,只要能够到小春身边,他都可以说服自己不去在意。
云倾在山里头拼了命地闯着,压抑体内发作的月半弯与兰罄沿路布下的毒。
他不肯让自己停下来,只是强忍着,忍着寻到一条能够通往写意山庄、也能够通往小春身边的路。
最后,在山里与黑衣人交手过几回,白衣染成了红色,他才看见在山巅筑起的高墙。
“小春……”云倾咬着牙硬是逼功运劲,踏上墙外老松,借力使力攀墙而过,翻入写意山庄里头。
然而用力过猛毒发攻心,落地之后胸口一阵剧痛,但他仍旧勉强自己站起来。
他不知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只是想着,就快见到了,就快见到小春了。
“谁?!”
南墙之下,为铁剑门看守范围。
大胡子拿着一把重达十多斤的铁剑正在砍树泄愤,却听见衣衫飘动声,大喊一声转过头来后,发现竟是救命恩人的同伴,惊讶之余欢喜之情溢于言表,连忙大声喊:“云少侠!”
“赵小春在哪里?”云倾声音冰冷目光阴惊地问道。
“赵少侠被司徒烂人囚禁在地牢之中,往这里走!”大胡子的小侄子从旁边窜出来,迅速地领着云倾便往山庄里头走。
“乌衣教在沿路布下剧毒,云少侠中毒颇深,俺立刻叫人去跟司徒烂人拿解药。他扣住了赵少侠的万灵丹,赵少侠身上的所有东西都被他拿走了,真是个乌龟王八。”大胡子领了几个门人,随着他们边走边说。
“司徒胆敢扣住小春。”云倾咬牙恨道。他立即将小春交给他的红药瓶开了,倒了数十颗万灵丹服下,盼能暂时压下毒性。
绿柳山庄若非有他在背后扶持以对抗兰罄,这些年来哪得如此风光。司徒无涯竟然这么对待他的人,这笔帐他记下了。
一行人急忙往地牢方向走去,然而就在快接近小春被囚之地时,云倾听见了兵器相交的声音。
“奶奶的……咳……都给我闪边去,否则我就把这家伙给送回老家!”
云倾心里一慌,那是小春的声音,但小春的声音怎么会变成这样,不仅沙哑倦累,更多中气受损虚弱不堪。
“小春!”云倾拨开树丛,见到多日不见的那人。
但他却见到那人满身血渍,全身无一处完好,乌发杂乱纠结,脸色苍白不堪。身上衣物更是残破脏乱,黑褐相间,仔细一看,竟是鲜血干涸过后所留下的痕迹。一道一道错综交杂,触目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