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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我给他陈祖生指了一条明路,眼下他还不知道在哪个地方洗恭桶呢!现下他们人人无事,卢锦、方向却都革了职,杨守随贬谪广西,他还不得好好谢谢我么?”章怀云的手又习惯性的敲起了窗棂。
香莲闻言上前一步,屈膝给章怀云行了一礼:“多谢你了,因我家里的事,要你这般费心筹划。”
章怀云有些意外,忙回身过去扶住了她,笑道:“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一边说一边拉着香莲的手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
“我是担心夏起会有所察觉……”香莲脸上难得的浮现了不安,“上次因王娘娘的事,他心中已经记恨你了,若是给他知道陈祖生是经由你指点才找上刘群振的……”
章怀云伸手按住了香莲的肩,温声安抚道:“无妨,此事本来也不是我出面的,我悄悄托了彭兴,他安排人居中牵线,刘群振才和陈祖生搭上的,无论如何夏起也怀疑不到我这里。况且他现在正志得意满,想借着这次的时机把都察院的人好好清理一番,再把他那几个义子安排进去,并没有空闲去琢磨这事与我有何干系。”
听他如此说,香莲也就安了心,可是她还有些不解:“既然夏起有这么多事忙,怎么还有空闲来给娘娘添堵?”
“呵呵,你当他就仅仅只是为了给王娘娘添堵么?”章怀云说着话又站了起来,慢慢踱向窗口,“夏起这个人一贯深谋远虑,自从陛下有了王娘娘以后,非但没有如他所盼,与他更亲近,反而因着王娘娘上次大闹,疏远了他安排服侍陛下的人,连带着陆鲲都受了牵连,被陛下远远打发去了贵州。”
院子里有章怀云的两个徒弟在守着,章怀云看了一眼,又从窗边走回桌边来,继续说道:“他能有今天靠的是什么?是陛下的宠信。可是陛下有了王娘娘,不只停了宴饮游嬉,连身边人都换了大半,若陛下从此改了性子,不再是他熟悉的陛下,他心里如何能安?偏偏他的手又伸不进逸性堂里去,他能不急么?”
“王娘娘肚子又争气,若是再一举得男,那就是陛下的长子,王娘娘的身份可就跟现在大不相同了。偏偏王娘娘一贯对他淡淡的,他心里也瞧不起王娘娘,再有我们从中挑拨,他如何还能沉得住气?西苑里动不得手脚,那就想法子把陛下引出去。说起来,若论知道陛下的喜好,除了他夏起还真没有旁人。”
章怀云走回了香莲身边,“只要安排巧妙,让陛下有了更宠爱的新人,又有能让陛下着迷的新玩意儿,他就还是陛下面前第一人,无可替代,那时他还管什么王娘娘李娘娘?就是皇后娘娘也一样得看他的脸色,何况只是个惠妃娘娘呢!”
原来如此,香莲仔细想了想章怀云这番话,不由得有些冷意:“夏起的野心可真不小。”
章怀云笑着点头:“眼下陛下信任他,他做这些算是投其所好,总没什么错处,便是这次明面上吃了点亏,背地里陛下也会想法子补偿他,可若是有一天陛下对他生了疑,他这妄图将陛下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把戏,也足以要了他的命。”
“我瞧着那一天可远得紧。”香莲叹了口气。
章怀云却不认同:“不远了。这一次陛下连那假作的青楼都放开了手,能随着王娘娘回到西苑来足不出户,下一次王娘娘就能让他见不着陛下。这里面的事你寻机也要给王娘娘讲讲,可别让她以为她真的胜了这一局,若非是她拢着陛下,陛下谁也不见,这次陈祖生的案子还没有这么顺利呢!”
本来夏起估计是打的用新人迷惑皇上的用意,好让皇上无暇顾及陈祖生和杨守随、卢锦等人之间的官司,可是没想到王娘娘横空出世,把皇上拉回了西苑,虽然破了夏起另外的盘算,可皇上自回来以后却一直闭门不出,只一心一意陪着王娘娘,在党争这件事上反倒成全了夏起。
第二天秀兰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住了,难道她无意间还助纣为虐了?
“娘子,娘子?”香莲看她发呆,有些不安的叫了两声,等秀兰回神看她,才又说道:“如今夏大人正是春风得意之时,章大人让奴婢提醒您,眼下还是尽量不要得罪了夏大人。”
秀兰听了不由哂笑:“我哪敢得罪他?章怀云还说什么了?他可要去喝夏起的喜酒?”
香莲点头:“是要去的。章大人说,您是千金之体,又有陛下垂爱,余事还有他们在,请娘子放心。”
这是表忠心?秀兰有些意外的看了香莲一眼:“我知道了,你再见了章怀云替我谢谢他,难得他如此有心,又一贯忠心侍奉陛下,陛下和我心里都是有数的。”
章怀云听了香莲的回话,满意的笑了笑,让人备好贺礼,在五月初一这天约了彭兴一起去喝夏起的喜酒。
两人带着随从到了夏起的新宅子门前下马,门口迎宾的刘群振和夏起的义子周槐一起迎了上来:“彭大人,章大人来了,里面请。”刘群振亲自在前引路,一直送他们到了待客的花厅,里面夏起也已得到消息,亲自迎了出来。
“夏大人恭喜恭喜啊!”彭兴和章怀云一起抱拳恭贺夏起。
夏起忙回礼:“两位太客气了,同喜同喜,请上座。”
两人进去刚坐下跟夏起寒暄了几句,周槐又把黄国良引了进来,夏起也起身去迎,章怀云就凑近彭兴说了一句:“今日人来得齐。”
彭兴含笑点头,夏起的三个义子,一个在外迎宾,两个在内招呼客人,又有他的一干徒弟来回忙活,还真是热闹得紧。“哟,连关续都来安排茶水了。”
章怀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见关续正在指挥着下人上茶,还不等他说什么,夏起已经迎着黄国良进来,两人又起身与黄国良互相见礼,再分了座次坐下。刚说了两句话,关续就小跑到了跟前,先给其余三人行了礼,才跟夏起说:“师父,吉时快到了。”
夏起点头,又对三人说了失陪,起身带着人出去迎亲去了。
这次来的客人大半是宦官,也有一些是投靠了夏起的低阶官员,不过章怀云等三人是里面品级最高的,也就一直端坐上首,不与旁人多话。
“彭大哥这是第一次来秋塘里吧?”黄国良端着茶盏笑问彭兴。
彭兴点头:“刘群振办事还挺麻利,来的路上我瞧着外面已经拾掇得差不多了。”
黄国良闻言叹了口气:“可不是么。连带着我们这一番采选都匆匆忙忙的,好歹是在限期内选好了。”
章怀云听说就好奇问道:“选好的人也送来了?”
“不曾,还在宫里调/教,到月末就差不多会送过来了。”黄国良又问章怀云:“章老弟那边也跟着忙活了许久吧?我听说刘群振可要了不少好东西。”
章怀云点头:“都是陛下要用,自然是要拿上好的了。”他这话一说完,另外两个大太监就一起露出了会心的笑,黄国良还说:“若是不巧陛下不喜欢了,还可以给他们用。”说完嘴角含着一丝嘲讽的笑意,抬头看了看窗子上的囍字。
三个人一同笑了起来,笑完黄国良又叹息一声:“可惜那一对姐妹,听说色艺双绝……”
西苑里的秀兰和皇帝虽没有亲至,也打发了赵和恩跟彭磊过去恭贺,等他们回来又听了半天热闹。秀兰看赵和恩似乎还有话要说,就等二天皇帝早起练拳的时候,叫了他来问。
“小人从夏府出来的时候,正巧彭大人、黄大人、章大人也告辞出来,小人因跟彭磊在一处,就打发了张敬悄悄跟过去看,他回来以后说,三位大人一同去了彭府。”
一起去了彭府?这三个人结了盟?这么明目张胆么?
第82章 兼听则明
“太真……”皇帝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秀兰往外面看了一眼,眼见皇帝满脸笑意的回来,手里还举着两只红色的芍药花,就回头跟赵和恩说:“一会儿再说,扶着我出去迎一迎陛下。”
赵和恩忙上前一步,伸了手给秀兰扶着,然后搀着她到了堂屋,此时皇帝已经大踏步的走了进来,口里还在叫:“太真,你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对这个称呼有些麻木的秀兰看着皇帝笑道:“怎么折了两支芍药回来?”
“我挑了两支开的最好的,拿回来给你簪发。”说完发现今天秀兰只简单把头发挽了起来,上面光溜溜的,除了一支金簪再无别的,就把花交给旁边侍候的玉英,自己走过去扶着秀兰进去到妆台前坐下,“香莲呢,叫她来给娘子重新梳头。”
秀兰也没拦着,就坐在凳上跟皇帝说话:“好好的怎么又想起叫什么太真?”一边说一边斜了他一眼,“你怎么不叫我飞燕?”
皇帝听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秀兰不悦:“你笑什么?”皇帝也不答话,就往秀兰的腰身上看了一眼,恨得秀兰牙痒痒:“那怎么不叫合德?”皇帝笑得更厉害了,气得秀兰愤愤的站起身要走,“你自己在这笑吧,我才不听你摆布。”
“哎哎哎,怎么自己说着说着就要走了?我可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生气了?”皇帝按着秀兰重新坐下,弯腰将脸垫在秀兰肩上,从镜子里看着她笑道:“我再不应声,你是不是连褒姒、妲己都要说出来了?飞燕,哈哈,只可怜我没有那么大的手掌。”说完就抱着秀兰大笑起来。
秀兰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将手从腋下伸过去,照着皇帝的胳膊就拧了一下:“你自己倒喜欢自比昏君!嗯,比昏君还不过瘾,还要比暴君,真有志气!”
皇帝疼的一缩,整个人就站了起来,捂着胳膊叹道:“明明是你自己开的头,真是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摇头叹息着离了秀兰,到榻边坐下了。
此时早已进来的香莲就快步上前,给秀兰散开了头发,蓄进假发,重新绾了高髻,又挑了一对金累丝凤簪和一对玉钗分别在两侧插了,最后请秀兰挑了一朵芍药,她给秀兰簪在了发顶。
秀兰就回头瞟了一眼皇帝:“这下满意了?”
皇帝站起身,笑眯眯的走到秀兰跟前,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点头说道:“满意了,飞燕。”
“……”秀兰真想抽他!
两个人嬉闹着用完了早膳,又端了茶喝,皇帝才终于收了嬉笑之色,说:“早说要给你取一小字的,一直不曾想起来认真取,现下我想了一个,你听听如何?”
秀兰以为他还想取笑自己,就哼了一声:“不用取了,就叫飞燕!”
皇帝哈哈大笑,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才扶着椅子站起来,拉着秀兰的手去了书房,叫范忠研墨,自己提笔在纸上写了四个大字:“蕙质兰心”。他写完转头笑问还撅着嘴的秀兰:“如何?”
“五郎写的字自然是好的。”秀兰言不由衷的夸奖道。
皇帝摇头,拉着秀兰到身边,分别点了第一个字和最后一个字,说道:“就叫蕙心如何?”
蕙心?好玛丽苏的名字!秀兰皱皱鼻子:“还有没有别的可选?”
皇帝失笑:“这两个字还不好?正与你的闺名相对,蕙心,再合适没有了。”
秀兰只能无奈认下,勉勉强强的跟皇帝道了谢:“以后可不许再叫什么太真了。”
“好,你不喜欢我就不叫,可我叫你蕙心你却不能不应。”又叫秀兰坐下,扶着她的手跟她一起写这两个字。
两人又躲了几天清闲,后来山东那边闹了洪灾,往来见皇帝的人多了起来,秀兰也不想再绊着皇帝,成为他昏君道路上的帮凶,就劝着他出去见大臣们,自己也打发了赵和恩出去打探消息,想多了解一些时事。
“去年开封河决,朝廷派了工部侍郎白昂大人去修治河道,听说已经在阳武筑了长堤,今年本要疏通宿州古汴河,却不想山东那里又决了堤。好在此次水患不比去年,受灾百姓也不甚多,只是白大人本是背负圣命,要‘自决口处至运河,相机修筑’,偏偏此次决口的地方在运河内,就有人上奏弹劾白大人治河不力。”赵和恩说到这里一脸忧色,“小人打听得知,上奏的人多是上次陈祖生案后升了官的。”
也就是说是夏起在捣鬼了?这个死太监,还真是好事不做,坏事做绝,秀兰蹙了眉头,问:“陛下可知道此事?”
赵和恩答道:“这个小人就不知晓了,也不知夏大人会如何上奏。”
这话说得直命要害,对于昏君而言,真相如何他是没空闲去探寻的,只看夏起一张嘴如何说而已。其实认真说起来,昏君既不傻也不呆,他从小跟着饱学之士读书,也算得上是博学多才,可他就是不想往正地方用,对于那些繁琐复杂、千头