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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晰不大确定他是不是想转移话题。
“跟你有关的?”
“嗯。”他点头,妮娓陈述起十年前重挫他的那一段往事——
出国留学,然后长辈要求照顾世交的女儿,理所当然被冷成一对,然后森田广以友好的姿态出现;他向来敬重有才华的人自然敞怀相交,维持亦竞争、亦相助的友谊,虽然不太苟同森田广过于游戏花丛的脾性,但个人私德问题,也轮不到他置嘴。
直到……森田广抢走了他的女友;直到……森田广唆使女友借同住之便,窃取他的作业,并销毁电脑内的所有资料……
他才知道,人性可以没理由的险恶。出生于富贵世家,原本以为自己学得够多了,至少已能保住自己在任何情况下全身而追。但他错了,森田广让他明白他仍是太过稚嫩天真——
云晰愈听愈震惊之余,几乎是屏住呼吸到最后。
大人的世界是这么血淋淋的吗?
“这……不是好听的故事。”
“确不好听。”他同意。
“后来呢?那个日本人怎么了?”正常的故事都是这样的,善恶终有报,那个日本人最后有没有很惨?很落魄?流落在美国阴暗的角落里啃啮自己的悔恨?
面对着这张年轻得不知世道险恶的纯净脸孔,杨迟当然知道她期待他说出一个结局。但正在进行的人生历程,哪来所谓的结局呢?如果告诉她森田广还活得意气风发,她的小脸肯定曾皱成百思不解的疑惑。因为她的人生还年轻得只有黑白分明,并深信好坏都有其报应。
他希望她一辈子都抱持着这分单纯,不必挣扎于灰色地带没个安心的着落,只剩对世人的忌忿猜疑。他因她而着落了,只想永远抱持住这分美善踏实。
“你说!我不相信你会就这么算了。”着急地催促着,就怕他闭口不肯说了。
杨迟轻拍她。
“那个日本人后来回日本去了,是家族里最会赚钱、最有能力的人,于是深受父亲倚重的他,近日抵达台湾,负责主导一件土地开发案。比起十年前,更加风光了,被封为日本百大青年企业家榜首。
“不公平。”
“他有能力,所以重用,很公平。无关于他品性优劣、是不是坏人,或他以前我做过什么。你明白的,不是吗?”
云晰不甘愿地点头,但还有话说:
“好!他很厉害,那他干嘛偷你的作业?还偷你的女朋友?”哪有人这么坏的!
“因为他讨厌我。”
“为什么?你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惹到他?”云晰好讶异。
“没有。但当他对我做了那些事之后,我倒是发现我居然会这么恨一个人,恨到入骨。”他语气很轻,不愿森冷的很意吓到她。
但云晰仍是颤抖了下。在他伸手圈住她肩时,她也顺势地偎入他温暖的怀中。
“你恨一个人会怎样呢?”她小声地问。
“与之对立到至死方休。”
他的口吻好淡,但她仍是听得胆怯。悄道:
“那,你怎么对付抛弃你的女友呢?日本人抢去的那个女友。”
她想参考一下之前的例子当借镜。
“不理她。”他对萧菁菁没有深刻的感觉。当年女友被抢,伤的也只是自尊与面子而已。
“咦?就这样?”她不信。
“不然还能怎样?”他挑眉。
两人走了好长一段路,此刻正沿着一块铁皮围起来正待开发的土地外围走。这里也是他们初识的地方呢。他们因同时想起而相视微笑,但话题仍是继续——
“如果我离开你,你也一样不理我吗?”
他握住她的手略施力道,没弄痛她,但坚决不放的信念传递得很明确。他一字一字道:
“我会追着你到下辈子。”
“为……为什么这句甜言蜜语听起来那么惊惊?”她声音更小了。
他倏地搂住她,低哑而渴切地轻喃:
“我爱你。”
“你——”好……好羞人哦,他真的……真的说了那么白的活了吗?耳根热烫的她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听觉是否正常?她的心抖颇得快要掉出来了……
但杨迟突然将她扯到身后,刚才奇特的氛围当下蒸发为无形;云晰一时回不过神,不知现下是什么状况……
在这片土地的人口处,有三个男子正鬼鬼祟祟地拿着一包什么东西正欲塞人已破坏的铁门内。
“你们是谁?想做什么?”杨迟冰寒开口,不仅吓了云晰一跳,也令三名猥琐的男子霍地跳起来。
“小心点!笨蛋!”为首的男子怒咆着下属,紧张地看包裹无恙之后,对不速之客破口大骂:“干!没你的事,滚开!不然小心老子赏你一颗花生吃!”
仗着夜深人静,男子掏出一把手枪示威。
“要我们走,可以,等我知道那一包东西是什么之后。或者你不介意送我,既然你们已经打算丢弃到里面?”该死!这些人有枪!杨迟阻止云晰探出头,一手死牢地抓着她,不让她动弹。思索着这些人是什么来路。
“你找死!”拿枪的男子连吼了几句粗话,想开枪又怕弄大事端,只好叫另一名手下动手;“阿比,上!”
就见得原本双手空空的阿比突然抽出一把瑞士刀狠厉地往杨迟身上刺过来。
“不可以!”云晰大叫,飞身上前护佐杨迟。
“笨蛋!你以为你在做什么?”一个踢腿,杨迟精准地踢掉阿比手中的刀,并在一声“咋”的破裂声下,确定那只手已骨折。杨迟再度护住她于身后。
云晰努力要让他了解——
“听我说!我不会有事的!他们伤不了我,真的!”她的行为并不是找死呀!
“混蛋东西!阿弟!换你上!”眼见阿比已经倒地不起,老大一把捧过包裹,喝着另一个手下开打。
杨迟见云晰又要迎身上前,他几乎要哀叫了起来。
“拜托你这时候乖一点成吗?”吗字甫落,他伸出直拳打断阿弟的鼻梁并附赠四颗早已摇摇欲坠的门牙。注意力始终放在有枪的歹徒头头身上,并暗自按下西装内袋的一组遥控按,期望欧阳达人还在车上……
“他妈的;你找死!”火大的老大再也顾不得会不会惊动别人,对准杨迟便要开枪——
“砰!”
第一枪,没中,反被杨迟抢过包裹。
扳机再了一次——
“砰!”
老大的下巴被打碎,子弹也打中了人
杨迟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手上的血,迟缓地再看向陷入昏迷的云晰——她正倒卧在他怀中,鲜红的血液一滴又一滴地染红了他的手、他的身,冻凝了他的生命……
“不!”
暗寂的夜因枪响而起了喧哗,突来一声悲怆的怒啸,长长远远地向四方扩散,冲窜向天听,久久不散……
第九章
〈×报讯〉二十八日深夜十一点左右,于T市×路忠孝计划区附近发生歹徒分赃不均起内哄斗殴事件,三名滋事者分别为绰号高脚仔的高大龙、阿比、阿弟等,皆是前科累累的烟毒犯。警方并在三人身上起出市价约十数万的海洛英、一把枪,以及两把瑞士刀。据附近邻居指出这三人大打出手之余亦波及到一对路过的情侣,目前全案正由警方侦办中。
至于内哄的原因为何,必须等到三名人犯清醒后才有进一步的了解……斗大的社会版标题盖住了原有的真相,这正是杨迟所需要的。
而在汪宇的自告奋勇下,一肩担起警方与媒体的追问,权充受害女性的男性友人。
很好,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放手去做了。
云晰被子弹打中手臂,伤势不重,但人仍在昏迷当中,医生认为那是过度受惊吓所致,而云氏夫妇也认为是如此。对这一点,杨迟还有诸多疑问,但这可以挪后,眼前最重要的是扳倒主使者。
“这是一枚定时炸弹。”欧阳达召来安管部门的人分解包裹的内容物后,立即前来报告。
此刻,他们借了医院的会客室商讨事宜。因为杨迟不想离云晰太远,在她还没清醒的每一刻。他不愿离去。病房那边正埋伏着一大堆社会记者与狗仔队。早上爆出咋夜斗殴事件所波及的当事人之一正是星运正隆的汪宇之后,小小的社会案件,立即壮大成千禧年第一个大头条,想必晚报将会精彩数倍。虽女主角仍昏迷,男主角又飞往香港,但新闻记者的第一必备要项就是耐性,这群人有的是时间干耗。
然后,目光焦点被轻移,没人想到这个事件肇因于有人企图制造不利于巨阳的消息。
“老大,求求你,下次看到不明包裹,切记别动手去抢,幸好这枚土制炸弹还没启动,不然你早被炸成三百六十片碎肉了。”欧阳达愈想愈心惊,忍不住念了起来。
杨迟不予理会,侧首问向身边的财经人员。
“对森田集团的股票收购得如何了?”
“非常顺利。由于十年来日本深受泡沫经济之害,股市一蹶不振,四年来我们以散户、创投公司基金的名义大量买进不断跌停的日本股票,在今年日本景气逐渐复苏之后,投资报酬率立即攀升为五十七个百分点。而今年因股价不断创新高,便停止大量购进,但我们手上握有的森田股票已占其百分之七。”
“那很好。”他满意地点头。“再来,森田广握有多少巨阳旗下的股票?”
“自交易所陆续买下的约有八千张,以目前市值来算约莫是四十亿上下。但私底下他又从杨副总手中买了一笔股票,相当可观,更甚于在交易所购买的数量。近来因巨阳与森田的合作案属于营建类股的大利多消息,致使股票一连劲扬翻红到今天短短一个月之内由一股二十元涨到近六十元的关卡。森田集团趁此进场投入资金,收获可观。”
“目前为止,有卖出的现象吗?”杨迟接过资料详阅,示意下属继续报告。
“有的。在本月十一日、十九日,以及二十六日股票创新高点时,他卖出了近一万张股票——包括巨阳的五千张,网路概念股‘巨讯’一千张,以及其它电子股股票二千张,还有隶属巨阳旗下相关产业的各类股二千张。预估森田广手上可以运用的资金约莫七十亿。”
“今天到现在为止,他有何动静?”
“今天收盘前,在开红盘的情况下,对巨阳所有股票放出空单。
各一千张。”
“很好,我明白了。”杨迟冷冷一笑。
向来与他心意相通的欧阳达摇头道:“你不会是认为这枚炸弹是森田广唆使人放的吧?
他有必要这么做吗?”
“他有。因为这样一来才方便他掏空巨阳。瞧,拿十来亿投入巨阳,不到一个月赚到四十亿。炒乍过热的股票终究要盘整,并渐渐滑回基本面。而森田广还想趁机大捞一票,否则他何必放空单?
再推想下来,他怎么有那个把握同时对我们旗下的公司放出这么多张空单?是否认定巨阳在今日之后必然会有负面的消息传出。并且严重到足以重挫巨阳的名誉,致使股价大量下滑?”杨迟淡笑,而那笑里有一丝嗜血的寒光。“是他做的。”
欧阳达仔细思索了下,道:“土制炸弹的破坏力不是重点,而是这样一来,警方会追查事发的原因。引发社会足够的注意力之后,若再让有心人放出‘巨阳与黑道有恩怨’的消息,势必造成投资人的不信任。一天放一个消息。早晚会弄垮巨阳的行情,加上你三叔一向与江湖弟兄有往来,事情会弄得更大,到那时,所放出的空单也就有了大斩获,又是一笔进帐,然后……”他几乎讲不下去。
杨迟代为说完:“然后,森田集团就可以找我们谈并购案了,而且还是贱价并购,用森田广自巨阳身上赚到的钱未购买。”
“你想怎么做呢?”欧阳达问,其他幕僚也专注地等待命令下达。
“让巨阳的股票连涨一个月,反咬住森田广,教他不得不认赔杀出,欧阳,你明天立刻放出消息,说网路股‘巨讯’即将在美国上市,而巨阳今年的获利预计达百分之五十。
无论如何都要让巨阳旗下的股票飙涨到现值的一倍以上。森田广在五十八块放生,我就让他在一百三十元的价钱认赔杀出。”在台湾炒作股票,谁炒得过台湾人?
“但护盘的资金哪里来?向老总裁拿吗?”
“不必,开始抛售森田的股票,抽回资金。”
“是。”负责日本事务的财经专员立即运作起来。
杨迟一点也不放松。
“等到抛售得差不多,立即放出森田集团以空壳公司掏空公司资产的内幕。我们不作空单,等森田股价跌至历史新低,再以基金大笔购进。”
这个就是以牙还牙!
雄厚的资金为底,接下来的就要看谁比较耐命了。
这一回,他会赢。
★★★
凌晨四点,处理了一整日公事的杨迟全然不感疲惫,趁病房外守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