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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言妍
申明:本书由 (。。)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一、遗忘
我已经死了!
死在恶魔的手里!
意识掉进了无底的深渊,
滑落、沉沦、被吞噬了一切,
但绝不会遗忘的是,
那恶魔残酷冷绝的冰霜面容……
船远去了,仅有的烛光灭了,森林及湖混成黑压压一片,恍若最深层的地狱,布满
了阴厉可怕的鬼兽。
脚步声纷乱,如巨蟒、如毒蝎、如鼻翼喷火的妖龙,如二头噬血的怪物……
魔鬼走开!魔鬼走开!魔鬼走开!
十岁的维薇浑身颤抖,手用力抓着十字架,那力道像要将十字架绞入皮肤,绞入肠。
哦!上帝!保佑莉琪,保佑费罗姆姆,她和爸妈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但愿他们能看
到呵!
阿门……
一阵剧痛,十字架被她扯落,掉人草丛。不!不!她的天堂之路,不可以遗失的护
佑啊!
她的哭声再也止不住了,往四面八方散去,饱含著令人心悸的无助和哀绝。
突然,人声更近,一只手像龙的巨臂般,一把抱起了她。啊!恶魔终于找到她了!
维薇的手脚疯狂地挥舞着,直到眼睛看见闪动的火把凝聚,喧嚣声更大,剑光在黑
暗中霍霍闪动。她知道自己快死了,但,死是什么呢?
她努力地想着母亲,浓浓的玫瑰花香……至少她不是孤独的,不像莉琪得一个人在
世间长大。
抱她的人速度愈来愈快,枝叶打到她的脸,泥尘堵住她的鼻眼。行进中,天地像要
凌迟她似的旋转,一刻都不停。
家破人亡的剧变,让她小小的心灵陷入错乱。她的意识掉进无底的洞里,一直沉沦。
一直滑落,直到虚无吞噬了她的一切。
她想,她已经死了,死在魔鬼的手里了……
※※※
维薇闻到一种味道,她以为是惯常嗅闻的玫瑰花香;但那不是,反倒浓浓稠稠的,
像草药,又像动物,或许更像阴暗林中发霉腐烂的苔藓味。
她尚未睁开眼睛,就先呕吐出来。
一张腥臭的毯子立刻往她脸上铺盖而来,
她受了刺激,吐得更厉害了。
“娜娜,我的宝贝,没有关系,一下就好了,一下就好了……”有人拍着她的背,
轻轻呢哺。
娜娜?谁是娜娜?
她惊悸极了,即使又虚又弱,却仍努力地撑开眼皮,在幽暗之中搜寻。
一根蜡烛微微晃着,四周堆满箱笼,披挂着一些破旧的布毯。若以一个房子而言,
它太低太窄,而且连门窗也没有,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人住的地方。
呀!难道这已经是鬼域?是春之女神佩瑟比娜一去不复返的地狱之国?
那,爸爸呢?妈妈呢?
维薇挣扎地动着,抱她的人圈得更紧地说:“娜娜,不怕,不怕,我不会再让你从
我眼前消失了!”
不!我不是娜娜!
维薇想叫,但喉咙像插着几只针似的,令她无法发声。
她开始哭,哄她的人前后摆动,像个摇篮,轻抚着她的恐惧、疲倦和伤痛。
或许这里很黑,或许这里很臭,但至少它很温暖,也很安静。
维薇又渐渐掉回昏乱里,耳旁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娜娜”,恍若催眠歌曲。
也好,她就暂时当“娜娜”吧!至少她能把悲剧放得很远,安心地进入梦乡,不要
再当维薇,维薇失去了父母、妹妹,失去了家,也极有可能失去了生命。
所以,先将维薇忘掉吧…
§§§
维薇再度清醒,已是天亮之时。夜里的浩劫依然如鬼魅般狠狠地罩住她,所以有好
一阵子,映入眼帘的一切,才慢慢传送到她的脑海里。
在日光下,这小空间并不如想像中的不堪。几块铺在箱笼上的毯布虽旧,但色彩仍
很鲜丽;而四周没窗没门,是因为这根本不是房子,而是帐篷。
维薇住过帐篷,是在骑士比武或狩猎的季节,但都不似这儿的简陋粗糙,除非……
除非他们是…
她小小的脑袋正思索着,听到有脚步声传来,陌生人的交谈也逐渐清楚。
她本能地闭上眼睛,假装熟睡着。
第一个进来的人,用腔调极怪的方言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朱尼士主教把淹死
在湖里的娜娜,当成夏贝诺家的大小姐;而真正的大小姐却阴错阳差地在我们这儿,如
果被查到,可是天大的祸事呀!”
“但此刻若把夏贝诺小姐交出去,咱们一样脱离不了关系。”第二个人说,
“反正娜娜已经死了,况且,夏贝诺家一向待我们宽厚,从来不赶我们,让我们住
在他们的领地内,所以,欧泽家若不怀疑,大家就将错就错吧!”
第一个人迟疑他说:“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条路可走了。”
“若我们要交出这位小姐,想女儿想疯的卡洛也不会同意的。”第二个人又补充一
句说。
“卡洛真的是疯了,连黑眼珠或蓝眼珠都分不出来。”第一个人无奈地说。
“她说是夏湖的水染蓝了娜娜的双眸,还自编了一曲歌在唱呢!”第二个人带些笑
意地说。
“叫她别唱了,免得将这秘密抖了出去。”第一个人严肃地说。
他们离去后,维薇立即张大眼。只凭那两个人的对话,在她十岁的逻辑里,还是不
能编出一个很完整的故事。
她只知道,她和娜娜换了身分:欧泽家找到的是淹死的娜娜,而维薇遇到的其实是
另一批搜寻的人。
她悄悄地由篷布的细缝往外看。蓝天白云下并列了其他几座帐篷,中间围着一团营
火,妇人们正在炊煮洗衣,孩子们抢着丢猪膀胱玩,男人则在喂驴子、削树枝。
他们的服饰及生活型态,正是维薇先前所猜测的吉普赛人。
她曾在农庄的厨房看过他们。以前总是有一些头戴着花布,身着奇异服装及手饰的
女人,有的来算命,有的来卖草药,有的甚至是来乞讨。
费罗姆姆一直告诫她,吉普赛人是一群与撒旦为友的异教徒,专司欺骗、偷窃、诅
咒、诱拐……等最肮脏的勾当,没有一个是好人。
但深受人文主义影响的父亲尼尔却有另一套说词,“吉普赛人也只不过是要求生存
而已,如果给他们一个好的环境,他们也会有优良的品德,成为受人尊重的民族。”
所以,他将森林里的一部分土地,开放给年年都会来此的吉普赛人。这曾引起欧泽
家族及部分阿帕基城居民的不满,但尼尔却坚持已见,虽保持了自己的理念,可也因此
树立了不少敌人。
想到父亲,昨夜那一连串毁天灭地的抄家行动,又回到维薇的记忆中来。尼尔流着
血瘫在地上、玛莲美丽的长发被扯断,还有那焚烧珍贵书籍的举动,都残忍地扯着她天
真无邪的心灵。
怎么办呢?她的家散了,往后她该怎么办呢?昨天早晨,她还是那么幸福无忧的孩
子,今天却什么都没有了……
维薇又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外头的卡洛走进帐篷,看见蹲在入口,满脸泪痕的维薇,心疼的说:“怎么啦?我
的娜娜,妈妈来了,别怕喔!没有人会再伤害你了。”
维薇闻到那股草药味,知道她就是昨晚抱着自己的女人。她不禁起了排斥之心,拼
命躲着,甚至想大声说“你不是我的妈妈!”
但她扯了半天嗓门,却发现她连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卡洛强拉她入怀,愉快地说:“来,来,妈妈唱一首娜娜的歌给你听,你就会开心
了!”
没等维薇反应过来,卡洛就迳自拍手高歌──
铃,铃,黑眼睛的娜娜
去寻找夜空中的星星
夏湖仙子召唤她
仿拂钻石闪耀的波光
带来了
铃,铃,蓝眼睛的娜娜
不!不!维薇遮住耳朵,想大喊“我不是娜娜”!但她的喉咙仍然哑得不听使唤。
她猛力摇着头,但卡洛却一直视而不见,还是继续唱着娜娜的歌,一遍又一遍。
维蔽的手死命地绞着衣服,眼睛茫然的瞪着前面,想起那本“忘情之水”中的老人。
她终于体会到整个世界都消失后的孤独感,即使是小小年纪,她也寒彻到心的最底层,
似乎一辈子再也没有出路
维薇·夏贝诺将永远迷失在茫茫的洪荒中吗?
※※※
维薇坐在草原边缘的大树下,头发梳成整齐的两条辫子,身上是过短的粗布衫,眼
睛大而无神,盛载着十岁孩子不该有的空洞。
一旁有人舞着唱着,大人小孩全都赤着脚,围成不同的圈圈,随着简陋的乐器摇摆
作乐,毫无节制的喧闹着。
没有人来打优她,大家都当她是哑巴。
而哑巴的世界,有着许多内在的回音,从心头荡到脑海,再从脑海荡到心头。
突然,她听到马嘶声,只一瞬间,仿佛来自幻觉,不过,对此刻的她而言,这就够
了。
她想到她的小牡马“巴腾”。美丽的衣裳。一屋子的玩具、细心手绘的书本,还有
那曾经快乐似天堂的日子。
她倏地站起来,忘了家已毁,父母生死不明,妹妹不知所终,她就如一个玩累的孩
子般,习惯性的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嘿!你要去哪里?”有个人影迅速挡在她面前。
维薇抬头一看,是那个专门照管她的大男孩波格。他长得极黝黑,有着一头又浓又
卷的乱发,身上是一股永远也除不掉的怪昧,非常典型的吉普赛孩子。
他一双骨碌碌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她说:“妈妈说你不可以随便乱走,”维薇用雾蓝
色的眼睛瞪回去。
波格仿佛被蛊惑般,黑眉挑高成奇怪的角度说:“我知道你不是娜娜,因为你没有
黑眼珠,又比较白,比较漂亮。但妈妈说你是妹妹,你就是妹妹,我的职责就是保护你,
别让你再到夏湖去。”
一听到“夏湖”两个字,维薇就更忍不住了,她突然绕过波格,往农庄的方向奔去。
“娜娜!”波格在她身后叫着。
她死命地要把这个名字甩掉,她并不是娜娜,而且希望一切都只是梦,爸爸、妈妈
和小莉琪都还在家中等她,所有的可怕记忆都只是噩梦而已!
巨树的浓荫罩住她小小的身影,粗糙的石头、枝桠割划着她细白的脚。她其实已失
去目标,只是凭借着心中的希望向前跑。
蓦地,某处又传来马呜声,维薇站住脚,正好让波格追上她。
“娜娜,我们快回营地吧!”他拉着她说。
维薇用力推开这比她高不了多少的波格。
这时,树丛后闯出一个骑马的武土,他看见他们,便凶恶的用剑乱比着说:“原来
是两个吉普赛小鬼!还不快滚!这农庄现在是属于新邦主的,若你们敢擅入一步,不是
被吊死,就是被烧死!”
波格不由分说的抓着维薇就往后退。
维薇受到惊吓,并没有反抗;但过了一会儿,她回复神志后,又开始挣扎。
“我知道你想回去农庄,对不对?”波格就是不放手他说:“但刚才那武士不是骗
人的,我叔叔说,农庄已经被柯伦的人占据了。柯伦就是新邦主,他没有一点慈悲心
肠!”
不!不!不!维薇不断地摇头,眼泪流下脸庞。
“娜娜,别闹了!你再不走,妈妈会着急的!”波格不耐烦他说。
她的眼神陡地变得冷硬,突然低头往他的手臂上用力咬,令他痛得哀叫一声,她也
乘机逃脱。
慌乱中,她往树丛最稀疏的地方奔去,穿过一片及肩高的草丛,泛着盈盈波光的夏
湖赫然出现在眼前。
啊!夏湖,蓝蓝的水可以通向莉琪和费罗姆姆!
她极目眺望,远处的山在云后,湖中的小岛芒草丛生,天涯无尽,可载得却是承受
不住的恐慌。
费罗姆姆会带莉琪去哪里呢?或许父亲有提过,他所从事的科学研究是件反教廷及
反权威的工作,围此会有几个避难的处所,但才十岁的维薇怎么有可能去记路线呢?
她印象比较深刻的是巴黎大学的弗德烈教授,因为她有长大后去向他学医的心愿。
但巴黎在法兰西,要穿山越海,她怎么走得到呢?
维薇拨开芒草,湖上泛着烟波,但毫无船影,系舟的地方,也只剩一条断掉的缆绳,
一切都不过是再一次证实她的孤独与绝望罢了!
不行!她不能就这样被遗弃!维薇沿着湖岸摸索,一步步都是痛心的焦虑,她终于
发出声音大叫“莉琪!费罗姆姆……”她反覆地喊着,直到叫喊成啜泣,湖上仍无人回
应,只有波格从草丛里走来。
他用脏脏的手擦着汗,愣愣他说:“原来你不是真的哑巴。”
维薇看到他就想到吉普赛,想起吉普赛,就不由得害怕自己的命运……
她的伤痛立刻变成愤怒,驱使她见了草就拔,以抒发内心种种的无助情绪。
两人走呀走的,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